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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逝?不过是重行当年事。
出乎所有人意料,十二岁的小皇孙一登基便认了“德不配位”,禅位四朝元老、那个目不视物的重黎宣。朝臣的反对还未出口,便被他以雷霆手段镇压。兵权在握乾纲独断,看不了奏折便自己判断。奸佞有才便用,权术制衡精通。“义”朝变作了“仁”朝,一仁一义得国不当,皆是后人口中“不仁不义”处。
他上位第一年,便自定帝号“仁武”,克定祸乱曰武。
……
武帝在位三十年,就用了二十九年去征战。
北伐百国,南下千里,先是灭夏,后是收复岭南,再东征西战越枝九国以报当年之仇,将版图扩展了几千里。都城“泪步”定三方,以北的义朝故土,以南的岭南山河,以西的林海甚至更远处的雪原,都镌刻进了仁朝的版图。万里江山,真的是万里江山。
单是武力上镇守四方也就罢了,这人又延续了“文朝四大谋士”,即包括他在内的那四人用毕生研究下来的制度:权分十三支。竟真的让这个连年征战,人才缺乏的疲惫土地休养生息,甚至迎来了鼎盛,一时间书同文、车同轨,可以当得上是百年盛世,于是人人都歌颂国家以为可以振兴了。可是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到三年,仁武帝就致力于求仙问道。他礼遇于神秘的佛、道,有时又厌恶他们。兴致来时他一人更改了当时廊——他在当时廊道下用刀刻了一道蜿蜒长轴,可怕的是那长轴竟与廊道走势相同,既不歪斜,也不偏差。谁能想到,那是一个盲人所镌刻的呢。
“时间轴以贯岁月,”武帝说。
……
贯岁月。
当公子荆悦把文朝的国号扯下那一笔隔阂,王朝再不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义朝的旗帜没几年就被仁武篡改,这之后的乱世,更是用尽了这片土壤的气数。
随性或是疯癫的仁武帝,延续了属于他那个时代最后的辉煌——平四海,拓八荒,十二载,十三支;每一条单拿出来,都是后世致力于出众的明君都接触不到的功绩了。
但仁武帝并没有流芳千古。
恰恰相反。
四海已平,他还想着往东海以东,西林更西方打,丝毫不顾民生凋敝的国度怎样担负得起;八荒已定,可他定八荒只为了找世间最上乘的游方道士;十二载监国,他作为义朝的臣子,把义朝监成了自己的国;十三支刚步入正轨……
他倦了。这个曾为文朝武将之首的男子从未放弃过锻炼。早年是为了不战死,晚年是暗伤过多,一松懈就会垮塌。
当他倚在高座上思及那句“方寸之地沐银辉,徒有皎皎寒凉玉”,九五之尊的帝冕下,神情有一瞬悲哀,可他抬头时,又把那惊惧而起的他国使臣送上了刑台。
他国?他不需他国。内忧外患国之所昌,他便平外患,把自己化作最大的内忧。
仁武帝整宿的睡不着觉。一旦他闭眼,就是满目的血色。敌人的、同袍的、他自己的血色,纠缠连成一根根枷锁,连着那“三十年”的许诺,将他牢牢绑在皇城里。
他送走了很多人,提拔了很多人。最后世间熟稔的、不怕他的人,只剩下了俗世楼楼主洛芷柔一个。性命相托付的情谊下,她是唯一一个敢同他平交的人。
“爱卿,”这称呼对他来说有些别扭,“于俗世楼内部可有什么想法?”
他敢问,洛芷柔就敢答:“一栋玉做的十二角明楼。”
“……你倒是敢想。”天子一噎,“这是孤问的?”
于是红尘令主叹息一声:“克定祸乱,不忘初心。志在安民,不在守境。”
“孤迁都去洄步。”天子叩手,与她商议道,“何如?”
守四方换太平的人惊而抬头,毫不掩饰对这个消息的欢喜:“大善。”
……
洄步城劝人回步,也让人不悔。
作为边塞的洄步,风雪葬旧人;作为都城的洄步,让人流连忘返。很快地,洄步回归了。三面城门内来往的商队车骑从不间断,一车车的香料珍宝熏得鸡犬都忘了打鸣守门。粮仓永远蓄满了稻谷,这稻谷终于丰腴了耗子。布料用各种颜色晕染,衣裘用各种绵线裁剪。哪怕是下雪天,也不犯不着各家扫雪,而是官府统一撒盐。
春秋亭里,载录官学私塾万千;不殊台上,一轮红日当圆。俗世楼镇守边关,人人视为荣耀;天宝阁控银钱,账簿悬挂在前。新阳厅里,新制的未名农具正在试用,授礼堂外,礼节仪式一应俱全。青霄馆起落,是以无人埋没;荷锄斋束农,于是稻谷在田。束商业的盈客轩内,人流涌动目不暇接;行令榭里,异域的使节恭敬求学。当时廊外明月高照,龙骨一绕守着皇城。金线坊外异士奇人,行行业业有所发展。
亭台楼阁厅堂馆斋,轩榭廊桥坊,最终归于一个“桥”字。桥在君心,不在人间。
这分明是大治之世!
一片烟火里,暴君神色动容。他唤了句:“贞侯大人……”
唤一个人的官职,本该显得疏远。这四个字却在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