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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宅院未来去向不明,一院子养的员工都惴惴不安,不知工作还能否保住,在这次家庭聚会前,早已经谣言满天飞。夫人刚一回来,就叫住她咄咄逼人地套问了很多话,梁阿姨正胆战心惊着,此刻总算松了口气,露出一丝笑容:“小迟回来啦,好久不见你了。”
“怎么说话呢?怎么称呼少爷呢?”甘淑仪不高兴道。
宗迟说:“是我让梁阿姨这么叫我的。”
梁姨刚露出半分的喜悦赶紧又收了回去,说:“我去厨房看看饭准备得怎么样,二位有什么忌口的?”
甘淑仪:“连我们有什么忌口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做……”
“我不在家吃午饭。”宗迟受不了地打断她。
甘淑仪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转回到他身上:“什么?你又要去哪儿?刚回来一分钟就又想着走,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我带朋友回来的,白天带他出去转转,你放心,晚饭会回来和大家一起吃的。”
“朋友?什么朋友,男的女的,”甘淑仪稀奇道,“你会带朋友回家?”
她略一寻思,皱起眉:“不对啊,你这什么朋友啊,家族聚会也跟着来。还是说专挑了这时候来,不会是想套套近乎,顺便趁机捞点什么好处吧。
宗迟听她着一连串问题就不耐烦,后面还越说越离谱了:“妈,我都这把年纪了您才想起来假装关心我的私人生活,不必了吧。”
“你说什么呢!”甘淑仪怒不可遏,声音也变得高亢尖利起来:“我倒是也想关心啊!电话不接,平时人也见不着,问什么都不答。见面就是这语气,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哦是吗?我看我手上没拿到这些管理资源和股份之前,一年也不见您搭理我一次啊。”宗迟话一出口,看见甘淑仪红一块白一块的脸色就有些后悔,他深吸一口气,“算了,老黄历了,说来也没意思。是我不好,好久不见,说话太冲了,对不起妈。”
他忽然一下态度这么好,反倒叫甘淑仪愣,两人沉默了片刻,屋内气氛尴尬得完全不似母子相聚。
班上,甘淑仪终于哼了声:“所以到底是什么朋友,大老远地带回到家里来。”
“男朋友。”不等人反应,宗迟便潇洒地挥挥手,说,“走了,晚上回来吃饭,记得准备两个人的位置。”
留下目瞪口呆的梁姨和甘淑仪,宗迟一身轻松地出了门,直奔厨房而去。后厨和主楼虽然建筑主体连接在一起,但需要从两个不同的通道进去,相当隐秘。厨房入口隐藏在一个侧边,方便所谓“下人”进出,是旧时的习惯,宗迟还以为简常彻是铁定找不到地方的。但等他绕到厨房时,发现简常彻竟然围坐在几个阿姨叔叔中间,面前已经摆上了柚子和石榴,一团人有说有笑聊着可开心。
“咦?”宗迟惊讶地出声。
众人一看是他,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简常彻冲他笑了笑,一边剥柚子皮:“这么快就好了?”
宗迟语气酸溜溜:“嫌我回来得太快吗?”
他这才刚一会儿没看着,啧啧。
“说什么呢。”简常彻站起身走过来,,轻轻弹了他额头一下,“现在干嘛去,出去玩吗?”
宗迟:“嗯。”
简常彻于是笑眯眯地回头和一厨房的人打招呼再见,回头跟在身后,问:“你以前就住这?”
宗迟:“对。”
简常彻面朝主楼倒退了几步,手揣在裤兜里抬起头打量:“住哪?”
宗迟伸手给他指了一下:“那里。”
“那个房间现在用来干嘛了?”
“没干嘛啊,就还和以前一样。”宗迟纳闷道,“怎么了,你不会想去看看吧。”
简常彻似笑非笑:“不能看吗?我不会笑你的。”
“你经常都在笑我!”宗迟佯怒道,“而且里面也没什么丢脸的东西!就很正常小孩儿的屋子。”
没有什么多少“正常小孩儿”住在这种环境里吧,简常彻心里想,但还是说:“不丢脸为什么不能看?”
“能看能看,现在就去看!”
两人从后门钻回到主楼里,趁着甘淑仪打电话的功夫,悄摸索地遛上了四楼。房门一打开,宗迟到也没有说谎——这里就和任何一个小孩儿的房间没什么两样。一张一米八长的单人床,任现在的宗迟是无论如何也躺不下了;一套书桌椅;一书柜的书和摆件,其中古典著作的简易插图版占了两排,还有一些侦探小说、工具书和相册。衣柜右边的小展示架里摆了相当多恐龙模型,大小不一,但都很精致,什么型号和品种都有,简直就是个微缩版的侏罗纪公园。
“真够宅的。”简常彻微微弯腰,看一个拿枪士兵的小手办。
宗迟有点怀念地捏起一个三角龙:“好怀念啊。”
这边简常彻已经从书柜里抽出了一本巨大的相册,随手一翻,迎面就是一个盘腿坐在地上撸羊肉串的幼年宗迟,穿着红棉袄,满脸油光,眼神痴呆,齐刘海被风吹得立起。
“哈哈哈哈!好蠢!”简常彻爆笑出声,“我还以为你小时候是什么精致优雅小少爷呢,好蠢哈哈哈哈!”
“你不是说过不会笑的吗!”宗迟愤怒地一把夺过相册,“看了我小时候的照片,就是我的人了!”
简常彻笑得直不起腰,想抢回相册再好好欣赏一下,忽然听见走廊上有动静,还有隐隐的女人说话的声音,顿时不敢吭声了,许是以为宗迟妈妈来了。宗迟看他从跋扈到鹌鹑只用了一秒钟,冷笑:“呵呵,你个怂货。就知道欺负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脚步声渐渐远去,简常彻摇头晃脑、不置可否,懒得和他抢,干脆又从书架上拿过另外厚厚一本。这里面部分是宗迟小学初中时候的学校文艺演出或运动会照片,这就正常多了,其他还夹杂着不少过生日或者什么派对的照片。
“啊!这是我初恋女友。”宗迟指着其中一页上的合照说,“我俩当时一起参加舞会来着。”
“什么?女友?”简常彻吃了一惊。照片上的少年宗迟穿着白色小礼服,五官精致又漂亮,煞有介事地绷着脸,表情努力严肃但却仍略显呆萌。他胳膊微微曲着,圈着另外一个小女孩儿的手,她穿着蓝色缎面的小裙子,扎着可爱的发型。
“学生时代的纯爱式交往嘛,她来给我告白,我当时觉得自己也挺喜欢她的,就在一起了。”宗迟摊开手,“然后就牵牵手、亲亲脸什么的,毕业就分手了,她还哭了呢。”
“渣男。”简常彻嗤之以鼻。
宗迟乐起来:“我当时也很认真好吗!我那会儿哪里懂那么多!就是吧,隐隐约约觉得她喜欢我比喜欢她多,而且这喜欢的感觉似乎也不太对口。我还专门写了一封信和她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