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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渡鹤在用中文骂“神经病”,头越来越低,最后却忍不住笑出来。
    “你有病啊……”
    “啊?”通龙没听懂,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
    “——太无聊了,快抱我下去。”
    通龙和他一直在喷水台边沿坐着,直到广场的巡警过来请他们下来;林渡鹤宁可直接摔在地上也要挣扎着下去,那人大笑着,抱着他跳进下面的水池中。
    “为什么?”林渡鹤问。
    “你问的是哪件事?”
    “为什么这样对我?你对每个情人都这样吗?”
    “我没有其他情人。”他说,“……我很传统的,先得见家长。中国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你说的是几几年的中国人?”
    史可荷作为集团名,同时也是通龙家祖上的名字。东南亚地区许多名族的祖上都是华人。
    很多习俗以诡异的方式被保留下来,比如通龙觉得,两个人必须到见家长的层面,才可以考虑睡觉的事。
    林渡鹤笑得停不下来:“那么那群比基尼美女天天在你楼顶泳池走来走去,是干啥的?”
    “是免费来游泳的。”他很认真地回答,“她们可是每天八小时工作制。”
    比医生下班早啊。林渡鹤忍不住叹气。
    他有些困了。
    “说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在佛罗伦萨的桑德曼庄园……”
    通龙说话时,没发现人已经靠在自己肩上睡着了。
    “……我和父亲去过那。我一个人乱走,在花园迷宫里迷路了……”
    “我找人问路,有个同龄的孩子躲在迷宫里,我问他主宅怎么走……”
    “——他给我指的方向,我一直走,一直走,最后居然走到了大门口。那还是第一次有人敢骗我,我就想以后如果被我抓到,我一定要……”
    说到这,他回头看了眼。那人睡熟了,没听见他的话。
    通龙那种尖锐如刀锋的眼神稍稍软化,语气也变得很轻。
    “……我一定要让我爸见见这个人。”
    车经过法院。林渡鹤看向窗外的建筑,今天的阳光很刺眼,整个罗马都笼罩着金色的光芒。
    他眯起眼睛,单眼视物的眩晕十分严重。
    车沿着法院又开了一段,似乎并没有找到停车的地方。林渡鹤问副驾驶的通龙:“你打算让司机停在哪?”
    ——一般来说,他不会管这种事。但今天是很特殊的。
    通龙没有回答。
    还有半个小时,加纳纳的审判就要开始了,而林渡鹤是重要证人。
    迟到会被直接算为缺席,基于林渡鹤发起的一级谋杀指控也将失效,最大的可能就是当庭释放。
    “通龙,把车停在这,我先下去。”他不想等他们停完车了。经过法院门口时,从车窗外能看见中方这边的接引人,接引人在看手表,焦虑地盯着经过的车辆。
    林渡鹤想放下车窗,但从副驾驶伸向后方的手阻止了他——通龙已经转过了头,眼神很平静。
    他的意思是,不要这么做。
    “……为什么?”
    “你问的是哪一件事?”
    “为什么要阻拦我?你被他收买了?他给了你多少报酬?一座城市?一条医用设备产业链?菲律宾的官职?”
    车已经绕过法院,开向东方。
    “不。”通龙摇头,“仅仅只是一个‘机会’。救你的机会。”
    法院在后方,渐渐远去。
    “不要去作证。我们去斗兽场,去米兰的高奢街,那里有你喜欢的那个牌子,我能替你买下一整家店。”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是哪一件事,是所有事!”他崩溃地抓住副座的通龙,“——告诉我!你说过你不会背叛我的——”
    “我没有背叛你。”
    车辆没有被车内的争执影响,平静的、坚定的开向斗兽场的方向。
    “我发誓,我没有背叛你。”
    深吸一口气之后,通龙决定和他坦诚一切。
    “——他给我从庄园救走你的机会。沃特的死将成为悬案,史可荷将和加纳纳·桑德曼看似决裂。反对加纳纳的那些桑德曼会来接近我们,收买我们……”
    林渡鹤已经明白了。
    “……你们也得以接近他们。”
    “是。”
    “然后,暗杀掉那些反对加纳纳的桑德曼。谁来试图收买你们,谁就是家族中反对他的人……他以此引诱这些人出面。”
    “是。”
    “遗产交割完成,他无罪释放,拥有一切。而我是他给你的奖品……”
    “不,不是奖品。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
    ——下一刻,林渡鹤解开后车门的门锁,拉开车门跳了出去。车辆经过斗兽场外的古遗迹,他沿着遗迹外坡沿摔向下方,坠入警戒线后的遗迹群中。
    严武备给严峻发完消息之后,立刻打电话联系本部。他冲入雪天里的人群中,试图在里面寻找何株。
    街上的人很多,接近小年,满街都是过年时的装点。炫目缭乱的灯火里,严武备终于嘶哑喊出何株的名字。
    很多人好奇警惕地回头看他,不着痕迹地离他远了些。他站在路中间,白雪落在身上,现出无比的颓然。
    忽然,有人从后面跑向他,紧紧抱住他的双臂;严武备惊愕转头,是何株。
    ——何株在哭,他抱着严武备,慢慢滑下去跪在地上。
    “我不行……我还是不想没有你……”他哭得很伤心,眼睛因为动作歪了下去,掉在地上,镜片后的双眼近乎绝望。“求求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求你一直看着我好不好?”
    在短暂的死寂后,严武备伸手,伸向何株,好像要把人推开。
    但是没有,严武备把他拉了起来,疲惫地将人回抱住。
    “没事了……”他说,“我们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什么事都过去了。明天一切重新开始,我回到你身边,你回到这个世界。”
    电视机还开着,放着蹩脚的足球赛。
    严峻靠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遥控器,可是人已经睡着了。人老了,总会不知不觉睡过去。
    阿修裹着毯子蜷在旁边,好奇地看着这个老人。他替严峻关上电视,将身上的毯子盖在男人的腿上。
    严峻的手机里消息不断。尽管阿修看不懂中文,但他看得懂严武备三个字的中文写法。都是严武备发来的,估计是知道自己在这里。中间还有来过几次电话,但是都被阿修按掉了,直接把手机改成了静音。
    他蹑手蹑脚下了沙发,朝门口走去,想趁夜离开这里。
    阿修拉开门。声控灯的楼道亮了起来,门外是两个年轻的小民警。
    双方惊讶地打了个照面;民警对着里面喊:“是这个孩子吧?——严老师,我们来了。”
    严峻醒了。
    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