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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是缘。”林阳这厢还在叹“此子脸皮之厚,吾愧矣”,他便好像不是自己追上来强留人家舟一样,“林兄相必也认出了叙了,不如上船坐一坐?”
林阳扫了眼那半沉的航船,再瞥一眼同样缚鸡之力的小厮,对比番这“苟常”强壮有力的身体,认命般地答:“……好。”
第二十五章 栽桃李春秋览遍 弃独尊法者不殊
静衡十六年,春秋亭立,于是文朝教化复兴。教化复兴,便有人敢在纸上写一些倪昌见了想打人,贞侯建了笑出声的奇特的东西。
臣颂陛下:
民之秉彝,好是懿德。载见天子,穆穆九重上。
众星拱月,举世无双。
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并东海云泽光。
钟鼓声锵,箫管鸣响。烛照天明,长乐未央。
千秋万岁,与天无极;延寿万载,与地久长。
五彩羽为饰,七弦琴列张。
日月有成就,年岁丰收忙。
声威震天下,良行感八荒。
盛德延后世,仰慕无穷时。
国运昌!
……
佩芷书院坐落在戚城以北,京城以南,距不殊台不过两三里。这个不太出名的名字,却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天下人才十分,三分自佩芷。文人又喜好交游,信正统、气节、义气,于是这三分扩成五分,牵连着半数文人。
文人的可怕之处在于,写上面那种毫无意义的颂文还罢,倘若他们写君王,说君王骄奢,喜好享受,好美色,耽误朝政,亲小人远贤臣,那便人心浮动即将乱了。
所以春秋亭建在书院附近:传统文化积淀,人才、决心都唾手可得,春秋亭只消注入经济,鼓励他们去开办学堂便好。
“不如他啊,我们都不如他。不能让人才在我们这代断绝啊。”
被这么赞誉的李三粟抱着书,匆匆走在榆荫道上。他亦有烦愁,并无数次问过自己,真的值得吗?他自认才不下于那什么“文朝四谋”——倪昌、郭曲、刘舸、重黎宣——连重黎宣那个武将都能在列,他为什么不行?因为和岭南反贼一样的姓氏吗?
忠诚孝道勤奋谦恭,他把这些传给后代。看着学生出人头地,他再看看自己:无功可炫,无能可呈,现年五十又三,仍是籍籍无名。他教学生贫而不贱,富而不骄,自尊自重自有贵气,可他天年将近,又有些怀疑自己。心随境变,他看书时有种恐惧:山荫道上目不暇接,前人智慧高山仰止,连前人的书籍都没有吃透,这学问又有什么用呢?
他叹口气,路上有学子见他拱手,道句“师长”,他也只挥挥手。他有些疲惫地坐在椅上,手边放折回来的奏折,他却已失去了打开它的兴致。
梦、梦、梦,当然是梦!让士人不再为粮食烦忧,不再受家贫牵绊,不再因子行太远的孤独中犹疑。他知晓自己上谏的太过为难倪相:水灾、旱灾、瘟疫、饥饿已够负担,这些学子,未来的国之栋梁,又怎么能成朝堂的拖累?
从窗子看去,正见书院、春秋亭、不殊台摇摇三点一线。春秋亭外一桃一李,皆是难得的果中佳品,味鲜之王。饱满香甜的果子,众人都默契地不去摘它——再嘴馋的孩童也只在地下流流口水,那是金榜登科或青霄直上才有的荣耀,是打破世家姻亲封位贵族的证明,也是他教化的功劳啊!
就这样罢,他在心底道。学生为首位,名利便如此,始终如一。桃李便是他的伤疤他的官职他的荣耀,时间自会检验他的付出他的引导他的向往。教鞭戒尺敲打着他的手,晚风吹动着他的衣襟,他想他会一直如此、宿夜如此,直到再也走不动,道不出话的那一天。
他随意地翻开奏折,而后双眼睁大——那上面两字有如天籁:准了。
……
扣弦而叹击节而歌,荆悦子嗣的取名一向随意:大公子荆苹,三公荆芒,四公子荆芽——唯有二公子荆节可以说是受些眷顾的儿子。贵族子嗣有三:首者得天独厚,勤奋好学,自更高往更高。温良恭俭,教养甚高,品行甚好;其二谨小甚微,无甚大功,也不惹大祸,勉强守着资财过一生;其三纨绔骄纵,自以为高人一等,有恃无恐,迟早酿成大祸。
因此富难过三代,荆悦的嫡子间以荆节出众为首。虽是嫡次子,可他尽力去付出和倪相一样的努力,并且有着他一样的顽固:他坚信自己可以说服父亲,延续文朝盛世。
兄长荆苹作为当家的培养,志在四海;三弟聪颖伶俐,讨父亲喜爱;小四总想着出军挂帅,还试图拜那些武将粗人为师。利益无冲突,志趣又相投,荆节反而和小四关系近些。
“二哥!”
他被带走的时刻,每一个士兵都提防着武艺出众,性格鲁莽的四公子暴起,宣泄他的愤怒。最精良的禁卫军,最齐全的武器供给,这些护卫都签了生死契,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荆节一如当年,睁着如倪相一般温润的眸子:“小四,别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