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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让我看看。”
    裤腿卷上去,小腿有点肿。雷托按压那块肌肉,引来狙击手猛地倒抽气。
    “现在知道疼了”上校低声问:“让你不要提前拆石膏吧。”
    林奈刚刚那一下疼得两只眼睛全是雪花,暂时把头靠在雷托的肩膀上,声音显得有点虚弱:“我骨折怪谁?没有你,我什么事情都不会有,还有脸在这里假惺惺。”
    雷托笑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当然,这件事怪我。我没有想让你受伤的意图。”
    两人形成拥抱的姿势,林奈一只手撑雷托身后,床头柜上一只烟灰缸离他的手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雷托低头帮他揉腿,没能看到狙击手变化的脸色。于是林奈错过脸去,目光一沉,抄着那只烟灰缸就往雷托头上砸!
    上校手一僵,在昏倒之前,他下意识去看林奈的脸——狙击手无比清醒冷静,仿佛刚刚的疼痛和虚弱完全是错觉。雷托露出一个苦笑,来不及多想,视线彻底黑下去。
    再醒来他不止脑袋疼,浑身上下都酸麻疼痛,这是四肢血液流通不畅导致的。他还没睁眼就已经知道“绑匪”把他五花大绑了,而且绑起来的时间还不短。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刚想说话却捕捉到身边轻微的鼾声。睁眼正见狙击手抱臂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睡着了。林奈怀里抱着枪,即使睡着的时候,手里依然紧紧握着枪没放手。雷托猜测他刚睡过去没有一会儿,大概是太累了,不得不休息一会儿。
    雷托不想吵醒他,由着他睡。上校全然没有紧张的情绪,可能是因为他发现他在自己的公寓里,熟悉的环境放松了他的神经。这是他在萨拉热窝的一处私人房产,偏僻、安静、不常住,地址只有几个近身的秘书官、勤务兵和司机知道。他猜测林奈是从瓦尔特嘴里知道的——那个懵懂单纯的小勤务兵完全有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卖了自己的上司,毕竟连雷托都被狙击手的演技骗了过去,瓦尔特根本就不是林奈对手。
    雷托只没想到特种兵的演技这么有一套。林奈佯装腿疼的时候仿佛真的痛苦不堪。当然,他不排除自己关心则乱——有时候他对敌人的关怀实在是很不恰当,以至于将自己推入火坑。也不排除他潜意识里希望出现当下这种情况,林奈是最危险的捕猎者,如果看不到他美丽的、血腥的、残酷的一面,那就太无趣了,即使在他手下的猎物是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二十分钟后林奈才醒过来。
    “我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就没吵你。”上校优哉游哉的神情仿佛被绑架的不是他:“腿还好吧?你一个人把我弄出来又要废那么大劲儿,一会儿腿又该疼了。”
    林奈知道这个人的心理素质强大到了非常人能相比的地步:“你最好先考虑考虑自己的处境。”
    雷托耸肩:“无非就是活着还是死了两种结局,这有什么好猜的?人生如果只看结局的话,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条,谁也没有杞人忧天的必要,多无趣。”他了解林奈:“你想以我为要挟换你新的身份文件,你怕我出尔反尔,扣着你迟迟不放,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绑了我,让我的人把文件拿给你。”
    林奈没有评论,而是直接把电话扔到他面前。
    雷托失笑摇头:“你还是不信任我。你认为我不会把文件给你。你打算拿到文件后怎么办呢?杀了我?你想好怎么逃脱罪责了吗?”
    林奈不介意告诉他自己想法:“这是你自己的家,你在自己家里上吊了,因为你长期得不到重用而心情压抑,苦闷不堪。你会留下一篇满腹唠叨和抱怨的遗书,说明波黑政府军那些冥顽不灵的穆斯林不给你崭露头角的机会。就算有人察觉出异样,没有证据也不能抓我。”
    “噢,倒是一个不错的自杀理由。”雷托不得不承认:“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瓦尔特告诉我的。他还帮了我一把,把你送到了家门口。”
    “看来我也有御下不力的疏漏。为了以防万一,看来你必须把他一起杀了,是吗?”
    “他现在就在浴室里。解决了你之后,就是他。”
    雷托理所应当地点头,伸手去摸电话筒,又顿了顿:“为什么是上吊?你是想先勒死我再伪造成上吊的假象,还是直接把我绞死?这是有风险的,你上次企图勒死瓦尔特,但他被抢救了下来。如果这次还不成功呢?你可以给我的脑袋一枪,然后假装成我是饮弹自尽。”
    “我以为你至少想死得体面一点。”林奈饶有兴致:“脑袋中枪你也见过吧?头皮开裂,血和脑浆流得到处都是,入殓师要给你的脑门上糊上厚厚的人造皮和头发,以保证你躺在棺材里的时候看起来不像是一个破布娃娃。如果你愿意,我也不介意浪费一颗子弹。”
    雷托很感谢他的体贴细致:“你说得对,我这个人是在意体面的。”
    林奈有点好奇:“你听起来像是考虑过自己的死法。说出来,有条件的话我可以帮你实现。”
    “你知道古希腊的阿里希翁①吗?”雷托描述:“两届盘旋格斗冠军,一个真正的勇士②。”
    “古希腊的盘旋武术。”林奈听说过。
    雷托的眼神映照出壁炉的火光,橘红的温暖的颜色使上校看来格外温柔:“年轻的阿里希翁无往不利,但随着年岁的增长,身体素质开始下滑,在最后的一场比赛里,他佯装昏厥诱使对手放松,然后出其不意作出攻击。这一招很险,因为对方正勒着他的脖子,两人僵持着,直到对方服输。阿里希翁赢了比赛,但他也被扭断了脖子,随后死去。”
    林奈看着被火光描成金红色的剪影线条:“宁死不服输。”
    “但也有人认为,死亡就已经输了,活着才是真正的赢家。”
    “这要看怎么界定输赢的概念了。”
    雷托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如果今天,我们之中必须有一个面对死亡,林奈,我想让你知道,我们之间很难用‘输’和‘赢’去界定,正如塞尔维亚和波黑之间,也没有输赢之论。死亡就是答案,是一切的定论。正因为知道我们终将面对死亡,而人类依然选择勇敢和坚强,人类才是一种值得尊敬的生物。”
    林奈心头一震,下意识想避开他过于炙热的目光,就好像那把壁炉的火是烧在上校的眼睛里而不是壁炉下。他知道这是这位波黑政府军上校想让他看到的,他怀疑是否有第二个人真正见识过这位上校内心的火焰,是对死亡的幻想燃烧了这把火。
    “我想过,杀了你,我就能和你和解,”林奈露出悲哀的笑容:“也许,我们之间永远是无法和解的。我从心底里是不愿意的,我也做不到。”
    雷托反而高兴:“那你就要做好准备,后半生要背负着我的阴影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