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6
而华表柱,无论这鼎泰街繁华还是落寞,绚烂还是沉浮,它都如最亲密的爱人,一直温柔俯瞰着他。
我不该来的,来了,昨日再现,旧日伤疤揭开来必定鲜血淋漓,我不知自己能否忍得了那疼。小时候,外婆总说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在哪里见过的字,一定能找出来认得它。外公的一本《辞源》,被我翻来覆去的翻找,直至书页离开了胶线,破损不堪。可是外婆也有说错的时候,也许我不是过目不忘,我只是偏执。只是一旦识得,便再走不出。
我应该来的,不来,我又如何遗忘,如何走得出昨日的今日,如何开始新的生活。
倚洪楼石狮仍静静矗立。
穿过三层门厅,脚下“嗒——嗒——嗒……”一下一下,在空旷的门厅里响起浅浅回音。
黑衣礼帽的人站在门厅的暗角,一个个竟像木头,拦也不拦。我径直走过。
眼前一暗又一亮。
屋子里的男人半倚在窗前,听见声音,回过头来。唇角微牵,仿佛我只是昨日出走,今日回来,嗓音里也是慵慵懒懒的气息,“来了。”他一手撵上眉心,一手示意我坐。
我开口,“今日来,不叙旧。安丰与宝姿的收购合作书,我带来了。”
“不奇怪,这是你。”他浅灰色西装上有一小片润湿,比其他地方颜色深些,在胸口处,显得尤为瞩目。像是喝酒不慎,溢流洒落下来的,这与他一贯要求干净整洁的行为作派似乎不符。
我讥道,“日子过成这样了吗?捞老板,想不到叱咤鼎泰街的捞哥也有神思不属的时候。”
我将合作书递予他。
他接过,从桌上拿起笔利落地签下“许家杰”三个字。
“这几乎是你半个身家,当真舍得?”我步步紧逼。
他目光一紧,抬头看我。那样好看的黑曜石的眸子里,恍惚间寒光闪了一闪,瞬间又是温柔流光。
“给你,都舍得。”
曾经我也腻在这光里,忘了,有人给你光,给你温柔,给你似水柔情,可待哪一日,他都收了回去,只徒留一身的冰凉。
“许家杰,今日过后,我们就算两清了。”我目光灼灼望着他,似乎已将他燃为灰烬。
他轻轻走过来,“如何两清?”
我还未开口,已骤然被拉进他怀里,他双手紧紧搂住我的腰,“双儿。”似是叹息又像是呢喃。
我僵硬的像一块石头。两年多来,我思念的怀抱,变得如此陌生。
“从今以后,我的生命里再没有许家杰三个字。你所追求的,便是我要舍弃的,你所……”
未出口的话语被腰间的力量斩断。胸口像是被勒住了,他的力道大的惊人。我透不过气,开始挣脱,难道今日要死在这里,死在他的怀里。
喉间哽痛,眼睛涩的睁不开,用了那么大力气喊出来的声息,听在耳朵里像是回音一般,“许家杰,你放开我。”
门外突然嘈杂哄闹,轰轰然作响,一群人涌了过来,又一群人涌出去。
我听到他喊,“卓安!”
那么急促仓促。
我被箍住,仍然不得动弹,狠狠咬在他肩头的衣服上。一股力道仓促间把我扯了过去。房间的大厚呢子窗帘铺天盖地笼下来,眼前一片漆黑。我嗅到了危险和不寻常的气息。但似乎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窗户已咣当破碎,他身子一转,我已被推了出去,“卓安,送她走。”
我被推进汽车,车子像炮弹一样一下子弹了出去。
我仓惶间挣开被刀刃斩断的破碎的帘布,回过头去,倚洪楼已不见了踪影。
陨落
我披头散发地出现在商会,抑制不住胸口擂鼓似的跳动。待坐到身后的椅子上,手仍然抖动的厉害,觉得口渴,我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茶杯,杯子“砰”一下掉在了地上。
周卓安把我放在了商会门口,掉头离开了。无论我如何问,他都没有开口。他紧紧闭着唇,眼睛里跳动的是危险和决绝的杀气。我不知这个稚嫩的孩子何时变成了这样,像一把刚磨的锋利的刀。
难道今日的青崖,面临的是灭顶之灾的祸患。
我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不是我一直所期盼的吗,到底是哪里错了呢?
可是,许家杰,即使我不要他,他的命也只能是我的。
我致电姜翼枢,电话只有嘟嘟的冷音。
我叫了车,回到顺德饭店。离开已经一年有余,再来亦是说不出的酸涩。我找到桑姐。
看到我,桑姐并不诧异。
她忙碌着手里的活儿,算盘叮叮咚咚敲的我无比烦躁。
我抓住她的衣袖,“桑姐,青崖帮这些日子是不是卷入帮派纷争?许家杰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桑姐叹了一口气,“你随我来。”
一叠牛皮袋,她慢吞吞一个一个拿出来,又一个个整理。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