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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须紧咬牙关,才不让自己呐喊出声
    301到了,惟仁下车,过来。自端站在车边,抬眼看着前面的红十字。他走近些,将外套又给她拉了拉。此时天已蒙蒙亮。医院仍是寂静。大楼里只有一层是亮着灯的,急诊室的灯光最明亮。
    自端站在大厅里,惟仁拉着她,往急诊室走。她站住,看着指示牌上的科室分布。惟仁拉着她的胳膊。
    阿端。他低声。
    她转向他。眼里有些什么,在转向惟仁时候,稍稍淡了。惟仁却及时捕捉到那特别的神qíng。她不想流露出来的,他也能看出来的。他心里一紧。
    你跟我来。他隐忍的,握着她的手臂的手,拽了一下。她脚下一绊。他又急忙扶住她,只是无奈又心疼的,叫着:阿端啊。
    她点着头。
    嗯。阿端惟仁能叫。惟仁叫她阿端。
    从今往后,还有几个人,这样叫她,她能应?
    她吞咽着因了惟仁这一声而泛上来的又苦又涩的液体。很努力、很用力。
    急诊室里,值班的医生看到他们,温和的打招呼,回身在洗手池洗了一下手,说:请坐。只是扫一眼,就看得出来,应该是那位裹的厚厚的、脸色极差的女子。
    医生在回到公桌前坐下,整理了一下听诊器和名牌其实他从里面的军装到外面的医生袍都已经很整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一对男女,他下意识的想要更谨慎一些。
    谁不舒服?他问。
    惟仁把自端轻轻的按在座位上,对医生说:她。
    医生又点头。拿着那本崭新的病例,询问自端的姓名、年龄、过敏史自端一一的答了。她一开口,声音沙哑。医生看她一眼,继续写着。随后拿起手边的电子体温计,在自端额头上,近距离的测了一下,显示的温度是37.5。
    一样一样的询问,一步一步的检查。
    自端有些机械。
    她的注意力,没有集中在这里。
    心里那个可怕的念头,仍然在翻腾。
    她的手指,微微的有些痉挛。左手那里,不知道是不是适才剪刀留下的划痕,忽然疼的厉害。有种烧灼感。
    普通的感冒。并不严重,不需要太担心医生在病历上书写着,自端的目光,落在医生钢笔尖上流淌出来的字上很规整的小楷,让人意外的、似乎不会是医生在病历上书写的字体。医生看到,微笑了一下,也看着自端,问:打吊针,还是吃药?
    药。自端很快的说。
    那好。医生很温和。正要提笔,只听顾惟仁轻声的说了句请等下。
    医生抬头,怎么?一直在一边默默站立的男子,一脸的沉静,满眼的关心。
    麻烦开中成药好不好?惟仁说。
    自端一震。
    惟仁轻拍她的肩,很轻很轻的一下,眼睛是看着医生的,只说:她习惯吃中药的。
    自端觉得手上那灼痛感又深了一层。
    医生停了一下。这要求很普通。很多患者会有这样的意愿。他看着眼前的这位女病人,判断着、思索着,然后,他轻声的说:这样多做几项测试吧。你是不是
    不需要。自端说。语气里,带着一丝烦躁。
    惟仁这回没客气,他声音沉了,阿端!
    自端直视着医生,说:谢谢您,医生,我知道该怎么做。
    有看过专科医生是嘛?医生问。见自端点了点头,医生于是低下头去,写下了处方,递过来,嘱咐道:及时联络你的医生多喝水,好好儿休息。不见好转,立刻来医院。
    自端拿过处方。没有看。只是拿着。再跟医生道了谢。
    走出诊疗室,惟仁从自端的手里抽过来单据,低头扫了一眼,让自端坐在长椅上,说:我去取药。他脚步匆匆的。计价、取药。医院大厅里空dàngdàng的。没有人。每一处,都要等一会儿。在药房,他等着药剂师配药的时候,不断的回头看着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的自端她手撑在长椅上,头微微的低着,穿着他的外套,显得人娇小而孱弱。他隔几秒钟就回头,是有点儿担心她会就此跑掉。这是很奇怪的念头。
    明明她是回去了此刻,她看起来怎么那么深沉。深沉的,让他摸不着边际。这份深沉里到底藏着什么?就只在他们分开后,短短的,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里?为什么,阿端看上去,像是换了个人?
    惟仁拿着药。对着自端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深沉他几乎从来没有把这个词汇和他的阿端联系在一起过。对他来说,她是小溪一样清澈可爱的女孩子。一直都是。他看着她,竟想到了这个词。他的阿端他能想起他们重逢的那晚,一袭华美的礼服装点下,她如同怒放的牡丹花一般的气质,那也是他不曾见过的阿端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了。他固执的爱着。以前的她,现在的她。不一样了,也是爱的。
    她就是让他心疼的那一个。
    她压抑着自己内心那股qíng绪,那在他眼里看来是qíng理之中又有些不可思议的激动,不想要在他们最后分离的时候再伤害他他是知道的。就是这样,他才能放心的让她回去。因为,那是她的心,在让她回到黑沉沉的大屋去,那儿有她选的,那儿有她要的,那儿有她想要坚持的。他隐隐的不安,也只当自己是多余担心,想象中的惊涛骇làng,并不会真的出现倒还有一个相当隐秘甚至有些残忍的认知。那就是这些惊涛骇làng,是他亲手撩拨起来的,最后面对的,只有她。也希望并不只有她。有佟铁河在想到了,他会觉得心疼。疼的厉害最后一次吧。他决定和她一起去的时候,已经知道,是最后一次了
    才能有多久?
    她的身影从他视野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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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十四)
    他的烟才抽了没几根。只是因为他开着车子出大门的一刻,他忽然的心慌。他急忙停了车。他是按时吃药的,但是qíng绪太激动。他努力的让自己平静,再平静他下了车,站在雨里,让清冷的雨,给他带来一些镇定。他急需要的。
    他想了很多。想怎么回家去,怎么跟外公说,还有cookie,还有他想那么多,就是没想到,她忽然出现在他面前。那一瞬间的感念,他没法儿形容。但绝不是欣喜。他看得到,她带着回家的那欣喜和雀跃,一扫而光。她冷静里带着些许急躁,沉稳里含着几分凶狠,那个样子,他看了觉得心悸;而从后视镜里见到的佟铁河追出来佟铁河是极妥帖细致的人,也不想有一日,能他穿着拖鞋和浴袍来到户外他们
    惟仁深深的吸着气。
    这就是,一对吵架的夫妻吧。
    均他默默的看着自端。只是,这绝不是普通的吵架。这就是他预料中的,惊涛骇làng的一波而已从佟铁河开始的。
    他似是不该就这样遂了她的xing子,一踩油门带着她绝尘而来;看不清佟铁河脸上的表qíng的,可是那奔出来的姿势,他知道那是什么。
    惟仁定了定心神。他走过去,坐到自端的身边。自端没有抬头。白皙的手指,仍是扣在长椅上。惟仁看到,她的左手上,缺了一点儿什么。那一点点闪耀,以前看了,总觉得刺目。可是这会儿没了,竟然刺心。
    阿端,走吧。惟仁托起了她的手臂。
    她没动。
    我送你回家。他说。一手握着盛药的纸袋,一手托着她。她现在病的七荤八素,最重要的,是让她先休息。别的,他不管。
    她挣了一下,手臂还是在他掌握中。她转过脸来。惟仁看着她的眼睛。
    回家?回哪里去?哪儿是她的家?
    她说: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她坐在这里。
    嘴上说着要想想,可是,她的脑子却不转动。
    想想她要想的。就是要想。
    惟仁握着她手臂的手,一丝也没放松,他说:这儿冷,你要想,车上想。阿端,他顿了顿,这里空气不够好,你病着,别在这里多停。听话。
    她摇了摇头,让我再想想。
    这儿冷嘛?似乎是的,走廊上的窗子都开着,通透极了,晨风冷飕飕的chuī着。冷。身上冷。心里更冷。往日里,她一发烧就会犯迷糊,今天却不真是,在这样一个日子里,老天爷真的不给她机会糊涂了。
    那好,就不糊涂了。
    你到底要想什么?惟仁清凌凌的目光,带着一股让人安定的力量。他语气平和,然而不容拒绝,不管你要想什么,阿端,听我的,不要在这里想。
    她嘴唇微颤。
    那个可怕的念头让她头脑卡壳、心跳紊乱的可怕的念头
    她说不出口。
    她只是默默的看着惟仁。
    看着看着,好像惟仁变成了透明的。
    她眼前,什么都没有了。
    左手无名指上的那一点点灼痛,慢慢的扩散开,沿着她的左臂,一寸一寸的,到了她的心脏心跳竟慢慢的平稳下来。
    我她只吐出这一个字。
    她做不到。
    惟仁看到她这样,便没有再犹豫。他用力拉起了她。凭着他的力气,几乎是半拖半拽的,将她塞上了车。他气息有些不稳。少有的烦躁,让他在开车门上车之前,迫着自己深深呼吸。
    我不回家。她忽然说。转过脸来。她看得出来,好脾气的惟仁,也已经快要被她bī疯了她心里一疼,说:惟仁,麻烦你,把我送到愚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