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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初春的风吹卷了她身上病号服的衣角,发丝在空中乱舞。
“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啊,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跟我回去吧……”她平复着呼吸,控制着语气,不想刺激月颜。
月颜整个都有点呆呆的,看了看她,又回头看了看脚下霓虹贯穿的长街,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不用走太近,风已经把她的声音送过来:“砚宁,我想回去……”
砚宁笑得很温柔很温柔:“好啊,我带你回去。”
她迟疑了一下,又低头看了看脚,有点害怕似的,她说:“我想回家。”
砚宁跟她商量,哄小孩似地哄她:“等病看好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想了想,她忽然好像什么都明白了,跟她笑:“没有用的,砚宁,别再给我花钱了。”
砚宁忍着泪,谁都不可以让她放弃,连月颜都不行,她骨子里的坚硬是苦难给她的盾,她固执道:“谁说没用的,有用的,医生跟我说过,只要你做完手术就能好了,只要你好了,我们就可以回家。”她的固执里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执拗。
月颜听进去了,但是没有反应。她觉得自己像在做梦,梦里偶尔迷糊,偶尔清醒,只是清醒的时间太短,都来不及让她把眼下的情况想明白。但她心里一直记挂着一件事。
妹妹过得很累,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她一边上学,一边赚钱,就为了给她看病。这些年她把自己像个包袱一样抗起来,受了这么多委屈,走了这么多歪路,她也从来没说过一声苦。
如果没有她,砚宁本来可以过得更轻松、更快乐。
泪光闪动,月颜看着眼前的妹妹轻轻地说:“对不起啊砚宁……”
“你对不起我什么啊……”砚宁提起唇角,明明是想笑的,笑着笑着泪却先掉了下来。她眼神温柔:“说什么傻话,我们是亲姐妹,亲姐妹都是这样的,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她把手伸过去,目光期待地看着她,她等月颜自己从栏杆旁下来。
月颜并没有配合地把手给她。
她认真又看了砚宁几眼,带着不舍的意味,然后毅然转身把住栏杆,抬腿刚要往上跨。砚宁察觉她的意图,尖叫着喊了声不要,扑过去想拽她。幸好有人比她动作更快,一道人影从她斜后方窜出,一把拧住了月颜的胳膊,硬把她从栏杆上拉了下来,两人一起倒在中间的通道上。
砚宁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月颜身上,惊魂甫定地想过去扶她,结果没走几步自己就走不动,两腿发软,她一下坐到地上,心在恐惧和绝望之间辗转挣扎,泪水瞬间狂飙。
她受够了,这么多年胆战心惊的日子她受够了,不就是死吗?谁怕谁啊?歇斯底里的砚宁冲着月颜彻底爆发:“要死有多难,白月颜,你今天要是从这里跳下去,我也跟着你跳,你要是死了我也跟着你一起去死,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这是她成年之后唯一一次崩溃,也是最为惨烈的一次。命运难以战胜,苦难原来从每个人降生的那一刻都已经写好,这就是她白砚宁的命,难以洞悉,不可违背。
月颜跟着她一起掉泪,露天席地的天桥上,两姐妹对坐着哭,冷风麻木地吹在身上,那情形既有点傻,又有点悲。
月颜含着眼泪,一再地、小声跟她道歉:“对不起。”
砚宁哭到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泪一行行往下落,双肩间或一抖,哭得脑后神经都隐隐抽痛。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又哭成这样,她觉得自己比孤魂野鬼还要像孤魂野鬼。
月颜后知后觉地伸手要替她擦泪,被恼怒的砚宁一把格开,目中含泪地瞪她。蹲在她旁边,月颜再不敢碰她,不知所措地,抬脸看了看她身后。拉她的那个人一直没走,站在旁边,也一直没说话,她觉得这个人应该认识砚宁,因为他一直低着头在看她,神情复杂。
初春的天还是有些冷。
那人终于过来,走到砚宁身边。当时的情形太乱,砚宁一颗心都挂在月颜身上,没太留意对方。直到他开口,砚宁惊诧地回过头去,眼睛大睁,一脸震惊。
“先上车吧。”贾汉东说。
过了有足足十几秒,砚宁都没回过来神。
见她不动,贾汉东干脆自己上手,搀住砚宁的胳膊拉她起身。砚宁被扶着站稳,低头无措地拍了拍手肘和屁股上的灰。脸被披下来的头发挡住,嘴巴动了动,说了一声低到快听不清的谢谢。
羞愧欲死的一声谢谢。
贾汉东没说话,也不去看她。他太了解这个女孩,这么爱面子的一个人,现在这幅模样一定不想被人盯着看。
司机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