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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这句话打消了他大半怀疑,那现在他的目盲就让他完完全全放下心了。古往今来,没有一个皇帝是有残缺,还是如此大的残缺的。何况那重黎宣并无通房没有子嗣,在后继上也无后顾之忧。只可惜了那双眼睛……
如果忽略义文帝此时的心安与唇上笑意,他的确是真心实意地可惜。
“可堪重用”的心思晃过,他才多了些时间去忽略那个被可以忽略的人。
“我本文朝臣,何作义朝人。”他已经权倾天下,可那个人就敢明明白白地跟他说。
他看着他那一袭白衣,忽地便笑了:这个人怎么还和当年一般天真?是你我将他护得太好了?他看向山河,青衫明眸好似同他对上;不存在的折扇,又在消磨他的火气了。那天他说了什么,记忆已经帮他毁灭。摔裂的竹简被清扫,碎落的月今日又满上,那个人也应该……
剧烈的灯火让他不愿再回想。他起身摆场灯火,他是营造灯火的人。可一阵狂风,一定要把灯火吹灭。他执着地点着灯,去对抗那愈加张狂的风……
……
当死了一般的刘府再一次推开门,刘舸便是一愣。
他闭府久了,来的不是想同他结交的人。晏秋和他断绝关系久了,他早已没有了亲人。当年那个指着最后一只归雁,对弟弟说“晏秋啊,你看最后一只雁,他一定是在积蓄着力量”的兄长化风,背负黑暗,高举那落在最后的归雁:盘旋而上几万里。
当敲门的人想拿出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多年来的遭遇,他对自己的名声了如指掌。名声扫地、图穷匕见的例子,足够让他警醒了。
一声“先生”好似回到了最初的最初。叫他“先生”的人在九泉之下嘲笑他。憎恶他的人太多了,这青年拿出的却是酬谢的礼物:“世人道您险恶狠毒,您却是当年唯一一个对我予以援助的人。”
他的记忆模糊,早不记得这么件事。只恍然触摸到了岁月,他退后一步:“不巧。某的确险恶狠毒。”
他关门靠在墙壁上:筹谋一生奔波一世,落得个人也孤,名为负。
……
“反折戟,”盲者置身黑暗,“折戟说如初。”
他不碰惊火戟久了。哪怕那曾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当那些词句,自白发青蝇的初遇,到一声声、一句句的倾诉,破开了时间、空间的限制,他好像又有了些行走下去的勇气。
“若爷是男子,你是女儿身,爷必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你进门。从此不纳妾,不娶婢,一生一世、一室一家。”“散发弄扁舟,乘桴浮于海,迎沙而成林,执杖而耘籽。”“给我一壶没被登记在册的酒,用你的温度点亮彻夜的黑暗如何”“想起我的时候,永远是我最好的年岁”……所有的一切,最后轻飘飘落一句“见外”,下坠似有千钧重,归于“侯爷所爱在山河”。
她的衣冠已成陈迹,她的手书已然腐朽。她的府宅已经推翻重建、入住了他人;她的肌肤骨肉,已经融入一抔黄土。重黎宣四处一摸索,唯有曾送与她的那柄折扇在。这折扇几经辗转,而今也物归原主。她穿过的青衫最是潇洒风流,写过的竹简最是精简娟秀。抿过的药碗,多少次把药香扬悠悠。可这些物件,连同回忆全都遗失在战乱中了。一场火焚尽了她青睐的、山林间的杏花,一场水吞没了她筹谋三载的农田。一场倾盆大雨洗刷干净了她的埋骨之处,一夜又一夜的寒将她在乎的人钉上了耻辱。
见过她的人也亡的亡、散的散,追随着她的脚步去了。行军作战的马革裹尸,机关算尽的一抹白绫。闭门自守的孤苦一世,为情踟蹰的家门伶仃。文朝双璧的传说真正成为了传说,可她辞世的这九年,历史的车轮从未停止转动过。
不该走的人都走了,最该走的还留在世上受着俗世的折磨。
疯子发间的霜雪,在浇入坟前祭奠故人的清水中蒸腾了许久。又在凄凄的芳草汀头,由残阳染上一层金色。
“你愿意陪我到老吗?我向天祈愿这件事。”
……
暮尽又破晓,孑然随风飘。义文帝荆悦所执着的灯火,还是败给了亘古便存在的风。顺潮而去的人在风中笑他,观潮的人看他与天挣扎。逆潮而行的人,目前来看是没有了;但也许还存在着。弄潮的人就好像这风,他一松懈,风便有机可乘。
他感到一阵无力,由衷地从他日渐衰老的身体里散发。岁月太苛刻,在他眉宇间刻下多少皱纹。他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覆灭岭南天下一统,扫平六合肃清八荒。逐水啊逐水,什么时候真正是海晏河清?
他又是一阵头痛,看向那守不住的火:天地弃我远,无情是乾坤。
第五十五章 欲盖弥彰似当初 天理昭彰高处孤
乳白色的雾气把山的根处都抹去了,只露出乌黛色的顶端。山峰重叠,断处回环;云气托底,几处清寒。
自义文帝薨逝,已经过去了三年。当年的荆苹贵为太子,太子监国三年,却在登基前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