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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刚刚化去,转头瞧见他进来时随手挂在门口衣架上的黑色大氅,滴滴答答地有水珠溅落,不由得心酸,再看向仲堃仪时眼中带了几分触动。仲堃仪被他这么盯着,一时愣住。
    “来来回回的,仲卿辛苦了。”
    “为臣本分,何谈辛苦?王上,从瑶光回来的探子带回了什么消息?”
    孟章本不想再谈论,叫他去偏殿休息便是,话头到了嘴边,瞧他一脸认真,只好捡些重要的说了。
    探子说,天璇国公孙副相独自一人去了瑶光,还未称王的瑶光储君慕容晗在慕容离陪伴之下接见了他,具体谈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是第二日公孙副相就去了瑶光南方的荒野之地,随着瑶光农官署的人安营扎寨,竟是要长居那里,以天璇特使之名协助瑶光开垦荒地。又过了几日,天璇国另外遣来了使者,使者要求瑶光送还王君大人,但慕容离没有见他,那使者不肯罢休,被带去见了公孙副相,之后气馁而归天璇。
    听了这些,又看了探子送上的奏报,仲堃仪皱起眉头,连连叹息。
    “这慕容离也真是胆大,连天璇的王君也敢拿来作为质子,他就不怕天璇王一怒而下真的发兵再攻打瑶光吗?”孟章冷笑,“看他文文弱弱,羞辱起一国之君,倒是信手拈来。只怕天璇王气得饭都吃不下了吧!”
    仲堃仪摇了摇头:“想来公孙钤与慕容离早有约定,否则以瑶光复国之举,天璇已经发兵了。公孙钤恐怕是为天璇免受战乱之苦,甘愿为质子的,天璇王知道他的用心,唯有忍耐而已。”
    “忍耐?难不成……公孙钤要一直留在瑶光?他们,要生生分离不能相见?他们大婚,也不过数月而已。”
    “这就要看,天璇和瑶光谁耗得过谁了。”
    “……于天枢而言,瑶光不依仗天权主动惹事,也是休养生息的好时机。”
    “不错。然公孙钤为瑶光出力,必也是尽心尽力的。瑶光虽小,物产颇多,粮库如丰实无缺,以后就更须提防了。无论如何,瑶光得了铸币之权,粮食也不能由着他存多了。”
    孟章忽然笑了,仲堃仪看了看他,心有灵犀,想起了让天玑国粮食减产六成的往事,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瑶光与天玑国情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君臣二人少不得费了些脑筋,势必要让公孙钤在瑶光难以立足,无法施展抱负。
    热茶送上来,仲堃仪亲手倒上,递到孟章手中,碰到他手指时神情诧异,等了喝了热水,便把他手掌裹在手中,为他驱走冰冷。
    此举颇为失礼,仲堃仪仿若不自知,孟章也不想提醒。孟章心底有几分视仲堃仪为兄长的意思,却又想跟亲近些才好,所以对仲堃仪种种行为,甚是放任。
    烛花噼啪炸响,仲堃仪从一堆奏折里抬起头,见孟章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关切问道——“王上,有心事?”
    孟章犹豫再三,苦恼道:“自天璇王立了王君,天枢的臣子越来越喜欢上折子,求本王立后了……”
    仲堃仪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低头翻着一本“冬日雪灾,京郊多间善堂坍塌,请拨款修缮”的折子,归类到“重要”那摞中,低头沉声道:“王上在天璇,不是说过打算立后的吗?”
    “本王……”孟章皱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为何,这些天他们一提到立后,就心烦意乱。”
    “那王上,心仪什么样子的人?”
    “我不知道。我若立后,定是要立心仪之人。可是我从来没有……”
    “王上接触的人不多,所以弄不明白感情是怎么回事。”
    “我是不懂……就像公孙钤对天璇王,天权王对慕容离那样吗?若真是,那我也想拥有那般的感情……”
    仲堃仪不知道该笑,还是不该笑。沉思片刻,还是忍不住提醒——“公孙钤与天权王,可都是男子啊!”
    孟章顿时呆住,望进仲堃仪眼中,脸上有些发烫。他干巴巴地笑了两下,小声咕哝:“我这是……举例言之。”
    仲堃仪悄悄把他的手松开了。两只手轮流在他手里暖着,已经热乎乎的。他没再做声,脑海里飞快地转动,想着方才孟章所说的这番话。
    王上,以前从来不说这些,好端端的怎么就羡慕起天璇王和慕容离来了?莫非是动了情?却又是对谁?难道是自己吗?可王上待自己,并不像有君臣之外的亲近。还是王上到了年纪,想要立后却苦于没有心仪的人出现?
    说王上小,可很多人在王上这个年纪,已经娶妻生子了。王上此时被朝中大臣催促,也在情理之中。纵然高高在上,奈何立嗣却是朝中第一紧要事,不得不在意啊!
    窗外风急雪大,隐隐有呼啸之声。窗户嘎吱嘎吱地响,丝丝凉风灌进来,吹得人浑身不自在。
    孟章翻了几本奏折,批上意见,偷偷瞧了仲堃仪几眼,见他脸上一点儿笑容也没有,心里忽然就不好受了。
    “仲卿……为何还不成婚?莫非是因为还未曾遇着心仪之人?”
    仲堃仪抿了抿嘴,垂眸弯了弯嘴角,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臣,已有心仪之人,只是眼下不能与之成婚。”
    孟章愣住,去拿奏折的手无意中碰翻了茶杯,登时满桌子狼藉,热水弄湿了奏折,他慌忙收拾奏折,结果越忙越乱,将奏折碰掉了好多本在地上。
    仲堃仪半跪在地上收拾,孟章看向他背影,眼睛难受得厉害,低声说了句“仲卿今日不妨留宿在偏殿”,就匆忙起身走出了御书房。他没有回头看一眼,故而不知独留在房间里的仲堃仪忽然露出了得逞的笑容,笑得那般痛快。
    这一夜,仲堃仪睡得极好。
    而孟章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一会儿梦见自己被迫娶了个粗野爱哭的王后,一会儿梦见苏翰要把苏严塞进王宫给他做王君,一会儿梦见公孙钤牵着陵光的手,后来却牵着仲堃仪,最后梦见瑶光的慕容离站在副相府的院子里,手执长箫吹奏,而仲堃仪弹琴相和……
    从梦中惊醒时,寝宫里灯火通明,暖烘烘的,他甚至热出了一身汗。孟章下了床,走出内室才发现寝宫里多了两个炭炉,幽幽红光亮着,怪不得只着了层亵衣也不冷。他浑身难受,叫近侍送来了浴桶热水,褪了衣衫泡在热水里,想着近侍忙碌准备了一会儿就热得出汗后说起的那些话,一颗心又不受控制地开始狂跳。
    近侍们说,这几天太冷了,虽有地龙,王上的寝宫也算不上暖和,今天大雪初降时仲副相就叫库房的人送了两个极大的炭炉,虽说这炭炉实在费炭,但王上寝宫的确暖和多了。
    孟章自幼不受重视,没有这等待遇。苏翰等人把持朝政时,他过得也清苦,不愿因贪图享受而忘了心中抱负。想不到……仲堃仪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