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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不拉个朋友?”
严武备低头看菜单,其实就那么几种菜,翻来覆去都快背出来了。随便下了单,他发消息给负责监视何株的人,问今天情况怎么样。
——没有异常。家里今天是何株做饭,做了三鲜砂锅。按规定他们是不能在那人家里吃饭的,但规定是规定。外面天很冷,何株把砂锅端出来,让他们跟着一起随便吃一点。
三鲜砂锅对于严武备来说是很熟悉的菜,因为父亲严峻喜欢,做起来也方便。
“对啊,他端出来的时候还在说,以前严叔喜欢吃。”
严武备不禁露出一个没人看得到的苦笑。他一个人坐在桌边,旁边放着刚端上来的菜。从前在这里吃饭,一般都是何株负责烤,他负责吃。这不是因为严武备懒,何株觉得自己的烤肉技巧更好——手术时候会用电刀剖口,哪怕有抽烟机和口罩,他也能从焦味里判断肉的熟度。
严武备问,会像网上说的没有胃口吃烤肉吗?
何株摇头,不会,整个手术室反而都会觉得饿,有时在下台后会一起点个烧肉外卖。
人类对同类哪来那么多无聊的共情。
父母可以不把孩子当一回事,强势者可以不把弱势者当一回事,他们都很清楚。
严武备翻到手机里何株的聊天框,打了一行字。
“出来吃烤肉吗?”
收到消息时,何株正在和对座的两名警员闲聊。
聊了点小时候的事。这些人很仰慕严武备,虽然知道何株是受控制对象,但他们都乐于听何株说些严武备小时候的事。
比如被严峻拿衣架追着打啊,上课睡觉被罚去操场跑步结果一口气跑到放学啊……
“严叔其实对我很好。你们不太听他说起严叔吧?”
两个年轻人都摇头。严峻也是老警察了,算是老前辈,按理来说,子从父业的严武备应该时常聊起父亲,但在办公室里,严组长对父亲只字不提。
“他对自己的孩子比较严厉。严武备小时候很怕他。”
有个警员笑着:“我也怕我爸。”
“因为严家有两个儿子,他还有个弟弟——你们知道吗?”
这次,两人都瞪大了眼睛。父子关系冷淡不是少见的事,但居然还有个弟弟……
“不知道吗?”
“没听说过……”
“叫严文聪,你们平时可以问问他,他们兄弟感情还是不错的。”
说到这的时候,何株的手机响了,严武备问他要不要出去吃烤肉。
他露出满足的笑。
和严武备确认过之后,两人解除了看守,带何株去那家烤肉店。下车关车门时,何株就从玻璃窗看见了店内的严武备。短暂的死寂后,严武备勉强对他点了点头。
何株坐进位子上。对面问:“你和他们聊了什么?”
“就一点你的事,他们一直在问。我们还在说,你好像很久没去看过严叔了。”
快过年了,但是父子俩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分居两地,各过各的年。严武备被他提起,怔然片刻,拿起手机翻到最后严峻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次聊天是一年半之前,他问父亲膝盖检查结果,因为严峻住的老房子没有电梯,每天要爬四层楼。而严峻没有回复。
很奇怪的地方。
阿修歪着头,看向这栋有些冷清老旧的建筑。
何株万一骗自己怎么办?算啦,人生在世,难免被几个坏人骗嘛。要是何株骗人,再回头把他的头塞进椰子里就行了。
这已经不是严武备所在的城市了,而是隔壁市,但交通方便,坐车只需要三个半小时。他在四周晃了两三天,没发现任何戒备。
显然不是严武备的家,但他很好奇,这个地址里住的到底是谁。
没有电梯,他沿着楼梯走上去。一层,两层,三层,四层……
屋里灯亮着,有电视声。还有手机的响声。
阿修按了门铃,他很喜欢按门铃,然后门被打开这个过程,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是他就是很喜欢。
于是他多按了几次。门后很快传来动静:“谁啊?”
听声音,有些年纪了。
“我没想到你会喊我吃饭。”何株照旧拿夹子烤着肉,精准地估算成熟度,“你没有其他朋友和你一起吃烤肉吗?”
严武备没说话,气氛好不容易松快,眼看着又要僵了。
“但我总会陪你的。”何株淡笑着,将烤熟的肉夹给他。“吃吧。”
他们对坐一会儿,起初没人说话。炭烤的白烟横在中间,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说起来,我这段时间认识了很多人。”
何株忽然说了句莫名的话。严武备抬头,等他说下去。
何株说:“比如林渡鹤,还有通龙。很多神奇的人,经历比我们都离奇。”
“别和他们混在一起。”
“林渡鹤也不行吗?他是好人。”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这不用我教你吧?”严武备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我想好好对你,就像从前那样。”
何株垂下眼:“我不觉得你从前对我好。我不想要朋友的那种好,平时问两句工作,偶尔吃个饭。”
“我们从前不止是问两句工作吃个饭。”
“我想你真的对我好,知道我想要什么,能支持我的事业。”
“你想要什么?你的事业现在到底是什么?”
“我想要钱,”何株说的很坦然,“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我的事业就是人类医学事业,合理合法。”
因为说的太坦然,严武备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紧接着,他几乎要掀桌,但强行忍住了。
“为什么要生气?你不想吗?”何株睁大了眼睛,看上去很无辜,“想买什么都可以,想玩什么都可以。你不是喜欢枪吗?你可以飞到南非,买一片打靶场,买一库的武器,还有一堆人帮你做枪械维护。”
“你正常点!”严武备忍无可忍地拍桌;然而下一秒,何株拍得比他更响,拍案而起。
他站起来,环顾四座。其他客人都忐忑不安地看着这个人,以为两个人吵架了。
“——有谁不想要钱?这里的所有人,有谁是不想要钱的?!”他的声音很响,语气却冷静无比,严武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的有钱人是怎么赚钱的,他们根本不用工作不用上班,他们的祖辈留下的资本,他们用这些资本跟着机遇慢慢控制整个人类世界的产业链,你们所工作的所有公司所有行业最后都汇总到他们的家族里。然后他们制定法律,制定社会规则,制定道德标准,告诉你们要合法工作,要在他们划定的高度下劳动到死,他们永远都不会让你们进入他的世界,他也不会下坠到你们的世界……”
何株打开背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