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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迅速消瘦,面颊被戳过一般深深地向里凹陷。他半张着嘴似要呼救,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原来如此。女人长长的指甲没入了男人干瘪的胸膛,典漆默默地看着,看着她的细致妆容片片剥落,看着她曾经楚楚含情的眸中,滋长出一丝丝血红。世间怎会生出那般倾城容颜不过是靠一颗又一颗血淋淋的人心一月又一月的不断滋补而成罢了。仔细回想,第一桩命案发生之时,这位花魁刚好入城满一月。

    蓦然,阿弥陀佛。四字佛号声如洪钟。典漆跟着花魁一同扭头望,巷口那人背光而来,暗黄僧袍,赤红袈裟,手中一杆降魔杵金光四射,吓煞万千妖众。

    你终于肯来了。她不紧不慢收回血迹斑斑的手,脸上竟无半分怯意,温婉从容彷佛静候丈夫归家的端淑贤妻。

    大团大团的乌云终于将月亮另一半笑脸也完全遮去了。和尚的脸上带着怒意,对视片刻,旋即却只逸出一声长叹你何苦

    你记得我她便笑,咯咯咯咯笑不停,眼中的血丝将已聚成一片血红,你看看我吧,我看了你很久呢。很久很久呀久得久得我都不敢想。

    暗影错落的巷子里,叫满城男子魂牵梦萦的花魁就这般毫无顾忌地跪坐在地上,在无悲无喜的和尚跟前,高高仰着脸,好似要将这张冠绝群芳的面孔一直印在和尚的眼瞳里。她的嘴角始终翘着,带着一脸的泪。

    她说我看了你那么多个夏天呀,那么多年,你终于跟我说话了。

    她说我永远记得那天清早你坐在窗下念经的身影,漂亮得像是一幅画儿,我找遍了世间所有画匠,没一个能画得那么美。

    她说你还记不记得那方莲池里的锦鲤,那时候,它总嘲笑我痴心妄想

    她说,很久很久之前,和尚还是个刚开始修行的小和尚,她是和尚庙中那座莲池里的一朵白莲。莲花们总在夏夜微微吹拂的风里窃窃私语,她们说,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和尚在修满九世后会成为佛祖座下的尊者。她不在乎这些,她只知道,这个和尚念经的声音很好听,安静地站在禅房外,哪怕一日又一日地听上十年百年也不会厌倦。那段时光很美好,枯燥的蝉声里,因着和尚望向莲池的目光而欢喜,又因和尚远去的背影而落寞。每一年每一年,她总是莲池中最早绽放的那一个,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或许,和尚在睡梦中能闻见自己的一丝清香。

    光是远远看着又能满足多久呢好不容易夏天终于又到了,你却已经圆寂了这夏天于我又有何用处不经意间已经凝望了足足一甲子光阴,莲花还是那朵皎皎莲花,和尚却已经老了,然后在某个冬天圆寂。

    回想起那时的撕心裂肺,女子依旧凄楚,生老病死,你总在轮回,我一次又一次失去,又一次又一次找寻。自天山至江南,你一路修行跋涉,我一路跟着你,几乎访遍天下所有珈蓝梵刹。

    这已是你的第九世,今生若再不跟你说些什么,待你修得正果,你我便再无交集。她哭得不停哽咽,却还滔滔不绝地说着,很早,我就去过你的庙。我站在庙门口,你在里边念经,那本金刚经我听你念了足足八世,若给我一只木鱼,我可以一字不差敲给你听,连音调都跟你念的一模一样。我走进庙里,就坐在你边上,我以为你会抬头看我,一直等到太阳下山,你眼中还是只有你的佛祖。

    我总在想,如果更美一些,你是否会回头看我一眼,是不是会把我记得更深些可修成人形就花了那么久时光,若要任意变换形貌,我要修到何时只怕你早登西天极乐,再也见不着了了。

    于是,她便开始杀人,靠着凡人鲜活跳动的心脏来维持着这一张精致画皮。

    典漆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和尚,和尚拄着他的降魔杵,一言不发地听着,任由她哭,任由她笑,不动如山。

    她伸长手臂想要去抚他的脸,却又构不着。颓唐地收回手,第一次低下头,看着空落落的掌心自嘲地笑我呀,怎么会喜欢上你呢明知明知你不会喜欢我的呀。

    妖怪啊,总是痴情而固执的,喜欢了便会千年百年一世又一世地喜欢下去,哪怕明知对方不喜欢。却也是自私而残忍的,为了自己的喜欢便不顾一切,即便是无辜者的性命。

    接下来的情景,灰鼠已不想再看。和尚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说由他了结,那必会料理得干干净净,劳烦不上小小的灰鼠操心。

    只是离去的时候,听见始终沈默的和尚在叹气,他说你的罪,罪无可赦。却并没有想像中那般威武严厉,隐隐露出几分悲凉。

    典漆想起在庙里时,和尚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这是贫僧的罪过。

    秋夜漫漫,滴漏声声,天边几颗稀疏的星子孤单地挂着,月亮的笑脸自始至终躲在黑云后,心中又添几许错综复杂。

    慢慢推开自家小小的院门,却意外地看到满室温暖烛光。男人一袭白衣端端正正坐在椅上,掌心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灰不溜秋的小灰鼠便怔怔地站在亮亮堂堂的屋子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往常这时候,男人不是应该正忙着么偷偷吸了吸鼻子,没有酒气也没有那股让人脸红心跳的暖昧味道,典漆闻到了圆桌上的饭菜香,纵然已经不见一丝热气,心头却蓦然生出几许暖意。

    你没带人回来讶异跟着口水一起从嘴里漏出来。

    神君的眸光闪了闪,像是才刚睡醒,匆匆忙低头去翻那本始终停留在第一页的书册来过,又走了。

    典漆颔首哦。因为方才外头的夜风太凉,因为现下屋子里的烛灯太亮,因为因为因为,总之是因为某个原因,惶惶不安的心静止了。切,就说了,这是个三天不那啥就会死的主。

    挺直背脊往自己房里走,身后唰唰的声响是男人在不停地翻书。

    男人说吃了吗这是松月楼送来的菜。

    典漆捂着瘪瘪的肚子不回头吃了。

    于是男人问在哪儿吃的

    小武家。

    又是神君的话语渐渐放低了,翻书的动作不自觉也停了。

    典漆停下脚步站了会儿,撇撇嘴角打算再迈步,却又听男人问道想好了吗想要我为你实现什么愿望

    我们来做个约定吧。让我在这儿住一阵,我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任何愿望都可以,比如,让你成仙。

    百年前的允诺在十年后便被灰鼠抛到了脑后,言出必行的神君大人却守信得很,生怕他忘了,隔三差五便会提起,每每总在典漆最措手不及的时候。

    嗯那就让我成仙吧。典漆不想费力去思考这些。

    殷鉴迟迟没有答话,尴尬的静默里,典漆觉得自己瘦弱的肩头似乎压了千斤重担,压得膝盖几乎直不起来。

    神君说再想想吧,想好了再告诉我。

    莫名其妙灰鼠腹诽着,继而继续如饥似渴地想念着自己温暖柔软的大床。再度迈腿的时候,神色不善的男人却抢先一步自他身畔擦身而过,只留给疲惫不堪的典漆一个毅然决然的背影。

    真是灰鼠无奈地摇了摇头,旋即忽然想起,男人经过时,身上竟然没有闻到惯常那种呛人的脂粉味。难道已经连澡都洗过了扑上想念许久的大床,小灰鼠什么都不愿思考。

    典漆又做梦了。梦见了痴情的莲花,梦见了刚直的和尚,甚至梦见了游走城中的疯道士和肥嘟嘟的小武,最后他梦见了殷鉴。

    梦里的男人面容很是模糊,典漆却异常肯定他便是殷鉴。他笑着在对典漆说什么,典漆听不清,隐隐约约听到些许,似乎是说一百年到了,他该走了。于是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渺小,直至灰鼠的眼前变成一大片铺天盖地的苍白,白得叫人心底一阵哀凉。

    醒来时,窗外已有些微光亮。鼠是天生的劳碌命,东奔西跑从没有停下的时刻,每天总在这个时候醒来,即便夜间再累,也睡不了半刻懒觉。典漆觉得脸上有些冰,抬手一摸,居然摸出一手的泪,自己都被自己吓到。真是多大了,还能被个梦吓哭。

    秋风起,黄叶落,晨起一阵连夜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稀稀落落的,绵绵不停,似乎无休无止。

    典漆打着油纸伞慢慢悠悠地从青石小巷里走出来,路人一脚踩进积水塘里,飞溅的水花打湿了灰鼠灰扑扑的衣摆。伸出手来接那自天而落的雨水,冰凉的雨滴落到指尖上,渗进骨子里的冰凉,不由得又想起醒来时那一脸莫名的泪。

    一场秋雨一场凉,再过几天,或许就要下雪了,心下顿生几分萧索。典漆原先并不在意节气,春夏秋冬,四时节令必有其用意,小小的妖精鬼怪猜不透却始终满怀敬畏,哪怕被大夏天的日头晒得快化了也只敢在心里悄悄念叨一句,来阵风吧,一点点就好。

    如今的典漆却讨厌冬天,太冷,太寒,太肃杀能言巧辩的鼠类有满满一肚子抱怨可以慢慢说上三天三夜。可是仔细计较起来,开始讨厌冬天,大概也就是从最近三四年的事吧。再想想,收留下那个混账神君的时候,也是个冬天。冬天果然不是什么好日子。

    许是雨天的缘由,街上的行人少了大半,甚至连那位寻人不倦的小道长也不见踪影,倒是肥嘟嘟的小捕快还勤勤恳恳地挎着他的长刀在城中四处溜达。一见着典漆,他赶忙奔过来,收了自己的伞,一低头,一弯腰,大大咧咧地就把典漆挤到了油纸伞的另一边阿漆,下雨天你还出门肉鼓鼓的脸被伞面晕上几分昏黄。

    典漆跟着他一起咧开嘴角是啊,出来走走。

    立志办大案的小捕快看不出他笑容的虚弱,一心一意地拽着他的胳膊一路往前一路滔滔不绝地讲你说怪不怪都过了一个月呢,城里居然没出凶案,先前明明是一月一次啊。

    典漆心不在焉地说一定是听见你武捕快的威名,望风而逃了。

    小捕快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呵呵,哪儿论得上我要说也是总捕头大人。

    他说总捕头大人说,或许凶嫌只是隐匿一阵,城中的戒备依旧不能放松。

    他说总捕头大人又说,有凶案就必有凶嫌,自来没有无头谜案,只有无能的捕头。

    他说总捕头大人还说了

    典漆忍不住翻白眼,拿手指头戳着小捕快的眉心谆谆教导总捕头、总捕头、总捕头,别整天一口一个总捕头。傻小子,爹妈给你一双眼是让你看人用的,那个长着一张死人脸的总捕头有什么好兴冲冲跟在他屁股后头一整天,他连正眼都没瞧过你。死人炸了尸都还能咧嘴笑一笑呢。

    好脾气的小捕头无辜地眨眨眼可是可是我觉得,总捕头挺好的跟阿漆家的公子一样。

    灰鼠的白眼差点翻不回来,一个毛栗重重敲上小捕快的头,举着伞转身大步往前走胡说那个j人哪里好了又懒又馋又花心。

    被晾在雨里的小捕快还是那么单纯,摸摸额头,慌慌张张打开自己的伞还不忘冲着典漆大喊阿漆,记得早点儿回家。总捕头大人说了,城里最近不太平,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