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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嘟囔道:“他有个屁的分寸。”
但也仅限于嘟嘟囔囔,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个所谓有分寸的人,他到底是怎么走到现在这种地步的。
所以有些话,再着急也只能背地里说。当着他的面,他们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们一路下行,来到医院侧门的停车处。
姚起东走到车前,把墨镜摘下,一手搭在车门上,没打开,忽然抬起头,对江喻说:“我有时候感觉,阿凛真可怜。”
江喻一怔,抿紧唇,刚想说点什么,蓦地瞥见车窗上的一角,一个消瘦的人影立在不远处,沉默地望着他们。
江喻反应过来,声音顿时高了一个度,“起东!”
语气和刚才截然不同,是真的上了心的警告。
姚起东警觉性不低,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即随着江喻的目光看向后方。
不出所料,正是他们刚刚谈论的那人。
他穿着一身灰色大衣,剪裁并不合身,再之右手空荡,穿在身上仿佛能将人带倒。都说人靠衣装,到他这里,衣服反而快把他压垮了。
他静静站着,不言不语。他是长相和气质很奇特的男人,从前年少轻狂,不看天地,野性难驯到江喻指着他的鼻子骂“老子驯条疯狗都比驯你容易”。到了现在一身孑然,暮气沉沉,眼中风雨不动,没人再能捉摸到他的情绪,也没人再能触摸到他的自我。
他二十多岁的时候,江喻只希望他能入世俗,看红尘,可等他到了而立之年,江喻又突然无比怀念他那时的年少模样,热忱热血,会愤怒也会狂喜。
谁说热血难凉,饮的冰够冷,再热的血都会凉的。
江喻:“阿凛,你怎么来了?”
“路过,刚好看到你们,就过来打个招呼。”
姚起东性子直,抓了把头发,说:“我说你总该上医院了吧,你那身体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反正来都来了,跟我上去一趟。”
他这语气不客气,干这行久了,说话跟抓犯人一样。
回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
姚起东脾气倔,死盯着他,寸步不让,非要他开口同意不可。
气氛一时凝滞。江喻抬手看了眼时间,打个圆场:“医院也快下班了。阿凛,这样好了,反正我和起东最近不忙,等过两天我们陪你上一趟医院,把你这胃病好好看看。”
江喻从前和宁凛就是亦师亦父的关系,对他到底和别人不一样,始终存了几分敬重。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宁凛只好低着头,耷拉着眼,勉强笑了笑,说:“好。”
姚起东是直肠子死脑筋,非要人把话说清楚,“咱定个时间,到底哪天?”
江喻说:“四号可以吗?”
宁凛点点头。
江喻一拍手,“行,那就四号再来。”
姚起东这才满意,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招呼他们过去。
“阿凛,我顺道送你回家。”
宁凛点点头。
车子发动,绝尘而去,灰色车身看着像一粒风中肆意飞扬的尘埃。
很轻,很薄,飘到匡语湉的眼中,化作一只无形的手,揭起往事的一页旧章。
匡语湉盯着远去的车辆,喉头堵着一口闷气,出不来也下不去,嘴唇因为用力,周围一圈都是牙印。
她颤栗着,狠狠握拳。
她听到了,他们叫他——阿凛。
阿凛。
是哪个凛。
匡语湉闭了闭眼,想起那天晚上,那扇无论如何拍打也没有回应的房门。
睁开眼,再恨恨地骂自己一句,傻逼。
傻逼,她就是个傻逼。
可是真的,太像了。
她来不及看清那人的长相,只依稀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撞他的男人载着那人开车离开,弯腰上车前,他的背影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