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31
裴彻低低地笑了一声,说:“反正英国不是这样的。”
他又在一本正经地瞎掰,但是谢宜珩才懒得揭穿他。她心安理得地被这样的小谎话蒙蔽了眼睛,和他一起漫步在洛杉矶的这场大雪里。
这条路不长,走了几步也该到了。她在家门口的木篱笆前停下脚步,跟他说再见。
裴彻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身姿挺拔得像一柄锋利的剑,闲闲地说:“走了?”
谢宜珩在原地愣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什么事没干完。她赶紧翻了翻自己的包,找出那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递给他。一双乌黑的眼瞳清又亮,就这么看着他,说:“圣诞快乐。”
裴彻接过那个小盒子,丝绒外壳的质感极佳,细腻又光滑。他打开看了一眼,黑色珐琅的弧面泛着皎洁的月光,配以针扣,那对袖扣安安稳稳地放在盒子中央。他笑了起来,眼尾上挑,密匝匝的睫毛就这么垂下来,眉眼之间满是风流。他把那个盒子装到大衣口袋里,真心实意地称赞她:“谢谢你,我很喜欢。”
之前被她那句“男朋友”一打岔,差点连带着他一起忘了要紧事。裴彻把左手的白色手提袋递给她,说:“给你的圣诞礼物。”
谢宜珩刚刚一直以为那个袋子里装的是艾萨克的手稿,也就没放在心上。现在才知道那是给她的圣诞礼物,她接过袋子,笑着说:“我还以为那个文档就是圣诞礼物了。”
裴彻摇摇头,说:“那算什么礼物。”
袋子很大,也不轻。谢宜珩稍稍掂了掂,只能看见里面是另一个包装盒。她随便一猜,问他:“唱片吗?”
庄令以前很喜欢黑胶唱片,在谢宜珩的记忆中,家里的唱片机总是慢悠悠地转着,指针绕过一个又一个圆。搬来波士顿之后,客厅里也有一架喇叭形状的留声机。可惜谢准对这些不感兴趣,留声机在他眼里只是个好看的装饰。
她当时在上高中,正巧美国历史课讲到了上个世纪的北方灵魂乐,美国历史课的老师是个没头发的老头,说起话来带着些意大利口音。讲起灵魂乐的时候,老头满脸都是陶醉的表情:“我倒是很喜欢弗兰克·威尔逊,可惜他那张摩城唱片从来没公开发行过。”
她课上听了一些片段,对这些还挺感兴趣。六十年代流行的歌曲大多是以黑胶唱片的形式发型的,于是她周末的时候就拉着裴彻去逛纽伯里大街的唱片店,然后提着厚厚的一打唱片回家。
谢宜珩还问过不少唱片店老板关于弗兰克的那张摩城唱片,但是大部分的老板都只摇摇头,说有只有复刻的cd版本,但是原版的黑胶唱片估计只有收藏家才感兴趣了,至少他们店里肯定不会有。
她也是一时兴起,找来找去没买到,也就这么算了。
后来唱片陆陆续续一直在买,大学毕业的时候她从多伦多搬到洛杉矶,东西太多,唱片又太沉,于是就没带过来,这个爱好也就这么渐渐搁置下来了。
她打开那个盒子,看见紫色的封面上写着大大的“Soul”,目光往下移,看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一时愣住。
“弗兰克·威尔逊的唱片,Do I Love You。”裴彻点点头,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瞳里有碎闪的光。那张唱片的名字很长,他中间顿了一下,很慢地把后半句补上:“Indeed I Do.”
包装上也写着这张唱片的名字,或许是因为名字太长,特地分成了两行。第一行写的是“Do I Love You”,紧挨着的下一行就是括号里的“Indeed I Do”,像是奇奇怪怪却又浪漫至死的自问自答。
谢宜珩低头看着封面上的几个字,莫名其妙地想起十六岁的时候的圣诞晚会。有些学生的申请季已经快要结束,有大把的时间来不务正业。有一支乐队排练了几个月,在晚会上表演了这首《Do I Love You》。她当时和佐伊坐在一起,佐伊撺掇她去找裴彻跳舞。
她已经不太记得自己那天穿了什么礼服了,只记得耳畔一遍遍地回响着主唱歇斯底里的那几句歌词,
Do I love you
那我确实爱你吗?
Indeed I do, oh darling
亲爱的,我确实对你忠贞不渝。
吉他和架子鼓的伴奏混在一起,班卓琴明快又利落的声音格外突出,像是厚厚的积雪从被压弯了树枝上滑下来的恰到好处。
…
汉娜带着她的两只鹅在隔壁的花园里面踩着松软的雪,是咯吱咯吱的轻响。
她听见时间齿轮转动的咯吱声,耳畔是呼啸的西风,仿佛要挟裹着将她带回某个荒芜的时代。冗杂在时间里的回忆又复了苏。那个在遥远的东海岸的圣诞节和西海岸的今晚严丝合缝地接上了,连漫天的大雪,鼻尖的寒意,甚至积雪从树枝上滑落的轻响都一模一样。
像是高中物理书上的例图,并不存在的磁感线把相隔甚远的地球两极连接起来,是一位浪漫又理想的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