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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叶君然觉得,他该庆幸,可——

    他这一辈子,不能只靠庆幸而活,不能永远像蝼蚁一般,仰人鼻息。

    经此一事,他想自己争一回。

    “曲姐姐,”叶君然突然叫她:“我打算参加春闱。”

    今年是圣上六十大寿,按照惯例,朝廷会增开恩科取士。

    “嗯?”

    曲瓷微诧,她记得,叶君然说他不想入仕的。

    叶君然握紧曲瓷的帕子,眼睫扑簌,小心而又郑重问:“曲姐姐,若是我能高中,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

    “阿瓷。”有人突然道。

    叶君然循声望去,一辆油棕马车行过来,里面的人撩开帘子,露出一双狭长淡漠的凤眸。

    他认得,是去年高中的那位探花郎。

    陆沈白开口:“上来。”

    叶君然:“……”

    曲瓷应了声,让叶君然好好备考,就朝马车走去。

    孟昙将人请上去,然后一甩鞭子,赶着马车走了。

    马车里很宽阔,但一没暖炉,二没软垫,除了一张小几之外,就只剩下陆沈白和书了,非常符合陆沈白的审美。

    陆沈白倒了盅茶递给她:“那是叶侍郎的公子?”

    “你认识?”

    “略有耳闻。”

    “嗯?”

    “听说,这位叶公子,”陆沈白顿了顿,“艳诗写的不错。”

    “咳咳咳咳咳咳——”曲瓷被呛到了,不自在道:“他那是生活所迫。”

    陆沈白笑笑没说话。

    曲瓷如芒刺在背,将喝过的茶盅放回小几上,借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起初她没意识到,过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又抬头看了回去。

    枣红小几上,只有一壶一盅。

    那她刚才用的,是陆沈白的茶盅?!

    意识到这一点后,曲瓷脸瞬间烧起来。

    陆沈白见她盯着茶壶:“还要?”

    “不不不不,不要了。”曲瓷立刻弹开,脸上染了胭脂色。

    陆沈白看了她一眼,突然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花楼碰见的。”曲瓷张嘴就答,答完后才意识到不对,想解释,刚说了个,“我”,又猛的停住了。

    有什么好解释的,她是什么样的人,陆沈白不是很清楚么?

    陆沈白叹了口气:“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

    曲瓷等着他的后半句,陆沈白却转了话题:“看看这个。”

    说着,递过来几张纸。

    是巷子里截杀她的那伙人,及混进牢里那两人的口供。

    这两拨人都说,是有人出银子,让他们找曲家的麻烦,但那人当时戴着帷帽,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知道是个中年男子,个头不高,说话带有晋中口音。

    等曲瓷看完后,陆沈白又说了宋守备查到的结果——是印寡妇纵火所致。

    “张行?”曲瓷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他现在在你们庄子上。”

    陆沈白话刚落,孟昙在外面道:“公子,到了。”

    曲瓷撩开帘子,发现到了她家庄子上。

    管事的匆匆迎了出来,曲瓷说明来意,直接去看那帮灾民。

    “阿瓷,”陆沈白叫住她:“分头行动如何?”

    “行啊,张行归我。”

    “……”

    陆沈白迅速撤回提议:“那还是一起吧。”

    但最后,两人还是没一起。

    因为曲瓷把张行让给了陆沈白,自己去问那些妇人了,毕竟有些话,同性之间好聊。

    鹊桥巷失火后,朝廷只发了点微薄的赈灾粮,就不管这帮灾民了。是曲家心善,不但给他们发了补偿银,还给了他们容身之处,让他们安心过了个年。

    听管事的说,曲家小姐亲自来看他们,灾民们个个感激涕零,对曲瓷问的话,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等曲瓷从灾民住的院子出来时,陆沈白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不知道孟昙说了什么,陆沈白脸色不是太好。

    曲瓷走过去:“怎么了?”

    陆沈白:“要下雨了,路上说。”

    中午出来时,太阳还很好,现在却是铅云厚重,冷风习习,看着确实像要下雨。

    马车行驶后,曲瓷开口道:“我打听过了,大家对印娘子印象不错,不像是宋守备口中,那种儿子患病无望,会拉着街坊四邻陪葬的人。”

    “印象不错?”

    曲瓷斟酌了一会儿,刻意避开一些敏感词:“孀居,漂亮柔弱,带着患病的儿子,靠做绣活为生,街坊四邻觉得她可怜,平常会帮衬些,他们邻里关系很和睦。”

    陆沈白没说话,静静看着她。

    他的目光柔和,没有半分芥蒂,但曲瓷却只想赶紧跳过这个,直接总结道:“他们形容的印娘子,跟宋守备说的判若两人。”

    过了片刻,陆沈白问:“阿瓷觉得她是哪种人?”

    “……”

    曲瓷瞪了一眼陆沈白,她又没见过印娘子,她怎么会知道。

    陆沈白淡淡笑开,说回正事:“她儿子患有不足之症,须得一直用药养着,光凭她做绣活,不够的。”

    曲瓷心里咯噔一声,陆沈白也听到那些闲话了?!

    刚才有人隐晦说,提起印娘子和丰来酒馆的掌柜之间有猫腻。

    可若他们之间真有什么,印娘子又怎么会选丰来酒馆放火?!

    若她是被迫的,再加上儿子患病无望,想要报复掌柜的,倒是有可能,但……

    陆沈白:“印娘子的儿子叫印宝,可她丈夫却并不姓印。”

    曲瓷:“?!”

    陆沈白将孟昙刚查到的东西递给曲瓷。

    看完之后,曲瓷都要裂开了。

    印娘子的丈夫不但不姓印,人家还活的好好的呢!是印娘子与人偷情,被撞破后,带着孩子偷跑了。

    而与她偷情那人姓印,叫印四。

    陆沈白继续道:“死在这场走水里的,有三个人,印家母子和丰来酒馆的掌柜,孟昙去刑部打探过,印家母子死在失火前。”

    “怎么死的?”

    “他杀。”

    “印四呢?”

    陆沈白摇头:“还未找到。”

    曲瓷想不明白。

    杀了印家母子,烧了鹊桥巷,还要不断找曲家麻烦,那人到底图什么?!

    印家母子,跟他们家会有什么牵扯?

    帘子被风吹吹起,有水落在脸上时,曲瓷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陆沈白压住帘子:“买凶那人穿的是皂靴,应该是官邸的人,先从曲伯父这边查吧。”

    京兆尹一职被形容为辇毂,鸡毛蒜皮的事管,王孙公子的事也得处理,人际关系盘根错节,由陆沈白去打听,确实最为妥当的。

    “好,万事小心。”顿了顿,曲瓷又道:“这事就别告诉我哥了。”

    曲砚马上要去赴任了,告诉他也无济于事,只能徒增担心而已。

    陆沈白轻轻颔首。

    平叔发现曲瓷不见了之后,都快急疯了,正要遣人出去找时,孟昙驾着马车朝曲家行来,见画眉也在他身侧坐着,平叔这才松了一口气。

    马车停下,陆沈白和曲瓷下了马车。

    “陆公子好,”平叔冲陆沈白打过招呼,就去催曲瓷,“哎哟,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赶紧回去吧,要是让公子发现你偷偷出门,他非……”

    “谁让你出门的?”一声怒喝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死亡三连问:“嫁衣绣好了吗?规矩学会了吗?让你看的书看完了吗?”

    “陆沈白约我出门的。”曲瓷果断甩锅,脸上没有半分心虚,但在陆沈白看过来时,迅速冲他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曲瓷!你手干什么呢?”

    陆沈白微微一笑:“曲兄,是我约阿瓷出门的。”

    曲砚:“……………………”

    这两个人是当他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