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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罗曼·马科茨维基,你最好的战友在敌营里呆了三年,你把他救出来的第一时间会把他交给国家安全局吗?”雷托反问。
林奈坚定地说:“罗曼自己会第一时间申请去。”
雷托对这个答案丝毫不感到意外:“你不像个老兵,林奈,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像个新兵。”他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老兵吗?因为老兵见识过战争的残酷,见识过生离死别后,他们开始有人情味,有良心,有自己的判断力,然后他们就会开始质疑军令,质疑上级,甚至单独行动,按着自己的正义感来,而所有这些不受控制的行为和想法,都是国家机器最不喜欢的,最不需要的。我们只要听话的武器。”
林奈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只是在陈诉纪律。”
“是,我明白,你没有错。”雷托走近他,抚摸他的脸颊:“只是你让我觉得,无论什么时候你总是最先想到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安全。反而,你好像很难对身边的人产生感情,林奈,一个有感情的人不会在朋友刚出狱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国家安全纪律。”
“随便你怎么决定,我只是提个醒。”
“那为什么要提醒我呢?”
“什么意思?”
雷托的指腹摸到他的发鬓:“如果我被安上了罪名,最高兴的不应该是你吗?你关心我?”
林奈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低笑:“你太自作多情了。”
“无论如何,你今天救了我一命。”上校指的是林奈补枪运输兵的事情:“我该怎么谢谢你?”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五公分不到。林奈垂着眼看他的嘴唇:“给我办理一张合法的身份文件,然后让你的兵开车把我送出萨拉热窝,我就姑且领了你的好意吧。”
“这么着急?”雷托的声音低下去:“我们之间你死我活的宿命戏码呢?”
“只有你死,我可不想死。再说,谁身边有个变态都会着急的。”林奈挑起眼梢,这个表情只剩下性感。
两人近得的眼睫毛几乎要碰到对方,雷托的吐息林奈都能感觉到:“林奈,你要知道,你的样貌身段、你的个性、你的职业感,对很多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林奈没有拒绝他暧昧的调情。雷托抬起他的下巴:“从今天你补枪的那一下,我就在想,你很美。”
然后他吻了下去。短暂而深切的一次吮吻。
林奈面无表情。雷托满意地看着他湿润的嘴唇,站起来:“文件要等两天,你今天也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晚安。”
他自顾自去休息室里洗澡。门一关,林奈才垂下眼睫,用手摸了摸刚刚被亲吻过的地方。
(1:铝热手雷:铝热反应武器,其原理是铝热剂点燃后,得到氧化铝和单质铁并放出大量的热,温度最高可达3000°C,能使钢铁快速熔化。所以铝热手雷是现代战争中破坏敌方车辆、飞机、炮台和大型工事的重要武器。
2:辅祭:东正教神职人员中的一种,只由男性担当,被允许结婚成家。)
第17章 无论生死
等到第二天晚饭的时候,新闻仍然没有出现任何关于爆炸、抢劫的消息,林奈就知道人民军打算把这次的苦水往肚子里吞了。他只在RTB的午间新闻里找到了一条短消息,但它并不起眼,在多灾多难的萨拉热窝,一次小型爆炸已经无法挑起人们麻痹的神经了。
休息过后的克罗地亚人艾力克·勃朗拉沃显得精神好一些,晚餐的时候他比午餐多吃了一块鱼。他的话还是不多,吃饭很快,用狼吞虎咽来形容毫不为过。林奈相信他已经表现出尽可能的礼貌和体面,但雷托很惊讶一向教养良好的好友会出现这么不雅的用餐姿势。很快他就想明白过来,这些习惯都是牢狱里养成的,毕竟在那种地方要是讲究体面,恐怕吃不上饭。
医生来为艾力克检查过身体,用消极的态度回答了上校的所有问题,总而言之,这是一具脆弱不堪、在久病疼痛中挣扎的身体,五脏器官没有一处是好的。
在只有上校和医生的两人对话里,医生另提起一处私密的伤势:“他伺候过不少男人。”他说得很明白:“整个生殖系统已经全面损坏,这辈子大概都不要想要女人和孩子了。我认为,为了生存做出这样的事情是莫大的勇气,但这对一个男性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如果希望他下半生能够活得轻松一点,我建议你聘请专门的心理医生和他聊聊。”
雷托陷入沉默,他让瓦尔特去联系熟悉的心理医生。
“他当时能活下来,现在就能活下去。”这是林奈给出的结论。
他的话虽然冷酷,但道理是对的。雷托不免唏嘘:“我从小很羡慕他,他的出身比我好,我的家族远没有他们家族那么有名望。他父亲母亲又是非常友善亲切的人,他的性格也比我好,他曾经是我希望成为的那种人。这件事不仅对他,对他的家族也是可怕的磨难。他是他们家唯一的儿子,博朗拉沃家竟然就要断在这一代了。”
林奈嗤笑:“原来你也不是天生变态啊。那是怎么半途摧折的?”
雷托也笑:“世道残酷,不是吗?”
他不愿意详说林奈也没有兴趣听。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有点奇怪,他们并不存在感情上的共鸣,但在身体上已经相互试探过;他们是敌人,但这样像普通朋友一样聊天又愈发自然。林奈很不习惯和人维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塞尔维亚王牌狙击手不擅长的,就是处理亲密关系。他更希望能和雷托保持距离。
雷托从浴室出来就见到狙击手坐在窗前一副迷茫的样子,这是很难得的,甚至有点可爱。他倒了两杯睡前酒,递上一杯过去:“早点去洗澡吧,水会凉的。”
林奈显得心不在焉,接过酒杯一口闷掉了里面的液体,从窗户上下来,长毛毛毯可能绊住了他,他一个重心不稳从飘窗的窗台摔下去。雷托手里还拿着酒杯就去扶,被他一把打开了。
“我没事。不用管我。”狙击手淡淡地说。
但雷托看出来问题在他骨折的腿上,伤势还没有好全,而在昨天的营救任务中林奈又过度地奔跑和消耗,稍微养好一点的腿伤势就复发了。他“呛”地把酒杯放下,反手扛起狙击手就往休息室里走。林奈拳打脚踢地挣扎:“你有什么毛病?”
“注意你的礼貌,林奈。”雷托警告:“对待想帮助你的人,至少应该说声谢谢。”
林奈还想还口,一伸腿疼得低哼一声,捂着小腿就去揉。雷托叹了一口气,去叫医生,被狙击手喊住:“算了,可能是跑多了,我睡一觉就好了。”
这时候的确晚了,叫医生过来不方便。但他捂着腿不让动,雷托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