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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只要我还有原来的收入,她想要什么都不成问题。”
    “——不要把木乃伊放在家里,这样对孩子们不好,杰德。”
    他们在会客室坐下,有两个女孩正坐在地毯上玩着娃娃。看见两人进来,她们就像两只小鸟一样扑向加纳纳。
    “你看,杰德,你一定只顾着工作,”他怜爱地抚摸着孩子们的头发,“比起你这个父亲,她们对我这个舅舅感到更亲。”
    “我没有办法——越南的事……”
    “我都知道,杰德,都知道。你应该好好休一段时间的假,陪陪你的孩子,还有我的妹妹……让她忘了什么木乃伊……你需要耐心……”
    “——我已经等了六个月了!六个月!”
    杰德失控地咆哮。一丝不苟的头发微微散乱了,披在他的额前。加纳纳张开双臂拥住他,轻轻安抚着妹夫的背脊。
    “说明他们出不起聘请你的价码……”
    “加纳纳,从前每隔三年我就会开一个新的手术费,这是你默许的……”
    “放心吧,杰德,没有人的手艺比你更好。”
    过去每次抬高手术费,底下的交易都会暂停一段时间。杰德为桑德曼家族负责越南区域的移植手术,整个越南的交易链,占到器官移植百分之三十的收入。
    最后,交易都会恢复,病人都会接受杰德的开价。他的技术、背景,让人愿意为此买单。
    然而这一次,抬高手术费之后,杰德再也没有接到过预约。然而越南的手术还在继续进行,也许是病人不愿意支付高昂的手术费,于是让中介去请了更廉价的医生——从土耳其、伊朗或者以色列,那些人的手术刀粗鲁得就像屠刀……
    手术的成功率与生存率注定会暴跌,为了声誉,中介将会不得不回头来请他,然后说服病人接受他的开价。
    “这是新的术后记录……这个人保持着我的成功率,就连感染率和排异率也……”
    “这只是上帝的垂怜,杰德,你的技术是不可超越的。就算他们真的找到一位技术足以与你比肩的医生,那个人又是谁?他不可能是个无名之辈。在霍普金斯或者哈佛的校友中,一定会有人谈论他。”
    “我没有听说……”
    “——我也没有。所以这一定是上帝慈悲的概率学,就像一个瞎子误打误撞找到了路。当这个概率过去,他的手术技术将原形毕露,客人们就会重新想起你,杰德。回去吧,我让他们送你下船,你能回法国的口岸吗?”
    “不能,欧盟最近在调查我。我要从索马里的另一边走。”
    “好的,我会让阿修去安排……”
    “不,不要那个椰子疯人。你当年就不该把他从那个渔村的妓窝里带出来……”
    “……嗯,总之,替我向我的妹妹问好。”
    他送走了不断自言自语的妹夫,目送他的身影在保镖的护送下消失在电梯口。阿修无声无息地从旁边的侧门闪出来:“他应该去唱歌剧,哪怕是陈述句,他也能踩在高C的调子上。”
    而加纳纳只是握着胸口的十字架,一言不发。
    “你在想什么,加纳纳?”
    “……我很担心他,”他转身回去,面容上的担忧是真实的,并不是虚伪的演绎,“我们需要知道越南的那个医生是谁。你可以出发了,阿修。”
    “为什么不去直接问你的上帝?”阿修吸了口椰子水,里面发出空落落的声音。
    加纳纳慢慢转头看向他,用很认真的眼神。
    “——上帝不拿我一分钱的薪水,阿修。”
    何秀的欠款,还剩下一百二十多万。
    还钱的速度,第一次超过了拖延费增长的速度。何株看了眼存款,心里微微安定下来。
    瘦子那边想和他们进行长期稳定的合作,如果何株答应,他就可以在这个年纪拥有多家私人诊所。
    这些诊所用来做短暂的接待,他可以面对面接诊,前提是病人们对此守口如瓶。服务质量提高,收费自然也水涨船高。但他的目的只是还债之后抽身而退,不打算真的长期做这个。
    今天是个周末,严武备因为一些事回单位了。何株做了饭,把半成品放进冰箱,然后带行李箱出门去机场。他们早已轻车熟路,甚至可以做到上午还在家做饭,下午就出国动手术。
    这几次都是去越南。原来有一个医生负责那边的手术,但瘦子不断抱怨他的开价。
    客车上,何株蜷在座位上看手机。金哥已经不会再没收他的手机和护照了,中途动辄几个小时的车程,他需要东西来打发时间。
    严武备:我回家了,你已经走了?
    何株:去外地听讲座。
    严武备:你们科室怎么回事,怎么每周末都外地讲座?
    何株:最近比较忙。冰箱里有砂锅,我自己包的蛋饺,拿出来热一下就能吃……
    严武备:没事,我这周末都要去单位,不在家吃。
    咚的一声,何株的手机被重重甩在旁边的座位上。金哥正和瘦子的同伙跨语言交流,听见声音,不耐烦地转过头。
    “你发什么邪火?皮痒了?”
    何株寒着脸没应声,恶狠狠地瞪着金哥的后脑勺。
    车里很吵,开着几年前流行的电子舞曲,瘦子在打电话,每说两句就要捂着耳朵吼司机关轻点——司机是瘦子的弟弟,并没有特别害怕这个老板。
    这车人里面,说不定都是亲戚或者同村老乡。
    何株之前帮瘦子看过体检报告,和那些供体一样,瘦子还有团队中的许多人都卖过肾,就是因为卖过,所以才走上这一行。
    “原来的医生很贵吗?”他用英语问瘦子。
    瘦子点头:“那个医生在这行里很有名,他有技术,也有关系。”
    “有多贵?是我的几倍?”
    瘦子笑了,没答话。
    医生的开价太昂贵,出得起手术费的病人就会减少。尽管瘦子这种人肉贩子的收入有一部分也来自与手术费的提成,但病人总数减少,他们的收入也跟着减少。何株看得出,瘦子他们忍之前那个医生很久了,只是碍于那个医生身上的“关系”,不敢明着翻脸。
    何株也抽了支烟,仍旧是味道偏苦淡的日本烟,就算在经济最窘迫的时候,他也不愿意换更便宜的烟。
    “其实,我可以更便宜。”烟雾下,他的神色晦暗不清,“我们也有更加便利的合作方法,不需要通过某个中间人。”
    点燃的烟头,朝向前排金哥的座位,轻轻晃了晃。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荒无人烟的废弃仓库区内,金哥的咆哮声无力地回荡。他被几个人架住,拖向一口生了锈的汽油罐。
    两人搬起轮胎从他头顶往下套,另一个人则拎起汽油浇下去,空气中顿时弥散着刺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