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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姚岸在那头催促。
    姚见颀真就起身了,左手无知觉地夹着铅笔,像一个默认动作。他穿过一双双黑眼圈和半成品,下楼的时候与石膏像打了个照面,丛丛枯杨拦住了他的视线,他便越跑越快,来到雪亮的空地。
    “抬头!”姚岸兴奋地说。
    姚见颀听了,像要喝一片夜空那样把头仰起,喉结暴露在微凉的氧中:“之后呢?”
    “再等一等!”
    两人同时屏息着,因为是对方,等待并不漫长。
    约莫5分钟过后,一条纤细的银线蓦地出现在了眼球底端,姚见颀擦了擦眼角,确认没有看花。
    他呐然:“这是......”
    “是卫星链!来了吗?!”姚岸兴冲冲,噪在耳畔,“我看新闻上说有一批卫星链要经过你的城市,就是现在!”
    高音落下,60颗星链驶入西南的天角,像一列银河铁道,航行在普鲁士蓝的宇宙中。
    姚见颀拨通视频,将摄像头对准苍穹。
    “看不清啊。”姚岸挤着镜头框。
    姚见颀便将手机举起,放风筝似的跟着卫星走,呼声在风中猎猎:“这样呢?”
    “看到一点了!”姚岸同样高声回着他。
    姚见颀将手抬得更高,盯着上空:“现在?”
    “看得到看得到!”姚岸凑在屏幕上,叫着,“它转弯了!”
    星轨笔直地绕过一颗恒星,用尺子画了个三角形。姚见颀看得入神,被一个石墩绊倒,栽过去,手机在在半空抛了一圈,落地前险险接着。
    姚岸在那头惊了一吓:“摔着了?!”
    “没呢。”姚见颀疼得龇牙,磕磕绊绊地从地上爬起来,把摔没了头的笔塞回了口袋。
    “你小心点,别掉沟里了!”
    姚见颀笑了笑:“你来捞我啊。”
    “又皮是吧?”姚岸认真嘱他,“你别瞎跑了,就待原地吧,静静地看也省心。”
    姚见颀说好,拍了拍膝盖和掌灰,就势坐在了石墩上。
    这一爿半球还未陷入天明,星轨上每节车厢的灯却如同昼亮,车窗后有乘客也或许没有,它穿梭着,光明、瑰丽又孤独。
    瞻观天空是濒危的浪漫。
    哪怕方圆十里也找不到一个相同仰角的人,但想与之同睹的唯一人选却在此时此声。
    姚见颀想到小时候,他们共同读过的宫泽贤治,就在轨尾消失在夜空的前一刻,他对姚岸说:“或许我不是焦班尼,但你是我不死的柯贝内拉。”
    作者有话说:
    宫泽贤治《银河铁道之夜》:在半人马星座祭之夜,少年焦班尼与柯贝内拉共同搭乘开往天国的银河铁道,在宇宙中旅行。他醒来后,发现这只是梦境,并且得知了柯贝内拉的死讯
    第117章 芳香烃
    第一个背着冰刃的人从白皮树下走过的时令,当地画室组织了一次模拟联考。
    载满学生的大巴车正要出发,却还有不少同学嚷嚷着忘了东西,陈哲作为其中一员,擦着门缝挤进来一只手,抢回来的不是画材画具,而是一块记忆棉坐垫。
    他坐到姚见颀旁边,略施腼腆地将坐出形状的那一面朝下,解释起来头头是道:“你别看我笑话,这个是我的灵感保姆,没它我找不着感觉。”
    姚见颀拧开一瓶矿泉水,打趣道:“你不是用手画画吗?”
    “我是啊,但……”陈哲说到一半,后知后觉地肘了他一下,“我去,你别埋汰人了。”
    大巴缓缓起行,姚见颀看着路旁红过一季的黄栌,现在心里把它与往年看过的银杏比较,然后才慢慢罗列老师说的要点。
    他很难内化一些理论和条框,需要靠死记硬背来抑扬天性,力求变得循规蹈矩。
    “哎,你紧张么?”陈哲翻了几页《贤丰速写》,压根看不进去。
    “还好。”姚见颀道,“你紧张?”
    “非常——”陈哲一脸丧,“老师昨天还在说我透视差呢,我打小就没弄懂过,这东西真神奇。”
    “慢慢来,还有时间。”姚见颀安抚道。
    陈哲捏着记忆棉,还是苦恼:“但我还是……”
    “能不能别聊了?”
    这声呵责来得突然,不仅生生打断了陈哲的话,还吸引了其他人的眼光,纷纷投向他们所在的角落。
    俩人目目相觑了一短阵儿,逐渐领悟到那声音就从一尺不到的前座传来,吼完就没了下文。
    陈哲便大着胆子,扒着靠背一点点去瞧,在看到那人后脑勺的同时吐出一个无声的“擦”。
    “抱歉抱歉。”
    说完他光速倒回座椅,冲姚见颀摆了个鬼脸,用口型道:苏谐。
    姚见颀蹙了蹙眉。
    他几乎肯定刚才那句不善针对的只是自己。
    从上次的半吊子龃龉过后,俩人没有更多的接触,没时间和不太熟都是源由。刘妙冰仍拿着画找过他,也不过两三次,这没有什么不正常,他没理由拒绝。
    姚见颀能理解高压之下的敏感多端,但这种闻得出指向的敌视未免纷扰。
    陈哲把这些腌臜看在眼里,从刘妙冰每次跟姚见颀讲话时那战战兢兢的态度也能读出一二。他本来就觉得苏谐这人有些刻薄,加上这事儿就更别提了。
    陈哲在手机上敲了一行字,开解道:“忍忍,忍忍,干完这票咱就回家过年了。”
    姚见颀笑了一声,摇摇头,对陈哲说:“没事。”
    三百瓦的工矿灯在体育馆内壁铄亮着,其下是排排列列的哑黑人头,无声地给横构图的画作上以雀灰色的背景。
    与一个月前的模考相似,色彩静物的试题陈列在黑白的A4纸上,限用水粉或水彩,要造型严谨,比例准确,手法完整,冷暖协调。
    180分钟过后,一声令下,全体停笔,他们的作品被收起、平摊,铺满几百平米的地面。
    姚见颀提着被色彩腐蚀的画具袋,和人群一道走进12月的莽莽冽冽之中,眼里一圈圈的幻黑,是长时间被灯泡注视的缘故。
    他随着脚步的惯性走出大门,到了路边,模模糊糊地感到一辆车拦在他身前,鸣了鸣喇叭。
    他打了个呵欠,慢腾腾地往右挪了一步。
    那车也滚了一轮子。
    姚见颀再往右让了一步。
    那车又滚了一轮子。
    姚见颀不是傻的,他揉了揉眼睛,这才瞧清一辆不甚熟悉的越野车身,以及徐徐降下的车窗内,单手扶着方向盘的姚岸堆着笑,道:“心肝,玩呢?”
    今天是姚见颀正式统考结束的日子,不过回家住了一晚,又得赶着回画室去应付接下来的校考。这回姚岸说什么也不放他自个儿走了,赖着姚辛平和于绾,派了辆车给他,一路送姚见颀北上。
    车内暖气烘人,姚见颀卸了画袋,他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