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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极清晰,半点儿颤音没有。
    自飒专注的看着佟铁河,想着,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阿端
    佟铁河就在这个时侯转过了身,他正对着窗口,外面,天已经开始亮了。
    自飒继续说:阿端,她怎么肯的?你知不知道?
    佟铁河只是不动。
    我吞药是她发现的我。我跟她说,阿端我今天要早睡觉,别过来和我睡了那些天,她一直在我房里睡的。她不放心我。她最不放心我。自飒吸着气,胸口是越来越沉重的感觉,这些话,这么多年,她没敢提起一个字,即使是力昭,那个在她心目当中最重要的人。在急诊室里,我神志不清的时候,我还能听到她哭 你知道阿端的那个哭声,她不轻易哭的,可一哭,就是扒人心肝的那种真是讨厌,最恨她哭了
    佟铁河的手,扶在了沙发靠背上。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十二)
    我母亲,在我的病房里,跟阿端说,阿端,佟家伯母说,她喜欢你的阿端,娘娘恳求你考虑自飒按着胸口。她早已是醒了的。但是她不敢睁眼睛。她甚至连呼吸都想掐断,因为呼吸重了,会影响她的听觉,她要听到阿端怎么回答她以为,接下来,阿端会哭的很凶很凶,会跑掉。可是没有。屋子里是那么的静。静极了,除了她们的呼吸声,就是病房里的仪器,很细微的运转的声音。于是她听到轻轻的一声,嗯。她的心脏猛地一缩。是阿端。阿端说我去。娘娘,我去。 阿端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她听到母亲低声的哭泣。过了好久,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她看到,就在病chuáng前,阿端拥抱着她母亲她来不及闭上眼睛,只看到阿端那含着泪的眼睛,望向她,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竟然,竟然是给了她一个微笑。
    那是怎样的一笑?
    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牢牢的烙在心头的一笑。
    我后来,是离开了。我就不敢在北京呆着。阿端偶尔会打电话给我,我根本不敢接她的电话,白天出去上课、工作,晚上,我出去喝酒,等着她的,是我的答录机 她那么沉静温柔的人,会在电话里跟我说,姐,我今天可把论文jiāo了,被老师批评了我这两天在西山呢,真舒服,空气好极了,你要是也在多好姐,今天早上佟家二哥来看我了,哎,好早啊,我都还没起chuáng姐,我以前没怎么看过他,他很好看呢,好怪,怎么那么好看呢姐,SARS啊,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应该没事吧,都会没事的,你多加小心哦,他今天竟然混进宿舍来了,给我送了好多东西,哦对了,我们婚礼延后了姐,我今天去选戒指和婚纱了嗯,我不知道价钱,他说那家最贵的是钻石呢,要钻石gān嘛,累赘死婚纱好看,我觉得好看,他没说什么嗯,他就只负责刷卡了,呵呵等我拍了照片,我传给你看姐姐,你忙啊?老不在姐,我结婚,你不回来啊,不会来也行,不过你得给我点儿什么补偿吧?自飒已然开始哽咽,她吸着鼻子,不让自己的qíng绪完全失控。那些日子,阿端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想都不敢想。她每天,喝酒喝到醉醺醺的,回家来,倒头就睡,第二天,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答录机,听阿端的声音,然后,删除。
    爵婚礼?她怎么敢回来!
    佟铁河,这就是阿端。她努力的睁着眼睛,不让眼泪出来她有什么好哭的?她怎么能哭?
    我知道。他声音空dòngdòng的。
    滕你知道个屁。她狠声恶气的。
    我知道。他看着窗外。
    他知道。
    那些日子,他看过来的。他一点一点的接近她,最后,拖着她的手,给她戴上了那个素白的环的。
    自飒看着铁河的肩膀,微微的动了一动,说:你真是狠。就是不和她过了,也别这样你这次,容得她出去,应该就有打算,容得她回来啊。
    佟铁河摁在沙发背上的手,深陷其中,手掌疼。
    你这是一点儿qíng分都不想给她留,铁子。自飒看着他,你这样,要不是太恨她了,就是
    飒飒!他转过了身,看着她。
    自飒怔了一下,铁子,她平缓了一下呼吸,当初你喜欢我。我是知道的。
    佟铁河盯着她。
    这么些年,你一直在我身边。我不是傻子。你的心思,我明白。我从来没有表示,是因为,你也没有表示。我以为,总会过去的。她顿了顿,不说破,更好。我心里清楚的,我喜欢你,但是,不是那种。你对我来说,朋友,哥们儿,能信任的人但,我绝不会爱上你。我也,绝不会,不爱你,却嫁你。
    她抿了抿唇。
    佟铁河盯住的她的眼睛,眸子的颜色,似乎是越来越黑。
    他再度转过身去。
    他曾以为,他的心思,埋得隐秘。极隐秘。可是,阿端知道飒飒清楚还有谁?大家,原来都不是瞎子。
    他苦笑。
    自飒见他没有出声,继续说:我不给我今夜的行为找借口。我乱了。心乱。对不起,铁子。
    心,沉的什么似的。
    阿端那里,我,会跟她解释。她握着拳。也许,阿端和她,是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了。该我的,我领了我欠了她的,不止是六年;我欠了她的,这一辈子是还不了的。但是不该我的,我绝不领。你休想利用我伤害她。也别用这个烂理由,了结你们的关系。你知道她,我再坏,她也爱我,我做什么,她也会找理由原谅我
    伤她已经够多。但是,绝不该是这种方式。她不能。
    她送阿端去机场的时候,对阿端说,有什么事,她好帮她
    想到这里,她的心疼的无以复加。
    她从来都没有帮到过阿端。
    随你。
    铁子,我再同你说几句,自飒看着铁河的背影,然后,她慢慢的把地上那只Teddy熊捡了起来,放在茶几上,阿端,如果你不松开她的手,她是不会离开你的。我很久前,劝她忘了顾惟仁,我以为,那是一段回不去的感qíng;现在,我希望她遵从她的心。
    她没有再多说。
    她已经在这里呆的够久的了,必须离开了。
    没有说再见。
    她不知道他们再见,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佟铁河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看着外面在晨光中慢慢明亮起来的杉树林。
    他微微的侧了一下身。
    看到了那个白色的小熊仔。
    她抱着熊仔的样子,就在眼前。
    他伸手过去,拿起来;弯腰去捡那颗戒,看了半晌,挂在熊仔的手指上,闪亮闪亮的。然后,他把熊仔抱在了怀里。坐在沙发上。
    他这个样子,应该特傻吧。还好,没有人看见。
    飒飒说,他不松开手,阿端是不会离开他的。
    他相信。
    可是。他看着怀里的熊仔。她不是没有心的熊仔。
    他细细的看着。
    她喜欢这样的玩具?他没有留意到啊。这些东西,她从小都不缺,可是她不爱玩这些的。她喜欢翻书。看过她,和邱潇潇头对着头,在花架子下看连环画,看的入迷,有蜜蜂飞过来,落在她的蝴蝶结上邱潇潇那个小子发现了,只会大呼小叫的,反而吓坏了她;他过去,拿起一本书来,照准她头上就是一下,蜜蜂被打死了,蝴蝶结打歪了,她,被打疼了二哥她柔柔的叫着他,带着哭腔。
    唉
    他把熊仔举到眼前。
    这熊仔白白的,不过没她白;穿着粉色的小裙子,粉色的,她穿粉色好看;怀里,抱着一个更小的熊宝宝,这是这是
    他脑子还是有点儿木。他还是觉得哪儿有点儿不对。哪儿不对呢?
    顾惟仁将车子开出去好久,自端只是默默的坐着。她的手攥着外套上的牛角扣。
    阿端。他开口了。
    她没有反应。
    现在要去哪里?他问。
    他可以一直开车。有路延伸的地方,就可以一直走下去。
    她轻声的说:惟仁,我想去医院。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十三)
    惟仁抬起手来,按在她额头上。滚烫。他皱眉。他顺手将她按在了靠背椅上,闷声的说:阿端,你坐好了。
    他车子开的又快又稳。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说:惟仁,我们不去
    她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咳嗽了。
    均惟仁说:我知道,我们去301。
    他似是明白什么。听着她咳嗽,他心里发急。又得告诉自己,不能着急。车子得开的稳妥。
    自端靠在车座上,把身上的外套裹紧了。刚刚上车的时候,还有那种全身燥热的感觉,现在开始,觉得冷了。
    她揪着那衣襟上的牛角扣,心里默默的念着:帮帮我,帮帮我她怎么能这么虚软。她的力气,就只能支撑到这里嘛?
    她心里倒有个可怕的念头钻了出来。战栗。
    牛角扣握在手心里,硬硬的。有点儿什么抓着,让她心里安稳些。惟仁的车开的这么稳,她还是觉得晃的厉害要不就是,不是车子在晃,而是她人在晃?还有那些方小说西地上的,靴子、毛衣、亮晶晶的手链他的样子那丢掉的戒指她的齿舌紧紧的啮合在一处。
    这些方小说西像是带着黏糊糊的液体,黏在了她身上,甩不掉、除不下。
    她闭了闭眼睛。竟然还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