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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泥扶不上墙怎么了,你想扶,烂泥还不乐意呢,不仅不乐意,他还挺有理。
“我不走那些旁门左道的,考什么就是什么,我命由我不由爹!”
“你还记得我是你爹啊?!”
姚见颀是知道他们父子俩这一通对着干的,他眼不看只凭耳朵“观望”,都能被姚辛平拿来充当子弹:“怎么你弟弟就考这么好,小学成绩都甩你十条街!”
姚见颀不再凭耳朵了,他从素描纸上缘探看姚岸的表情。
“我体测还满分呢!”姚岸问心无愧,“再说了,我弟多优秀啊,一个家有一个争气的就不错了,您也忒不知足了!”
“……”姚见颀听了只能沉默。
那一天自然是姚岸被追着打,最后躲到姚见颀房间里,姚辛平不敢随便进来,怕砸坏东西,隔着门骂了一通就被于绾拉走了。
姚见颀从不去劝什么,就像姚岸也不会抱怨什么。
旁人总能显而易见地觉出姚辛平的偏心,疼爱懂事的、更小的,似乎是亲人间常情,他做的菜大部分是按照姚见颀的口味,很少问姚岸吃什么,他常开车送姚见颀,给姚岸的则是一辆自行车。
这些都被视为常理接受了,连姚岸也不觉得什么。
但姚见颀知道,这不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
它的上限可以是对深爱女人的孩子的疼爱,出于一个具名的原因,出于善心,出于任何仁慈,但绝不是父爱。
父亲恨铁不成钢,也会爱,爱你像我,你让我觉得骄傲。
姚见颀止住了思绪。
“怎么样,去看看吧,不给你哥,就给你买。”姚辛平暂且将不省心的事挪到一边,继续方才的话题。
这样很好。
他已经不再需索那样的父爱了。
姚见颀摸着窗上的雾气,将它们揉进掌心,说:“那我也不要。”
第39章 “平庸。”
康子和姚岸在医院待了近一天,回来后就一直无话。
颜沐春的消损在康子的意料之外,使他愕然,还有颜怀恩强打精神的沉静,让他没有办法再说哪怕一个轻松的玩笑,好让他们从这陌生的气氛中开脱。
颜怀恩告诉他们,一周后颜沐春会去省医院,而那就是最终的结果。
晚上,屋里熄着灯,姚岸枕着一条胳膊躺床上放空,因为夜格外静,他忽然想听听看天花板上有没有传说中珠子掉落的诡异声音。
却听到了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还挺缥缈。
姚岸有些恻然,他住了三年,还是没能完全适应这过于空旷森凉的房屋构造,他娘的别墅最适合闹鬼了!
他暗自握了握拳,寒毛尽竖,目光几乎烙在了门上。
门把手不负所望地朝下转了转。
康子刚推开门,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飞来横枕拍在了墙上,给他扇懵了。
对面,姚岸曲腿蹲着,一副预备跑的姿势,表情与他倒是如出一辙。
“……”
“……”
时隔五秒后,康子问:“你发癫了吗?”
姚岸干咳两声,恢复了正常坐姿,盘腿道:“你大晚上跑来干嘛?”
“干嘛呢?”康子摸了把自己的脸,“被你打失忆了。”
姚岸自知理亏,难得不与他呛,但打死也不会把自己方才那一通脑补跟康子交代,得被笑死。
姚岸往墙边挪了挪,道:“坐。”
“不敢。”康子说,“我合计今晚也不是满月啊,怎么还就突然失控了呢?”
“没完了是吧?”姚岸将被子一掀,“不聊滚蛋。”
“啧。”康子不满地撇撇嘴,把地上的枕头拎起,往姚岸那儿一扔,挨着床头坐了下来。
他起先没开腔,就着窗边的溢散的些许光亮,来回打量着这屋子,看到墙面上一副裱好的的画,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你还挺风雅。”
“姚见颀画的,”姚岸轻笑一声,“认得是哪里么?”
康子按下床头灯,仰头看了一会儿:“这不村头吗,那老榕树!”
姚岸扬了扬眉。
“行啊,这孩子还挺有乡愁。”康子赞许地点点头。
“你别看他不爱说话,心里记着事儿呢。”姚岸伸了个懒腰,把枕头垫在腰后,半躺着,翘起二郎腿晃了晃,“您心里又记着什么事儿呢,嗯?”
康子看了看他。
还真有。
不然他不会大半夜摸黑上来,也不会被姚岸甩了一记飞枕后还巴巴地坐着,不说点什么,太不划算。
“我……”他话到嘴边,又来了个巡回,“你觉不觉得,一辈子其实挺短的?”
姚岸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
他也明白,不只是康子,颜怀恩,其实他们这个阶段的人,都对这种短暂很生疏,就像你还在游乐场,正旋转木马过山车玩得不亦乐乎呢,有人忽然告诉你,嘿,我们关门了。
你这时才发现,玩耍和欢热都是会散场的。
“觉得。”姚岸说。
听他这么答,康子心情顺势沉了沉:“唉,那可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不活了?”姚岸嗤道。
康子蹬他:“跟你交心呢!”
“就是这样啊。”姚岸摊手,“甭管一辈子短暂还是操蛋,你都得活下去。”
说完,他又不充了一句:“完成你的使命”
“什么使命?”康子好奇地问。
姚岸摁了摁眉,一个词汇蓦地被记忆检阅,平白却有故地说了出来:“平庸。”
第40章 “别人睡过的床我不睡。”
“平庸??”康子愣过一阵儿,诧异道,“谁特么一辈子奔这个去啊?”
姚岸斜睨他一眼,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透透气。
“平庸是福啊。”姚岸不紧不慢道,“简简单单地追求,轻轻易易地开心,多好。”
“这可不像村霸会说的话。”康子不信任地瞅着他。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就这么想的。”姚岸打了个呵欠,话锋一转,“但是吧——”
“嗯?”
“也不排除就是有那么些人,生来就带着光环。”姚岸仰仰下巴。
“......”康子算是懂了,“我猜猜啊,咦,该不会——就是你吧?”
姚岸假客套:“哎不好说不好说。”
“你大爷的。”康子骂道,“胡咧咧一大通,都是为这句做铺垫呢吧啊?!”
姚岸在一旁笑得直捶床板,不多时,康子也跟着笑了,至此为止,他们才找回了与以往无异的,平庸的快乐。
两人各躺一头,有种难得的温馨氛围。
康子顺了会儿气,盖着一角被子道:“其实你说的,我也大概明白一些,只是吧……”
“怎的?”
“照刚才那么说,不就……”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