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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第8章 成亲   这一日,仿佛整个盛京,都在恭贺……

    “嘭!”

    五彩烟花于夜空一瞬炸开,纷灿流光如星急坠,行人如织,衣香鬓影手提花灯,整个盛京都是热闹繁华。

    上元节过后,便是曲瓷和陆沈白成亲的日子。

    这一早,天还没亮,曲瓷就被拉起来上妆。

    贺瑛早早过来,亲自盯着大小事宜,她的闷咳声时不时从外间传来,听来低哑又令人安心。

    过了会,外面筹备妥当了,贺瑛进来。

    曲瓷坐在铜镜前,早晨的光洒进来,溜进铜镜里,照得曲瓷一双眉眼又艳又娇憨。

    她是开心的。

    贺瑛心中百味陈杂,曲瓷扯住她手:“婶娘,你坐这儿陪我说说话吧。”

    曲瓷幼年丧母,对于母亲的印象微乎其微。

    但在这样的早晨,烛火半亮摇曳,一众侍女退出绣房,立在外面说说笑笑,人影窗纱如浮光跃金。

    她在这一刻,终于察觉过来,她幻想的、期待的、她以为遥不可及的婚事,已然到了她的面前。

    她仓惶而欣喜,又有种落叶归根的宿命感,以后岁岁年年,不管境遇如何,她在这一刻里,要将自己交给陆沈白了。

    “阿瓷——”贺瑛拿起梳子替她梳理长发。

    贺瑛心中不舍,但知这是曲瓷想要的,便不再说丧气话,只将为妇之道低低告诉她。

    曲瓷一一应了。

    末了,贺瑛又道:“还有九公主,虽说她现在不在盛京,但……”贺瑛说到一半,长眉一蹙。

    “我信沈白。”

    贺瑛一怔楞,她看着铜镜里的曲瓷。

    她还是个姑娘,未经世事捶打,在书香门第的曲家长大,心思透灵而瑕净,她不知晓世人多打算,俗世多难堪。

    她相信她所嫁之人,便是终身良人。

    也罢,也是得偿所愿。

    贺瑛淡淡笑了,又不大放心地捏捏她的肩膀:“婶娘永远在。”

    一句不高不低的承诺。

    曲瓷笑开:“谢婶娘。”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炸开。

    “快盖上。” 贺瑛将红盖头递给曲瓷。

    曲瓷才盖上,画眉已经兴高采烈扑进门来:“姑爷到了!”

    “来了。”贺瑛难掩激动。

    一堆侍女跑进来,喜气洋洋乱成一团,贺瑛并不呵斥,由着她们闹。

    众人忙乱间,曲瓷得了片刻宁静。

    忽然有人一把推开窗:“嘭——”

    风吹进来,卷起曲瓷的红盖头,她眼尾上挑一瞥,就见日光璨璨,绯窗大开,院里披红挂彩,树上扎了各色绢花,姹紫嫣红一片,像是一瞬间到了夏天。

    鞭炮声炸响里,鸳鸯戏水盖头又突然兜头落下,一下子遮住了世间百色,只剩下喜庆耀眼的红。

    嘈杂声里,有侍女突然嚷道:“来了,来了,姑爷朝咱院里来了!”

    曲瓷瞬间坐直身子,眼睛被遮住,听力一下子变得敏锐起来。

    侍女们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说话。

    “姑爷穿喜袍真好看!”

    “那是!”

    蓦然之间,曲瓷听见陆沈白穿过院子,在一堆人的簇拥下,一步一步迈了进来。

    真是奇怪!曲瓷心想,这么多人,她怎么就知道是陆沈白呢?万一——

    但——

    一步、两步、三步……这人最后在她面前站定,就是陆沈白。

    喜娘涌过来,围着他们说了几句福话,曲瓷握住一截红绸,就被人搀着起身了。

    从院里出来后,又去前厅拜别父母。

    曲文正今天很开心,在他们行礼时,不住抚掌大笑:“成亲好,成亲好,以后好好过日子啊!”

    周围人一顿唏嘘,曲瓷忽而眼眶发酸。

    贺瑛适时握住她的腕骨,轻轻捏了捏:“出门吧,别误了吉时。”

    曲砚背着曲瓷登轿,轿帘才一放下,曲瓷突然掉了眼泪。

    她就这样,离开父兄,去另一个人的身边了,自此以后,她不再是曲小姐,而是陆夫人了。

    她想着,伸手将轿帘偷偷掀开一角。

    大街上,上元节刚过,一众装饰还未撤掉,彩带飘帛迎风招展,花灯遮天蔽日绵延至天际,炮声和喜乐声中,夹杂着人们的笑论声。

    这一日,仿佛整个盛京,都在恭贺他们的大婚。

    曲瓷的目光落在陆沈白身上,他肩宽腰窄坐于马上,背影清隽却不显孱弱,一身大红吉服,被风吹拂,一派艳光流动。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轿子终于停了。

    轿帘再度被掀开,喜娘扶着曲瓷下了轿:“娘子,到了。”

    曲瓷能看见的,只有盖头下的方寸天地。

    下轿后,便是繁琐的礼节,曲瓷心里惴惴不安,却又欢欣雀跃,跨过高高门槛,走过热闹人堆,最后两人对拜。

    直到傧相拉长的一声:‘礼成,送人洞房——’。

    随后,曲瓷被扶进新房。。

    新房里面热闹依旧。

    曲瓷被搀着坐在喜床上。

    在一众女眷的笑闹声中,陆沈白握着喜秤,在她面前站定。

    “是要掀盖头了。”曲瓷心里默念。

    她有些紧张,手扣紧自己的袖角。

    但一瞬间,曲瓷又释然: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她在期待些什么?

    曲瓷手刚松开,面前豁然开朗,她惊了一下,一抬头,猝不及防就装进一双笑眼里。

    “我——”曲瓷愣了一下。

    方才在轿子里,她只看见了陆沈白的背影,当时她只觉得郎君骏马骄行踏落花的恣意潇洒,但到了此刻,她和他如此近距离地对望。

    她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乌黑鬓发撩起,金饰珑璁中,细白前额中央一点红花钿,而后是不安而惊喜的眼——

    她一直以为,世事经年,她只会和陆沈白隔着很远的距离,不痛不痒说一些不逾越礼节的话,但在一刻,她看见了他眼里的自己。

    她是倾慕他的  。

    那种倾慕自水灵的皮相中透出来,仿若一抹娇笑的游魂,只待他一招手,她便能舍生取义般抛却所有奔向他。

    “沈白——”曲瓷叫了一声。

    她的声线有些发颤,她忽而觉得她有很多话想告诉他,也告诉那个少年时总调皮闯祸的自己,但是话滚到唇齿间,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沈白——”

    她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周围的一切仿佛在瞬间消散而去,某个尘封已久的画面如同夏日的风,一瞬间扑面而来。

    凉亭水榭,荷花朵朵。

    “沈白?!”

    妇人微微点头,露出雪白如缎的脖颈:“嗯。”

    “沈字通沉,哈哈哈,嬷娘,你有沉冤未昭雪么?所以给儿子起这个名字。我爹爹是大官!可以帮你的。”

    那是炎炎夏日,还年幼的自己,口无遮拦和陆沈白娘亲说的话。

    当时曲文正外调新任公务繁忙,曲砚也不得空,于是曲文正便请了擅长种花的陆嬷娘来陪着曲瓷种花下棋。

    一则是为了教教曲瓷如何从皮小子做回姑娘。

    二则打发时间排遣她的少年时光。

    曲瓷当时羡慕极了那个有一位这样温柔娘亲的‘沉冤昭雪’,但是她还没见过陆沈白,陆嬷娘就生了病不再来府里。

    随后几天里,陆嬷娘早先种的花,病的病,歪的歪,仿佛那个陆嬷娘是个仙子,她一走,花草都枯萎失去了想开的兴致。

    直到有一天,她调皮玩秋千,一直闹着让侍女再推高一些。

    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曲砚迂腐,从不许她出去玩。

    侍女有的笑,有的不安地劝她赶紧下来,曲瓷坐在秋千上,哈哈大笑,就是不下来,最后如她所愿,秋千越推越高,在最顶端的时候,曲瓷闭上眼睛,微风吹拂,她绯红的裙子柔柔散开,像是水中的一滴墨。

    而后,再落下去的时候,有一只手抓了下秋千的绳索,那只手碰到了曲瓷。

    炎炎夏日,这手却微微有些凉意。

    鬼使神差,曲瓷回头看了一眼,谁知道,太阳晃了眼睛,她一下子从秋千上摔了下去。

    “啊——!”

    侍女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