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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小姐,万一要坐牢……”
“狗东西,还叫她小姐!林家只有林惠一个小姐!”林金氏不知哪里生来的力气,一个巴掌把管家打个趔趄,“要坐牢你娘老子替你坐,不长眼的狗东西,你两只鼻孔是替别人出气的吗!”
持棍的众人看到主母这样歇斯底里,便也没了顾忌,围进了祠堂。
林念的血气冲在头上,颇有些要与这些人同归于尽的意思。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是皮鞋急急踩在石板路上的声响。她转头一看,院子里进来了一帮持枪的黑衣金肩章的侍从和警察,他们进了祠堂,不由分说地几下就控制住了那些离林念极近的护院壮汉和摸着自己脸、近乎癫狂的林金氏。
有一穿淡灰色衬衫的人从这群人的中心走出来,长身玉立于台阶下。他并不进林家的祠堂,而是在台阶下,对林念说:“阿宝,回来。”
他声音不高,但嘈杂的人声响动声叫骂声一下子就被压下去了。林念慢慢走过去,站在他身后。他自然地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很热,给浑身发冷的她带来了仅有的温度。
程征来了。
程征适才被县长纠缠着,说了好一会话。偷跟着保护林念的侍从回来道,见林小姐进了林宅,待了半天也没见她出来。
程征心道不对劲,阿宝怎么会在林宅里怎么会待这样久,她横竖不是个耽于过去喜欢伤怀的女子。他左思右想不放心,于是带了人赶过来,刚进院子就看见了林家的人围住林念的这一幕。
林念刚才一个人咬牙扛着,血气冲上头,什么也顾不了。可是程征一出现,霎时间,满肚子的委屈辛酸从喉头漫溢上来。她站在他侧身后,失神地朝向西边的那隐隐约约的废墟看,默然不语。
余光里,她的每一个小动作都在他眼里,程征的眉宇间顿时有了肃杀之气。
那县长也跟了来,伸出半个锃光的脑袋,恭敬问林念:“夫人,您可有受伤啊?”
林金氏平时目中无人,但县长自然是认得的。她把县长的这句“夫人”听进去了,但他问的却是林念,而不是自己。
她只觉得这一声万分刺耳,半边脸颊火辣辣地疼,“李县长,这里有人受伤,您没长眼呐?这女人私闯民宅,您既然带着一帮子人来了,倒是为我做主啊!”
李县长很为难,左边是林家的夫人纳税的大户,右边是林家的小姐现在的高官夫人,清官难断家务事,这该如何是好啊!
“林惠小姐是您的女儿吧?”程征忽然开口,声音清朗。他刚进门听见那句嚣张的“林家只有林惠一个小姐”,心中已经有了绸谬。
林大奶奶听到女儿的名字愣了一下,只这么顿一顿,方才的气焰就下去了一半。她见年轻的男子气度不凡,县长在他身后点头哈腰的,忽然想起管家说的那位“姑爷”。
林金氏道:“是我女儿,你待如何?”
“林惠小姐,沪上很有名的淑媛。从前,我在宴会上和林惠小姐有一面之缘。她不似林夫人你的一双小脚,是天足,生性也不拘小节。她之前跟着小林宽三郎大佐在日本人的关门亭里慰问,给自己改名叫小林惠子。”程征冷淡开口,“由此可见,林家的小姐,并不是每个人都稀罕当的,否则惠子小姐怎么要改名换姓呢?”
此言一出,周围但凡有些见识的都吃了一惊。关门亭是什么地方?那是日本人建的慰安营,怎么会有中国女子自愿去那种地方呢!林惠不仅去了,还认贼作父,换了日本名字。
林金氏周身散发着霉烂颓靡的罂粟的气味,她噗哧噗哧地大声喘气,喃喃讷讷地重复:“小林……惠子……”她忽然伸出尖利的红指甲,指着程征和林念,若不是旁边的警卫抓住她,这就要冲过来。
“胡说八道!惠儿在上海住得好好的,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程征笑了一下,继续道:“惠子小姐现在自愿跟着军官们四处奔波,日夜操劳,累得得了病,也顾不上治。林太太凑齐了盘缠,或还能去看她一眼,否则……”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这个意味深长的“否则”已经足够,足以让林金氏回味。
林金氏听罢,嘴上一边喃喃着“我不信我不信”,一边又抓打着旁人。人家皆以为她是为了女儿才疯的,只她自己心里清楚:她这后半生,是半点指望也没了。
李县长在一旁,见林金氏似是发了大烟瘾,半劝半喝道:“林太太,别在谁面前都这么张狂!程处长是上海派来巡视的官员,难道是特意来对付你的不成?人家好心好意告诉你女儿的下落,你不道谢也就算了,张牙舞爪的样子给谁看?”
林念离开林宅的时候,一次头也没有回。是夜,一行人坐上了去往杭州的江轮。她这样怀着沉甸甸的心事决然地离开东坪,让程征不由有些担心。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只要她说出口,他都要尽力去排遣。
但她这次神色虽然凝重,之前那种消沉的暮气竟少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回归了看到这几天的点击数和收藏数、评论数完全不成正比,心里有点难过,也很累……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