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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庚不止怀疑过一次,这种怀疑,在他知道厉峰要来自家时那一刻达到顶峰。怒火和利益的双重驱使下,管立庚说服管欣,在家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并且借用管欣的人脉和公司资源,把视频新闻传播得宁城人皆知。
    月亮不知不觉已经悬在了头顶。
    裴山保持着一个姿势,眼眶不由自主地湿了。他只是短短听了几句话而已,他就心疼成这个样子,那完整经历过这些的唐立言,该有多难走出来。
    “不怪你。”裴山捧起唐立言的脸,看到红红的眼圈,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真的不怪你。”
    “不。厉老师来找我的时候,如果我没把他赶走,或者多问一句我哥……就不会成那样。”唐立言的声音有点沙哑,介于哭腔和痛苦之间,“我跟那些侮辱他的人,是一丘之貉罢了。”
    “你不是。”裴山觉得自己手都在抖,心脏一阵一阵抽疼,“你不是!”
    “我看到信后就去找他。我把车开得特别快,差点被撞飞——可我去迟了,我去迟了!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尸体,又是尸体。黄线就拉得好长,我隔着好几米远,就能看到地上躺着个人,脑浆跟血液混在一起,脸都认不清了。可我还是能看出来厉老师穿的衣服,他最喜欢那件衣服,它脏了也旧了——我想他可能那几年潦倒到没有余钱去置办新衣。我……”
    唐立言说得哽咽,被裴山一次又一次吻住眼睛,可眼泪再也忍不住,一边流一边衬着声音更抖:“我真的很混蛋,真的没用。我去跟管立庚闹,我让他把那些信还给我,发通告,给厉老师清白。”
    “可管立庚说信都被撕了,而且那都是厉老师一面之词,没人能证明是真是假。宁城的媒体他都认识,我除了生气没有任何办法。我刚毕业,没有人脉,钱都是家里给的,我逃不掉,我逃不掉!可我想离开他,找一个直线距离最远的地方,找一个他手伸不到的地方,找一个……我能喘口气的地方。”
    “所以你来雁城,当警察,也是——”裴山语气极轻,像在哄睡受惊的婴儿。
    “对。我想如果我是执法的一方,是不是会耐心一点?翻翻厉老师的自传或手稿、看看抑郁诊断证明的时间、检查录像带主人公的身体状况、听听他们有什么苦衷。我现在回过头来看那些视频,能明显感觉到厉老师状态不对,可我当时怎么就——”
    唐立言说着完全哽住,却还是坚持语焉不详地说下去。在这个热到窒息的夜里,指着一张小小的照片,回忆着那个蝴蝶一样跳下三十六楼的男人和一叠纸张。
    “立言,你看着我。”裴山绞得五脏六腑都在缩痛,一下一下吻着唐立言的脸,从眉尾的疤到脸颊的泪。
    不管他们之间是游戏或是有那么半点真心,裴山此时都只想好好抱抱这个很少哭的人。
    “你看着我。”
    年轻的警官抬起头,抓着裴山被沾湿的前襟。
    “很可惜,我没有时光机,没法穿越到你的十八岁去抱一抱你。”裴山拿鼻尖点了点他的,“但如果可以,我想告诉二十三岁的唐立言:这世界疯狂、没人性、腐败——”
    “但你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2]
    作者有话说:
    [1]音乐剧《蝶》的选段,《诗句》
    [2]选自《萨冈写给萨特的情书》
    第57章 我给你
    唐立言的状态直到夜半才算恢复了一些。
    裴山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像哄孩童似的,有一搭没一搭陪着说话。从唐立言的家庭聊到宁城大学,偶尔交换一下N大和宁大的食堂之争。
    就这么过了许久,唐立言还是没有要睡的意思,反而更加清醒,挣扎着又想去拿吃的。
    “蛋糕。”唐立言躺着,闭上眼睛,语气听不出悲喜,“甜吗?”
    裴山托着他的头重新切了一块,仔细尝了尝,点头道:“甜。”
    唐立言把裴山嘴边的奶油刮下来,指尖放进嘴里,点点头,“嗯,挺好的。可惜了。”
    ——可惜这么多年,都没这个机会尝到。
    裴山觉得焦成一团灰的心脏又开始燃烧,火辣辣的疼。他又舀起一勺,在上面用水果和榛粒堆满,举到唐立言面前,问:“要不要尝一点?”
    没有得到预料中的拒绝,反而得到一个顺从地张嘴。
    裴山把勺子送过去,喂完这一口,看到唐立言惊喜又享受的表情,不禁更心疼了。
    “立言,我能送你一个礼物吗?”裴山试探道。
    “这种事情也需要征求意见?”
    裴山便赶紧跳下沙发,问:“我刚刚在楼下看到一辆哈雷,你是准备骑摩托出去玩么?”
    “嗯。”唐立言当然不会说自己想去山路飙车,只敷衍了这一句。
    “那正好,带我一起吧。”裴山想到了一个地方,或许可以让唐立言放松一下心情,“带你去主城。”
    挣扎或不舍,心跳或无奈,都和我一起吧。
    裴山一边拽着人,一边脚步飞快地下了楼。楼梯道黑漆漆的,声控灯也不好使,裴山凭着数台阶才没摔,还时不时回头冲身后说,这一层是十格,记住了。
    如果此时的裴山冷静一点,估计会嘲笑自己,为什么不打开手机照明呢?他更不能理解的是,唐立言竟然就这么随他幼稚,甚至连连应和着,“嗯,记住了。”
    出楼梯口时,眼睛才适应了黑夜,又猛然被路灯的光晃到。裴山本能地顿了顿,感受到手里一紧,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抓着人,赶紧松开,径直往摩托车走。
    长腿一跨,裴山便坐在摩托车上,转头朝唐立言说:“等发动了你就坐上来。”
    “头盔戴上。”唐立言上前,把头盔往他头上一扣,“你去后边。”
    裴山摇摇头,“不行。你喝酒了,而且不认得路。”
    唐立言问:“你想带我去哪儿?”
    裴山没理他,抢过钥匙,拧了两下转把,“你别管。坐后面,我来开。”
    风把裴山的上衣吹成了小帆。唐立言把着车后的扶手,闻到皂荚香混着青草味的夏风,伸手戳了戳那个鼓起的白色布料。
    “立言。”裴山尾音都是上挑的,怕会被风吹变调,特意大声喊,“你是不是在偷偷碰我的腰?”
    “没有。”
    裴山听到了这句话,但他成心哄唐立言把情绪发泄出来,于是非说自己听不清。
    “我说,没有。”
    风是裹着声音往后吹的。裴山耳边全是呼呼的晚风,和唐立言的回答。
    “什么?听不清!你大点声!”裴山喊。
    兴许是背着情绪感染了,唐立言的声音也大了许多,“我说——不用偷偷,我明目张胆——”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