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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突发状况,他又经常不可思议地转运。有次他按照没有一点空闲的日程赶往机场,始料不及地遇上堵车,按预定时间已错过登机,航班却恰好延误,他又闲庭信步地上了飞机。他从未陷入一种窘境,能破坏那般傲慢而怠惰的优雅。
平日也一样,对很多事缺乏热情,游戏花间似成了他为数不多的乐趣。总隔三差五地不在家住,发短信没有回音,找不到人。好几次,她在垃圾桶里瞥见避孕套的包装,有时一枚枚散摆在置物柜上。但从不带人回家。她想起小时候还不知那是什么当成气球,现在却害怕他在外暴毙,只她傻傻地不知道。
有时去约会,他也会戴上隐形眼镜,打扮得精致时髦,像是个年轻人。平日也至少将自己收拾干净。家里也是,没洗的衣服放两天,就会被他全丢进洗衣机,要么送去干洗。
她更喜欢他戴眼镜,至少不会一眼就教人看出是情场老手,是块招蜂引蝶的料。知道他安定不下来,亲戚们也很少再关心他的婚姻问题。
但还是挡不住外来的猜测。到后来,“他有特殊癖好”已成发散无端猜测最基本的共识。可即便她和他住在一起,也没抓到什么怪异的把柄。好像这样总是被人看热闹般地八卦才更麻烦,何况身边拖着个身世不明的她。
约莫在前年或大前年,过年时有个他在公司提携过的后辈登门拜访,正好是她去开门。那个后辈见到她,像是见了鬼一样,仓皇四顾看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他后脚走出,见了那个后辈,第一句话也是解释她的身份,“我女儿”。
那天他本就很不开心,那个后辈上门看来也没和他打过招呼,又有点过于聪明,临走的时候还问了一句,“您夫人不在吗?”她几乎怀疑起他的眼光,将人送走后差点直接问了他,“你怎么会提拔这种人?”
薄雾
他那些古怪的藏书也还没完全沦为附庸风雅的摆设,他总会隔三差五,像有意让它们见见光般翻出一本读。但总是读得没头没尾,翻到书签夹住的那页,或多或少地读过几页,消磨完空闲时间,便又将书放回去。
如果说他有什么格外执着的事,或许唯一可能的答案是“维持现状”。借不甘平庸的心气接受现实,扮演造极的平庸。但这样说也太搞笑,更不合情理。但她在理解中,颓废也不该是这样。
她都几乎以为,他那样轻薄她的上进和努力,只是想让她和他一样变成千篇一律的扁平人,甘于平庸,对其麻木。但若她失去一些执着,她便再也不是原本的她了。初心丢了。
然而,如果他那点虚无的执着在半空漂浮,她又在执着什么呢?他?保质期是“求而不得”的爱?做爱,然后呢?
她忽然被影问到以后想做的事,不由愣神。像在梦游中突然被人揪住辫子,突然惊醒,不知不觉来到陌生的地方。车水马龙,光影穿梭不息。突然停下的她却挡了别人的进路。
“我……只要别我父亲一样。”她想起他,脱口而出。原来有了真正想说的话,很难再去猜度影的心意。
“这样问有点冒犯,但我还是想问。在你眼里,你父亲很不堪吗?”
她险些顺着话跟出一声“对”,悲伤即刻将她漫过,告诉她若这样说,也太可怜,像有意以此博取同情。
“也不是。因为我,他四处掣肘,备受压抑。如果没有我,他能过得很快活。按照自己的心意活,做真正想做的事。但他也很讨厌,他好像总以为自己在委曲求全,苟延残喘,我也必须失败地活着,他把自己失意强加在我身上。”话不受控制地连珠蹦出,她明知影不喜欢矫作的苦情自诉。
“可能我们境况恰好相反。我是被寄予厚望的孩子,也是独子。可以这么说,我成了他们年轻时求不得的理想。”
她很庆幸,影不像他那样容易生气,一生气就不理人,“会很痛苦吧?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他也只是劝我放弃。”
“我已经接受了,接受他们也是普通人,有一些顽固的恶习,大体却不坏,还是把我当成唯一的孩子疼,包容我的缺点。说教归说教,等我自立了,他们也管不到我。只要我自己清楚想做什么。”
“可是他脑子跟人长得不一样。整天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在意我的死活。”
“你妈妈呢?也是这样?”
“我是单亲家庭……”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