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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水终究是变冷了。
    奇迹啊,例外啊,人大概真有那么好的想象力,才能想出这些虚无渺茫的东西。如果他们是alpha与omega,即便被遮住眼睛,仅凭信息素也能不顾一切找到彼此。
    但beta不行。beta和beta也不行。褚易咬着嘴唇,眼泪根本止不住,他恨自己的不坚强,竟然会为了早已习惯的事实再次悲伤。于是忍住抽泣,抬起头大喊,喊给自己,喊给另一个听。
    他要说,变成omega之后,我会好好爱惜自己,谈场最好的恋爱,找个有我最喜欢信息素的alpha,然后过得比谁都幸福,幸福很多很多。
    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余晖映照在岸边的朋友身上。他只是站在那里,也许什么都没有听见。海浪淹没褚易的声音,一并带走的还有八月三十一日的整个白天。逃亡的人最终还是在未知面前拐弯回头,他们知道,这个夏天在此刻永远结束了。
    正文 康沃郡(5)
    九月三日。阴天。
    褚易的手术定在九月四日。方便起见,医院安排他转去单人病房,眼下他正躺在床上,看着病房天花板等待天亮。
    距离最后一次见Wilson已经是十个多小时前的事情。他们从海边回来后,话少了很多,朋友长时间地听随身听,褚易不愿去打扰他,就独自趴在窗台上看风景打发时间。
    临走前,Wilson终于摘掉耳机。他问褚易,等你手术结束,会来看我眼睛拆线吗?
    褚易回答,再说吧。
    朋友没有追问。
    褚易翻了个身。为了手术准备,他什么都没吃,躺着时胃空得难受,便干脆坐起来。床尾放着他的背包。整理的时候,褚易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私人物品那么少,少到一个小背包就能装下。
    不属于他的东西都已经还了回去,比如那本从医院图书室借来的神话故事。背包里除了他来时穿的衣服和证件,就只剩下那个傻瓜机和Wilson送的胸针。
    翻开背包,褚易将整理好的东西一件件又拿了出来。傻瓜机几乎还是崭新的,三十六张的份额,他只拍了一张,用以纪念大樱桃树的花期。他带相机的初衷是怕自己无聊,想借拍照来消遣,没想到到了最后,胶卷只走过那么一次,不免让人感到可惜。
    他把相机放到一边,打开丝绒盒子。从朋友那里接受这个礼物后,褚易还未有时间独自好好欣赏。他不确定Wilson是否因为记住了自己告诉他的那则神话,所以才送给他这份礼物,又或者即便他没有说过那个故事也会得到。
    衔尾蛇代表无尽的循环。褚易反复摩挲着胸针,他对宝石知之甚少,却也清楚这枚东西绝不是普通的玻璃制品,甚至可能十分贵重。相比之下,他给Wilson买的那串珠链实在是太不值钱了。
    他觉得有些好笑,想当面骂骂朋友,骂他好笨啊,怎么就把这种宝贝随便送给别人。这样的礼物一旦送出手,就是希望对方能永远珍藏——可朋友怎么保证自己能做到这一点?他也许是一个念旧的知心人,会将礼物乖乖保存。也有可能只是一个趋利的普通人,转身就将礼物估价卖出。
    思考了一下,褚易认为不能骂Wilson笨。朋友比他聪明得多,毕竟做什么样的人现在就变成自己要考虑的事情了。褚易将丝绒盒放进背包内袋,安置妥当后,他爬下床,拿起傻瓜机,光着脚走到走廊上。
    夜半时分,只有医院的夜间照明灯陪伴左右。褚易走下楼梯,转了几个弯,来到朋友的病房门口。
    门从里面锁上了。褚易伸出手,犹豫半天,没敢敲。他用头抵着门,轻轻碰着,想自己好没用,要不算了,把相机放在门口就回去吧。
    他正想着,门突然打开了。褚易赶紧抬起头,Wilson站在他面前。朋友可能是听到了声响,他转转头,用耳朵听,用鼻子闻,试图分辨眼前的人是谁。
    他们离得很近,褚易屏住呼吸。几秒后,Wilson问,是你么,小叶。
    褚易没有回答。他在心里说,是我。
    他不说话,朋友也没什么反应,确定了来者的身份后,他让出进门的空间,示意褚易进来。
    褚易走了进去。他不敢像往常那样自说自话,进去之后就贴着门站在那里,不敢多动,仿佛往前走一步就是悬崖峭壁,要他掉下去。
    Wilson坐回病床,他等了一会,发现褚易安静得反常,于是拿出随身听,向空气递出耳机。
    你要听吗。
    褚易松了口气,他点点头,又意识到朋友看不见他的回答,就走到他的身边,接过一边耳机戴上。
    随身听里仍旧是那一盘磁带。Wilson从头播放,他们并肩坐着,音乐消减彼此距离,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一直听到第三首接近结束,褚易意识到磁带的A面很快就要放完,他低头看手中的傻瓜机,只想了两句歌词的时间,就偷偷将相机塞到Wilson的枕头下面,然后扯了扯对方手臂,拉着他站起来。
    耳机线的连接让两人不能分开太远,朋友猜不透褚易要做什么,只好亦步亦趋跟着他。两人走到病房中的空地,褚易拉过朋友的手,让他放在自己腰上。
    小叶。朋友明白了,低声问,你是要和我跳舞?
    是的。
    褚易仍在心中答道。他从没说过,其实他觉得Wilson随身听放的那张专辑非常适合跳舞,他常常奇怪朋友是怎么忍住不跟随音乐摇头晃脑的。他也好奇,如果自己和Wilson借里面的曲子一起跳舞会是什么样子。但他知道要是在今天以前做出这种邀请,以Wilson难以揣摩的自尊心,对方就算再从窗台跳一次楼都不见得会答应自己。
    不过现在不同了,这是任性的人最后一次的任性,Wilson没有拒绝。褚易赤着脚,他嫌地板凉,就踩在朋友脚上。耳机一人一只,分别挂在彼此的耳朵上。一边是音乐声,一边是对方的呼吸声,在这样的情景里,不跟随音乐做些摆动也太不公平了。
    他们应着歌声轻轻动着。Wilson的舞步幅度很小,他脚上还站了一个褚易,每挪一步都很谨慎。但褚易腰上他的手却像是另一个人,他紧紧按着他,手掌那么热,热过那晚他们接吻时唇上的温度。
    随身听又走过一首歌,A面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