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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天下暂安是一,公子篡位是二。族人贪权是三,自己易名是四。这失望也重,这面皮也臊。那个同他说“礼义廉耻,国之四维”的人已经去了;当年那个说要做他棋的黑衣少年,也已经走远了。二十六年夙兴夜寐,所守的,还是没有守住。
    他挂一抹白绫:那便是他最终的归宿。
    ……
    四周空无一人。
    重黎宣打开小瓶子,皱眉想:这真是当年喝的那个么?
    他试探性地抿了一口,过了一会儿仍没有明显的感觉。
    这酒是假的不成?
    酒入喉凉丝丝的,一点儿也没有正常酒该有的样子。
    重黎宣神游一会儿,早忘了他被灌一口后失控一整晚的事。一仰颈,一抬瓶“咕嘟”灌下大半瓶去。
    第一口仍是凉,第二口已然温;第三口辛辣,第四口像吞下一团焰火:他面色如常。
    他扯开衣襟。
    但凡有第二个人站在这里,都会为这一个半裸着的上身如此受天地偏爱惊叹的。从锁骨下三指宽到肩膀,从肩膀到腹部,从左臂到腰,从腰到没有露出来的大腿……大大小小几十条伤疤将好好一个美人壳子撕成了上百部分。这些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仍是粉红色;有的突起,有的下凹;有支棱,有褶皱。单看他脖颈以上是十八岁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青年儿郎,向下探去,有的肌肤比八十岁的老人皮还要风干还要模糊。从这些创口中可以还原出一些战役、一些人的影子,一些“三战直逼谋主”的神话缔造者本身。剑痕轻轻划过手指,不过一周即可自愈;留下疤痕,可能是皮肉翻出,更可能是缺医少药条件下草草处理的惩罚。
    也只有这样一副躯体的主人,当的起那句赞誉:
    有道是。
    磨玉剑,佩银钩。三方静,斩车囚。断戟分兵师百万,卸甲划计作神谋。
    刀剑翻搅,剑出剑拔,能活下来的躯体,真是鬼神都不敢收下吧。
    他看起来还没醉。
    “宣好像一个红薯啊。”他摸到一直愧于向自己、向郭四娘和其他人展示的身体,突然这么说。
    猝不及防地,他把剩下的小半瓶酒液尽数倾倒在自己胸膛上。顺着曲曲折折的新伤旧伤,清凉的酒液快速掠过,留下的是灼烧的痛感。整个人都像打铁的器具那样被火燃得通红滚烫,唯有心窝处一阵冰凉。他伸手去触摸,摸到一块金属触感的护心镜。
    “呀。”在疼痛与灼烧感交织的间隙他低低地说,“烤红薯被提前吃掉一块。”
    当年那个只会刺伤别人的少年学会了为他人考虑,说着破坏很大的将军把破坏悉数加诸于自己身上。冷静到冷酷的谋者清晰地评判出自己情感缺失以至于阴暗偏执,嘴硬说要除了一切接近所爱的人,又心甘情愿把刀锋反转对向自身。狱里的冤囚肆意拨弄着戟尖,妄断他人生死情恨。
    疯子上了战场,把戟尖对准狼和敌人,眼里没有一丝怜悯不忍;当年的重黎宣气她郭四娘不顾自己未来,盈天的怒火在见到她时尽数消散,他褪下戎装说:“往后臣是侯爷的人。”
    这把戟在酒的错误里创造而生,又在酒的灼烧中塑形;它在酒里翻滚着不甘着,咆哮直至失控。惊火戟,这把曾荣光加身的神兵默许了用酒为自己落幕;再出来的是银铜虎符:不可控的刀刃、随性的君主、昏聩独断的帝王,一道精密繁复、无可复制又总被遗忘的底线……
    重黎宣背靠假山,一如当年宫墙内的青苔斑驳。
    ——三计盛世四十载,半是司命半是才。
    马氏天仙涉江后,不信人间鬼神来。
    第五十四章 落得个人孤名负 惜不见海晏河清
    顺昌九年。
    三十多年的光景恍若一梦,这已经是很多人生命的全部。义文帝躺在枕上昏昏沉沉,恍若遇见了很多人,失去了很多人。五十四岁,他还不算老;他直起身,才有人敢上前——他从不在枕边留人。
    太监一瞬的恐惧很好地取悦了他。他今日的状态极好,前所未有的好,仿佛还能再征战三十年。不知怎么地,他想起多年前一个红衣的美人;那姑娘在刑台上突然笑过,说的是:“废我一双手,休怪天与命。”
    天与命?他从不信天命。
    他的病还能治,他便心念一动想起了佳人。红颜大概已经枯萎,他又歇了心思:少了那个花名在外为他遮掩,移风易俗揽下不安的人,到底是不一样。
    “公子啊……”恍然那人轻叹,下一句又是惯常的狡黠,“公子以为重黎宣这个人如何?”
    风声鹤唳,他有意试探,便答:“心思深沉,深不可测。”
    “哦?”那天她反问,“刀不好用?”
    “好用。只是……”
    “公子以为,重黎宣比之绵泽如何?”
    他下意识一句“不及也”便被她抓住,“人才多孤傲。声名之盛莫过于倪相,心思之深者莫过于苟常。公子敢用倪相,李氏敢起苟常,小小一个重黎宣,难道还不敢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