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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节课有一半的时间用来观察大家的表现,跟着笑或者跟着沉默,以显得合群。
常常不知道当天留了什么作业,硬着头皮四处问,回家伏在桌前边抹眼泪边做题。
也不敢出声,因为我爸就背对着我在备课。宿舍桌子太矮,他不得不弓着身,后来腰椎落下毛病。
那段时间,除了收信,没有一刻是开心的。这样过了一两个月,负面情绪越积越多,终于爆发。
导火索是我隔壁一胖子,上学只为混个九年义务教育。教室最后有两张单桌,就是我俩,多讽刺。
他每天都迟到,大概后半节课,会滑着轮滑从后门进教室,并使唤我给他开门。
有一次,胖子不声不响就猛地一推门,正好夹到我搭在桌边的手指,硬生生把门卡住了。那个疼至今难忘,眼泪不受控制涌出来,“嗷”一声惨叫打断了老师讲课。
要说心理情绪远不及生理刺激来得直接迅猛。我战斗值一下子飙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起身把桌子冲着门使劲一推……胖子始料未及,踩着轮滑往后仰,摔个趔趄。
然后就乱成一团了。他在外面拼命砸门,我在里面死死抵住,地面摩擦得一阵滋滋啦啦。老师尖着嗓子让我停下,到那个份儿上哪还听得进去?
我根本什么都听不见了,世界充满雪花感,就像接不到讯号的老式电视机。
后来爸妈被请到学校,他们开始意识到我的问题,找关系希望提升我在学校的待遇。说实在的,这些都没什么用处,我没有朋友,还多了个敌人。
胖子有很多龌龊的小动作。假装无意碰掉我的水杯,在路上突然用力向下扯我的书包,给我起外号“外地仔”……几个月前大家还叫我鹿鹿,李免还在陪我跑步,吴承承跟我聊天,魏潇给我唱歌,徐之杨在等我放学。
距离狠狠打我一个耳刮子。
——
跟林孝诚联系上就在那段时间。我当时人变得很情绪化,时而敏感好斗,时而沉默寡言,经常翻以前的东西偷偷哭,结果发现林孝诚信封上的地址,就在相邻城市。
于是给他写了封信,虚心请教怎么用方言骂人,很快收到了回复,就这样关系越来越近。
相反,和大家的联系好像一点一点断掉了。其实我收到过李免的信,信封里装了份成绩单,附带张纸条写着:“吴承承说,你问她我现在成绩怎么样,寄给你自己看。”
我猜他以前从来没给人写过信。
也收到过徐之杨的信,他查了好多当地的信息,告诉我听说什么好吃,哪里好玩。
还收到过魏潇的明信片。
当然最多还是吴承承的信,她是我的情报中心。所以要说是怎么渐渐失去联系,除了距离和空间的作用,可能受她那封信影响比较大。
在我人生中第一个不下雪的冬天,放学路上拆开了吴承承的来信。当时开始流行一些校园杂志,她很受影响,字里行间有点“少女情怀总是诗”的意思,这封信就是讲述暗恋心事。
她发觉自己喜欢上一个人。
我一路看下来,心跳越来越快,扫到结尾是一句,已经头皮发麻。
“我觉得我喜欢——”
“唰”地翻到反面,是有点晕开的钢笔字:李免。
我一下子懵了。
——
“外地仔!”
“外地仔!”
我傻愣愣抓着信纸,猛地回过神,看见胖子已经走到跟前了,一身肉随着步伐发颤。
“诶你信够多的,拿了你那么多还有。”他伸手作势要抢,被我避过去,低头接着走,满脑子都在想李免的事。
没想到这人还跟上来了,在身后猛地抓住我马尾。我被扯得整个人一顿,手上信也掉了。
“你干什么!松开我!”想捡蹲不下去,只好反手去抓他,怎么也挣脱不开。
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扭打在一起。
也是赶巧,正值吃甘蔗的季节,街边到处都有削甘蔗的小摊。
我俩边上就有一个。老板刚切好段,我顺手抓了一根就往后划拉,也没仔细看划到他哪里了,感觉头上松了,捡上信纸就往家跑。
晚上,伏在桌上写回信,好几封刚下笔就撕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思前想后,还是拿了 IC 卡飞奔下楼。
宿舍楼下有个公用电话亭,每晚都排长队。在人龙中挪动了半小时才轮到我:
“吴叔叔,承承在吗?”
“哎呦,是鹿鹿吧,你们现在怎么样?那边挺好的吧,家里都下大雪了,你们那是不是还很暖和?”
“对,挺好的……”
“你爸妈工作还好吗?”
“都挺好的……那个吴叔叔,承承在吗?”
“啊,她补课还没回来,这几个孩子现在都在学奥数。”
“……好,那我以后再打,吴叔叔再见。”
“等承承回来,我让她给你回电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