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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窝煤上的窟窿,多如牛毛。这导致他眸子里永远藏着抹坏笑,眉梢上永远挑着股不羁,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更是带着压也压不住的孩子气。
她俩打小混在一起十来年,沈轻不知道看着他用那张彬彬有礼温柔敦厚的脸算计过别人多少次,说比爹娘还了解他面上那些细微末节的表情也不为过。
还有那蠢乎乎的小六。
沈轻抚额叹了口气。
他所叙述的那段故事,连标点符号都不是真的。
是,手上的茧子可以做假,做的跟真乞丐似的。
但哪家枕天睡地的乞丐后脖颈子能嫩的掐出水儿来?
所以小六压根不是什么狗屁乞丐,而是被专门训练出来的替身。
那套说辞,恐怕就是为了遇到危险可以保小六一命,毕竟没人会去专门杀一个毫无威胁的小人物。
还有那纸婚约,人还未到,先定下亲事,为何如此着急?还要闹的人尽皆知?
沈轻想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
双方联姻结亲,就意味着夫妻二人会在吴郡安家落户,长久生活,也意味着“江寻”从此有了个软肋和顾念。
换句话说,家庭,会变成“江寻”的枷锁和把柄。
这么一梳理,小六演的这场大戏,背后意义就很明显了。
他扮成江寻回到吴郡,这是第一道屏障。
他娶李三小姐,假装家庭和睦落地生根,这是第二道屏障。
编出一套“边关捡乞丐,正主赴长安”的说辞,这是第三道屏障。
江寻和小六设得这三道屏障,到底在防谁?
把一个假的放在家,还要娶亲生子,向外人表示“我永远都会呆在吴郡”,本人却偷梁换柱来到长安,到底是图什么?
沈轻脑子里现在一团乱麻,一个问题想明白了,立刻又有一个新的问题窜出来,怎么理也理不清。
她趴在桌上 ,两眼一闭,低声喃喃自语,“江寻啊江寻,等我找到你,一定要扒你的皮缝在我的绣绷上当背景,哼!”
这边儿沈轻正自顾自悲叹生活呢,只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微哑沉闷的男音。
那人似乎压着笑,轻声说,“姑娘,您的西湖龙井茶来了。”
沈轻只当是换了个堂倌儿,她懒洋洋地朝旁边挪了挪,连眼睛都没睁,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放下滚蛋”。
那人似乎憋笑憋的抖了一下,瓷制的茶壶茶杯互相碰撞出“嗑嗒”一声。
沈轻有些烦躁,心说这人怎么回事?姑奶奶长的有那么可乐吗?
她睁开眼,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转过身,打算教育教育这不懂事儿的小厮。
却在看清那人的脸后,瞬间僵成了块人形棺材板儿。
四周的喧闹鼎沸好像突然被人抬手抹了去,天大地大的星光万顷似乎都只含在了那双带着笑的桃花眼中。
三个月——近百日的担心忧虑和三年来每一天的苦苦等待,好似都因一句“久别重逢”而化为了捧喷满醋汁的鲜花,尽管泛着酸水却依然绚烂耀眼。
江寻的脸近在咫尺,沈轻愣愣地看着他,像个不会思考的布娃娃。
只见他放下茶盘,伸手抚上了那张令自己日思夜想的脸,低低地说,“阿轻,对不起。”
一颗珍珠似的眼泪蓦地打在他手背上。
那一刻,江寻只觉着整颗心像是被谁捏碎了,疼得连牙关都在发颤。
沈轻回过神,抹了下眼角,死死盯着他问出了第一句话,“你娶妻了吗?”
如果你说娶了,今晚姑奶奶立刻让你曝尸荒野。
江寻呆了一瞬,哑然失笑,摇摇头道,“没娶,你还未嫁,我娶谁去?”
看呐,女人就是这么好哄。只消一句话,盘桓在内心里的憋屈烦闷全都没了。
沈轻仰脸笑的如同冬日暖阳,认真道,“那你可是捡了条命。”
几年不见,他的小阿轻还是这般嘴损人狠。却也像冒着热气儿的温泉水,将他的四肢百骸泡的酥爽胀软。
三年前,因为点儿上不得台面的肮脏事,江寻耍了手阴招,将自己的身份一点一点抹去,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位来历成谜的人。
他满心算计,步步为营,一方面是从吴郡脱出来,另一方面也是保沈轻不入那帮人的眼。
他本想着,等长安的事儿过了,就再回到河埠廊坊的江南水乡迎娶那放在自己心尖儿上的人。
小六瞒不过沈轻的眼,这是他早就料到的。所以才无所顾忌地让小六一回就去见她,看她过的好不好。
可他从未想过,他的阿轻,他的小丫头会义无反顾北上寻他。
“勿负佳人。”
这样烫人的真心,怎么可能负得了呢?
只是......
江寻执起沈轻的手,向曾经无数个二人相携的瞬间一样,迎着她的目光柔声道,“走吧丫头,我们回家。”
谁知预想中温情的一幕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