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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居然是一刀一刀的美金。他看向严武备。
“这里是八十万美金的定金,”他说,“很重,我光是把它背起来都感觉腰要断了——跟我走,然后我会给你剩下的一百万。”
严武备回应他的眼神是绝望,他没有任何回答,站起身,走向何株,看起来想控制住这个发疯的人拖到店外;但何株抓起那些钱,拆开封条,把它们洒向整间餐厅。
情况当即失控——人们尖叫着抓住空中的钱,整家店弥漫着炭火白烟,尖叫的人,飘散的纸钞,狂欢中,有不少纸钞落进炭盆里,被缓缓烧灼。很快就发生了争执和踩踏,严武备不得不放开他,去控制现场的人群。
这场混乱持续了将近一刻钟。钱已经被抢完了,留下空空如也的背包。何株不知何时离开了餐厅,走向外面茫茫无际的雪夜。严武备抓起手机,想给他发消息,但他发现有一条让他意外的回复——
刚才,严武备给严峻发去一条消息,问父亲今年要不要一起过年。他没想过父亲会回复,而就在刚才他控制现场的时候,在喧闹人群中,严峻的回复来了。
“^^”
阿修蹲在沙发上,拿着严峻的手机。电视机的声音很响,是体育频道。
播放的是足球比赛,他很喜欢看足球赛。只是国内的足球比赛水平太差,阿修只看了十分钟就打起了哈欠,开始按住遥控器的换台键不松手。
电视上节目一个接一个轮过去,直到变成蓝屏,一点声息都没有。
第三十三章 挽回(^^)
一只手把手机从阿修手里抽出来。
严峻皱着眉头,肩上还夹着座机的听筒:“别随便动别人的手机!——对,我在和这孩子说话……你看电视,看电视——他听不懂我说的话……英文?我们这把年纪哪里会说英文!”
他在给社区和派出所打电话。阿修听不懂中文,表现又很奇怪,从外观上也没办法确定是否成年,保险起见,应该先按照走失儿童的办法处理。
严峻在抽屉里摸索自己的眼镜。他以前行动时头部受过伤,老了之后,视力下滑得非常严重,但又不喜欢戴眼镜露出老态,只有遇到事情才会去找眼镜。他看不清这个孩子,也没办法详细描述外貌。
“你那边先别挂,我找一下眼镜……你们那来个人领他吧……什么叫做都巡逻去了?派出所夜班没留人?”
严峻骂着挂上电话,转头就看见正好奇盯着这边的阿修。他以为是自己大吼吓到孩子了,稍微放柔了语气。
“没事,很快就有人……啊,你听不懂。”揉着太阳穴,老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家里人呢?你爸爸和妈妈呢?”
阿修能听懂中文发音的“mama”——很多语言里,母亲的发音都是类似的。
他笑着点点头。
“知道爸爸妈妈?”严峻看见了希望,连忙从茶几下面拿出了一本笔记本,“爸爸妈妈是谁?你写下来也可以。”
阿修拿了笔,在纸上乱涂乱画。严峻给他拿了些饮料和零食过来:“你晚饭吃了吗?”
他做了个吃饭的手势。阿修摇了摇头。
过一会儿,厨房里响起了点火声。严峻从里面端出一碗热鱼汤面,摆在茶几上。阿修愣了一下,用筷子戳半天,懵懂地吃了起来。
安顿完这人,严峻才有空看自己的手机。这孩子刚才拿着他的手机乱玩,还给严武备发了条消息。
好在只是个笑脸的表情,不是啥奇怪的东西。
“这个,你妈妈?”他指着涂鸦里面看起来好像是女人的画面。孩子点头。简笔画上的女人有黑色的长发。
“那这个黑乎乎的呢?你爸爸?”
——代表爸爸的人,是个黑色的人影,没有五官。
阿修指指爸爸,在爸爸身后,还有三个简单的人影,身上的衣领像是水手服。然后,三个人被画到了妈妈那边。
“你妈妈跟这三个人走了?”
点头。
“她回来了吗?”
摇头。
不过阿修想了想,又点头。
他在妈妈的身上画了很多海藻一样的东西,接着把笔记本横了过来。
——被爸爸卖给那三个水手之后,妈妈第二天是被海浪冲回岸上的,身上缠满了海藻。
严峻在研究最后一张涂鸦,但看不出所以然。他合上笔记本,看见阿修有些失落的脸。
“你休息吧,先睡一会儿也行。”他从一间很久没打开的房间里取出毯子,“用这个吧,我儿子以前用的……外面雪太大了,估计民警要过一会儿才来。一群小混球,都不当一回事……”
毯子很柔软,感觉是小孩子用的,带着有些过时的孙悟空图案。阿修抱着毯子呆坐着,然后把它裹在身上,长长舒了口气。
林渡鹤换上全套正装。黑色西装是用于出庭的。
他支着手杖走向门外。通龙刚打完电话回来,看到他的打扮,忍不住想给个拥抱。
“别……”
林渡鹤想躲开,装了义肢的胳膊那边的西装布料很容易变形,变成奇怪的形状。
“要去法院做准备了。你不用太担心,桑德曼家族的其他人至少会让我平安活到作证完毕。”
——他们之前已经在罗马住了一周。通龙拒绝了法警方面提供的保护,史可荷买下当地的一片古老排楼,用来在当地居住。
推开樟木窗,可以看见外面一片腾空而起的鸽子。林渡鹤每天都会呆呆站在窗前看很久,罗马的游客永远不会减少,西班牙广场上有一对新人在拍婚纱照,他们在罗马度蜜月。
凌晨四点的时候,林渡鹤会去无人的西班牙广场。意大利的地面并不是那么适合腿脚不便的人,手杖好几次卡进碎砖的缝隙里。
通龙把他背起来走。沿着三层台阶向上,如果再往东一直走,可以经过万神殿,最后抵达斗兽场。林渡鹤在小时候很想来罗马,后来他去了美国,去了意大利,在意大利的很多地方都辗转过,唯独没有去过罗马。
他们在午前回到西班牙广场。那时的广场已经人山人海,通龙将他拉到靠近地铁站的拐角,那边的人稍微少些。
“你想拍婚纱照吗?”
“什么?”
“我们一起拍。”
林渡鹤冷笑:“你穿婚纱?”
“肯定的。”
他背着林渡鹤,走向人群最多的喷水池。喷泉从空中流泻,许多孩子在下面的池子边嬉闹。通龙直接走向池子,迈步进去,然后把林渡鹤放到喷水台的边沿。
“你遮着脸干什么?”他嘟囔。接着,自己也撑起坐上了喷水台。
“太丢人了……”
“很多人在拍我们。”
喷泉从头顶泻下,在他们身前形成弧形的水瀑,像新娘婚纱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