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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简单的事了。”
姜听白静了片刻。
“那……做丞相,难吗?”
顾言昭侧过眼去。
夜晚似乎能将人心中的软弱放大,无法看见对方的谈话也比面对面更让人感到安全。
于是他轻轻碰了碰这面墙,动作轻柔的像抚摸一朵花,语调也如同一声叹息。
“……不难,很累。”
不过功名半纸,风雪千山,后世史书工笔如何匆忙,他也只是纸页中的一行。
他仿佛是平生第一次向他人言累,说出口后也觉得不自在,于是掩饰一般的另起了话头:“这些话说多了愈睡不着了……讲些别的?”
讲些什么呢?
姜听白侧躺着,在黑暗里眨眨眼睛。
她想起她很久之前,还在现世的时候,在杂志上看到的一套问题,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心理学家所著,用来让两个人在最短的时间里增进了解。
她曾经仔仔细细看过那一套题,发现其中的很多问题都并不好答,换句话说,很适合谈心打发时间。
她现在也只能零星想起来几条,例如什么:
——“你曾预感过自己的死亡吗?”
——“如果你能改变自己被抚养成人的经历,你想改变什么?”
……总之就是很难搞的问题啦。
她此刻就是不想睡觉,于是连多蠢的话题都想拿来聊,所以不假思考的说道:“我以前看过一套测试问卷,你要不要试试看?”
顾言昭品摸了一下“测试问卷”这个新奇的词,嘴上仍然应道:“好。”
他好像对她经常说好,仿佛在正大光明的表达自己的纵容与偏爱。
“你的记忆里,最珍贵的一个画面是什么呢?”
问出口也觉得好蠢,一股浓浓的廉价心理咨询的味道。
姜听白偷偷损了一下自己。
隔着一堵墙,顾言昭却停手搁下笔。
他偏过头去,压抑着极轻的低咳了几声,然后慢慢的,仰头靠在椅背上。
……如果回答没有,是不是会显得很无趣?
灰暗贫寒的幼年,柔弱美丽的母亲在他身边垂泪,用熬夜做出来的绣活换来的一点稀粥和铜钱,却又被邻居的恶霸抢走。
生死不知的父亲,在某一个晚上被用草席子卷着寥寥草草的扔在门口,垂下来的那只手臂,都是青黑发紫的。
一场不计后果的缘分,一段不合所谓宗法礼教的婚事,一件像是在话本里才会发生的才子佳人的戏码,终究在凉薄世事,高门权柄下支离破碎。
有珍贵的画面吗?或许有,他努力在找。
……母亲支着病体,靠在摇摇欲坠的木凳上,从压在箱底的匣子里取出一支与整间茅草屋都格格不入的紫玉簪来,抬手簪在发间,回过头来笑着问还是稚童的他合不合适。
尽管病入膏肓,那一刻她眼底光辉,仍然有如惊鸿宴上,衔金咽玉的佳人。
……但是,这画面并不珍贵。
因为在第二天天还未亮时,母亲就合了眼。
这对他而言就仿佛精细制作的碧梗粥里掺了砂石,再如何好的回忆,一旦知晓了背后痛楚难言的真相,便不会让人再愿去回想了。
所以,在他的记忆里,珍贵的画面……
其实是有的。
他侧眼看着墙壁,慢慢开口:“有一个。”
姜听白睁大眼睛。
她等了好一会,又不敢出声催促,以为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都已经打算放弃了。
“你想跟我分享一下吗?”
“…好啊。”顾言昭抬起手来挡在眼睛上,只露出眼下那一点泪痣盈盈,声音很低。
他该如何描摹如何言说,那年南国春半,山色如娥,东风逐红叶随流水而来,便吹散眉间一点春皱。
“十四岁那年,我认识了一个人。”他说的很慢,像是在组织语言,“但我没有见过她的模样,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不知道模样,也不知道名字,那是怎么认识的?蒙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