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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了一礼,丘公子向他回了礼,两人似乎颇为熟悉,并不陌生。原来丘公子携带小厮阿屿正从此间转水路去上京参加秋闱,正是有缘何处不相会。池鹿鸣告知他自己前往上京探亲归来,并客套地邀请他去家中作客歇息。丘公子婉拒了,他一门心思要金榜提名,并不肯耽搁行程,三人于是相互别过。
遇见丘原后,池鹿鸣更加郁郁不乐了,若她是男子,她也可以走出去,或考学或行商,总有一方天地可供自己过往。
待池鹿鸣磨磨蹭蹭回到池家,池遇与沈浮夫妇喜出望外,他们已失去了一个孩子,对现下唯一的女儿总是格外宝贝,自她出走后,内心极是惊惶与恐慌。
池家的生活归于平静,池遇与沈浮似乎已然接受了这种农家生活,或许大家都需要一个屏障,将自己与过去隔离;也都需要一个壳,将自己独自包裹。
夏日的夜晚,天气闷热,令人窒息。这一年池鹤鸣的祭日竟然风平浪静地过去了。池遇一反常态没有醉酒,只是独自去儿子的坟墓边坐了一日。沈访娘推说身体不适,早几日就把儿子拜托给婆婆沈浮帮带,实是以此分她心思、解她心结。一岁多的池非也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极是惹人喜爱,有他伴于膝下,让沈浮无暇沉浸于痛苦之中。
这一日于池鹿鸣来说是痛苦与屈辱的记忆,除却兄长的逝世与命运的变更,还有少女不可对外言说的耻辱。曾家当年一心想要与池府攀亲,尽管她不见得对曾倍有多满意,但其后曾倍爱慕海棠携其出走,这是对她公然的否定与侮辱。
世事流转,江山易姓,如今池家已然落魄。而曾倍意外地开辟了北地市场,又撞上新都机宜,这让他在曾家的地位水涨船高,黎海棠自生下了曾家长孙,终于母凭子贵得到了曾家的认可,入了家谱成为曾府少夫人。
池鹿鸣对黎海棠一向和善,但不等于她认同海棠有与她同台较量的资格,她的身份是她与生俱来的资本与骄傲。当年花房事件是对她身份的挑战,她竟然与海棠同时成为被选择的对象,更难堪的是她还输了。这份屈辱又因为自己当年并未与曾倍真正定亲而不可对外言说,真正是打落门牙肚里吞。假使她更年长些,心智更成熟些,或许不会如此苦恼,但她此时年龄尚轻,高傲得容不下一丝否定。
长居东洲对池鹿鸣来说是硬生生将她暴露在难堪之中,现下随着新朝的建立,她曾经缘自身份的优越也不复存在。池鹿鸣不喜欢东洲,不希望再听到有关曾家的一切,但只要在东洲她就无可回避。她不是男儿,舅父因此拒绝带她;她也不是梅凌寒与姜惠卿,有选择自己婚姻的孤勇。现在的她,只有在此地生生受着,且看不到任何可以期待的未来。
夏日的黄昏,池鹿鸣常常独自一人去曲水边的茅草丛中静坐,享受那毫无干扰的片刻光阴。在这里,她不必面对过去与思考未来,可以完全放空自己。随着曲水的流淌,她甚至可以假装自己还生活在过去,一切都没有改变,就如从前一般,她只是趁母亲忙时偷偷跑出来闲逛且不谙世事的小姐。
池鹿鸣有一日直捱到华灯初上才回去,家中并没有开饭,钟婶神色紧张叮嘱她快回房去。她以为是自己日日出去惹母亲恼了,赶紧躲入房间。许是脑子放空了,她躺在床上很早就入睡了。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她迷迷糊糊爬起来,仔细一听,像是父母在争执。贫贱夫妻百事哀,更何况失子的隐痛更难让他们放下。她不想出去面对也不想管,她依然躺回床上,望着床顶,思维一片空白。
不一会,钟婶来唤池鹿鸣,让她快去劝解。池鹿鸣无可奈何地下床,匆匆挽了头发,趿着鞋去了。钟婶一路与她说起今日之事,原是今日又收到了沈沉寄来的银票,沈浮宽心之余,又觉自家长年受弟弟接济,颇为难堪。故来找池遇说话,让他振作,言语中又说到某家现下就能自足自立。
沈浮固然没错,但池鹿鸣可以想见得到,现下两人闹了起来必是她言语之间颐指气使所致。池鹿鸣不免头疼,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但她若不去,更无人可劝解。沈访娘只是媳妇,毕竟不好涉入公婆之争。
池遇今日依然喝了酒,倒不算很醉,他正欲出去,沈浮堵着门不让。池鹿鸣只得上前笑着对沈浮道:“母亲这是要作何?”沈浮怒道:“你看你父亲,可还有家长之威?”
池遇瘦骨嶙峋,被沈浮一把抓住衣襟,全无招架之势。池鹿鸣心酸不已,曾几何时,自己伟岸的父亲是如此颓废与懦弱,自己的母亲又如此不计身份作出河东狮吼之举。她掰开母亲的手,让母亲放过父亲。沈浮悲从心来,又气又急道:“不求你再登堂作相,只求负起一家生计,不再受阿弟接济。”
池遇嘲弄道:“你向日看不惯他不求仕途,现今反要他接济所以难受?”
沈浮恼羞成怒,啐道:“你如今也该有个样子,再日日如此,我们几个依靠谁去?”
池遇并不醒悟,忽然吼道:“我儿子已去,我又依靠谁去?”
沈浮伤心道:“你儿未必不是我儿?可我们现下还有阿鹿,还有孙儿。”
池遇悲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