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落进去,挣扎间带起来的。
不过须臾,那涟漪就消失了。
薛晏的心脏也差点跟着那消失的涟漪一起停下。
……难道是君怀琅?
他快步上前,立马就在岸边看到了推搡间才会有的足痕,从水边往里寻时,透过斑驳的灯光,隐约看到了一道浅青色的衣角。
是君怀琅。
薛晏脑子瞬间空了。他想都来不及想,一把扯下碍事的厚重披风,纵身就跃入了水里。
衣袍瞬间浸了水,又沉又黏,拖着他的行动,但薛晏浑然不觉。他划着水飞速往下潜,一路往池底游去,远远地就看见了那抹青色的身影。
已经没了动静,缓缓地往下坠,像一只被击落的飞鸟。
像有一只手紧握住了薛晏的心脏,狠狠一攥,攥出了血来,疼得薛晏齿关都咬紧了。
他脑海里已经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驱使着他,机械地又快速地划动着,飞速往君怀琅的方向赶去。
幸而,在他接近君怀琅时,看见了君怀琅口中溢出的细小气泡。
还好,人还在,还活着。
薛晏游上前,一把将君怀琅拽入了怀里,托住了他下坠的身体。
君怀琅此刻浑身冷极了,像是和冰冷刺骨的太液池融为了一体,轻轻一碰,就会散在水中。
薛晏的齿关咬得开始发颤,眼中浮起了血丝。
君怀琅此时已经没有自己呼吸的能力了。随着薛晏拽过他的动作,他口中又溢出了一串气泡,在水中无意识地呛咳了几下。
薛晏来不及细想。他单手圈住君怀琅,将他拉近了,握住了他下颌,倾身上前,将他嘴唇捏开了些,将自己口中温热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全渡到了他口中。
唇瓣相接,那柔软的嘴唇,此时也是冰凉一片。
薛晏已经顾不上起任何旖旎的心思,只觉得面前这人,再多等一会儿就会消失不见了。他渡气过去,便一把按住君怀琅的下颌,封住了他的口鼻,一手托着他,一手带着二人往上游。
幸而薛晏水性极好,不过片刻,就带着君怀琅游出了水面。
他在水中向来游刃有余,从没像今天这般用尽全力过。他只恨自己不能再快一些,每一下都用尽了力气,待到了湖面时,他游水的那只手都泛着脱力的酸。
可他压根顾不上。他仍用力划着水,一路游到了岸边。
他先将君怀琅推上了岸,自己才撑着水岸跃了上去。
凛冬的风顿时毫无保留地刮在他湿透了的身上,将他浑身都冻麻木了。可他分毫没感觉到似的,在君怀琅身边蹲下身,便去试他的呼吸。
微弱得很,嘴唇还泛着不自然的青色。
他身上看不到呼吸带来的起伏,整个人一动不动。他这幅模样,让薛晏的心脏像是被数根纤细的弦紧紧勒住了,不断地收紧,让他又慌又疼,连带着胸腔都在颤栗。
他顾不得其他,一把拽下了君怀琅身上湿漉冰冷的披风和外袍,扯过了自己落在湖边那件干燥的披风,将君怀琅严严实实地整个裹了进去。
薛晏只觉自己手都在抖。他紧紧将君怀琅裹住了,试图用这种方法将他暖热一点。
可君怀琅仍旧没有睁眼。
薛晏脑中一片混乱。
他想立马将君怀琅带回去见太医,可又恍然间似乎记得,人若是溺水了,会有水淤积到胸腔之中,要立刻想办法将那水弄出来,若耽搁久了,就会要命。
他又颤抖着手,将君怀琅平放在了地上,试着去按压他的胸腔。
他胳膊收着力道,像在碰一件易碎的瓷器,不敢用力,却又怕力度不够,压不出他胸腔里的水。
这是薛晏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焦急和慌张。
他小心翼翼地一下一下按压,不过片刻,数九寒天,将自己额头上都急出了一层薄汗。
可君怀琅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
薛晏的心不停地往下坠,将他的眼眶都逼得不自然地泛红。他脑中是空的,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只咬牙控制着自己手下的力气,一下一下按压着君怀琅的胸膛。
他耳边逐渐响起了一阵嗡鸣,像是蒙了一层纱。
就在这时,他忽然隐约听到了一阵呛咳的声音,像是幻觉。他连忙将目光落在了君怀琅的脸上。
不是幻觉,是他在咳嗽。
君怀琅一阵呛咳,幽幽睁开了眼。
他人虽醒来了,却还是昏沉的。他皱着眉,眼前一阵发花,浑身都如坠冰窟,冻得连打哆嗦的力气都没有。
但紧接着,天旋地转。
他浑身湿漉漉的,却被裹进了一层厚重干燥的皮毛里。他被一个人一把捞进了怀中,紧紧抱住了,后背被那人珍而重之地垫在了膝头。
君怀琅恍然睁眼,在一片雾蒙蒙的灯火中,看见了薛晏的脸。
他的脑子还被冻得一片麻木,过了片刻才有了些意识,迟钝地想,薛晏?
……薛晏怎么赶得过来,还救起了他?
他张了张口,想同薛晏说句话,可他此时浑身都是麻木僵硬的,嘴唇根本没有半点知觉,也不受他的操控。
他自然不知道,薛晏此时有多想将他压进怀中,狠狠地厮咬他的嘴唇,将方才那已然将自己逼得崩溃的恐惧和心痛,全都发泄出来。
可薛晏忍住了。
君怀琅只能看见,薛晏紧紧盯着他,眼眶通红,琥珀色的眼睛里渐渐泛起了一层水雾。
“……你醒了。”
他听见薛晏沙哑地开口,紧跟着,一滴滚烫的热泪,从他的眼中骤然涌出,顺着他脸颊滑落,滴在了君怀琅冰冷的手背上。
第50章
君怀琅从被薛晏救回去后, 便发起了高烧。
宫中乱成了一片。
永宁公世子昏迷着,被同样浑身湿透了的五皇子带回了永乐殿。听说是莫名落了水,被恰好赶来的五殿下救了上来。
清平帝匆匆派人将君怀琅安置在了永乐殿的偏殿里,便立马叫聆福去请来了太医。
太医原本说, 永宁公世子不过是受惊又受冻, 并无溺水的征兆, 只需两服药就能治好。可到了后半夜, 君怀琅烧得却愈发厉害, 连太医都慌了阵脚,不知怎么办才好。
各世家贵族们都匆匆离了宫,君家一行则焦急地等在侧殿外。清平帝这些时日颇为重用永宁公, 今日出了这般大事, 便也守在这儿,被劝到了旁侧的宫室里休息。
淑妃则寸步不离地守在侧殿里。
她向来没做过伺候人的活,此时却分毫不假旁人之手,拿着凉帕子不停地替君怀琅敷额头,擦手足。
可君怀琅一直昏迷不醒,烧得眼都睁不开,温度也一直都没有降下去。
薛晏默不作声地守在旁侧。
宫女们上前,替她将冷水换下去。淑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