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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曲瓷摔在地上,她却不觉得疼,只是一瞬间鼻息之间闻到一阵好闻的香气,她觉得脸颊有些痒,一抬头,就撞在一个下巴上。

    “吓!”

    曲瓷吓了一跳。

    身边的侍女赶紧扶起曲瓷,扑簌簌给她拍衣服,问长问短,看她有没有事情。

    曲瓷不回答,只是看着地上的少年,他屈了腿直起身子坐起来,他年岁并不大,却眉宇之间显得古板而周正,但稚气未脱,于是就显得可爱有加,严肃顿消。

    “看看他,”曲瓷说:“我没事的,快看看他。”

    一个侍女赶紧要去看。

    少年轻轻一挥手婉拒了。

    他真是与众不同,即便是衣袖,在他手下也似乎变成了流水或行云。

    “你叫什么啊?”

    “沉冤昭雪。”少年淡淡道。

    曲瓷:……感情是来替他娘亲找场子的!

    曲瓷吐吐舌头,跑过来在他身边蹲下:“我看看你胳膊。我哥说我吃得多,最近是个小胖墩,我摔下来你干嘛直接去接啊,你砸坏了怎么办,真傻!”

    “难道要我看着你摔在地上?”陆沈白倒是有闲心,呛她一句:“女子无度,破了相,以后若是爱上一个看皮相的人,该当如何?”

    那些话似乎是揭开了他的某些伤疤,他神色一暗,微微垂了眼睑,别开脸,撒下一片细碎的阴翳。

    曲瓷看的有些呆。

    陆沈白站起来,居高临下看她:“担心别人之前,先担心你自己。”

    曲瓷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憋着笑大幅度点头。

    “你——”

    后来陆沈白说了什么来着——

    回忆一瞬间消散,曲瓷被花眉的叫声带回来。

    “新人共饮合卺酒,恩爱相守到白头。小姐,快接啊!”

    酒杯已经被递到了面前过来。

    曲瓷睫毛扑簌一颤,她陡然清醒过来,周身一片冰凉。

    她方才在妄想着些什么?

    她与陆沈白如今,一个是罪臣之女,一个是无实权的翰林郎,这一桩婚事再热闹,也掩盖不了他与她之间的交易。

    “交易。”

    曲瓷眉尖一蹙,骤然意兴阑珊。

    她接过酒杯,垂着睫毛,不再看陆沈白,只跟他手腕交握,缠绕着,而后一口饮尽杯中酒。

    黄粱熟了,她的梦早该醒了。

    第9章 送行   曲瓷眼睑扑闪,手碰到火燎到一样……

    礼成后,陆沈白出去敬酒。

    妇人们鱼贯退出喜房,喧闹声骤然消失在纱窗外,影绰之间,隐隐有花香浮动。

    画眉从外面推门而入,进来,就看到曲瓷坐在铜镜前,已然是在卸妆了。

    “小姐,这不妥吧!今天可是大婚,你……”

    “打盆水来。”曲瓷语气不咸不淡。

    画眉扁着嘴‘哦’一声垂头丧气去了,等再回来时,她满面笑容,手上没端铜盆,反而拎着一个朱漆八宝玲珑食盒。

    “孟昙送来的,我刚出去,就撞上他了,他说姑爷今日开心,喝了不少酒呢。”

    曲瓷斜睨她一眼:“要你多嘴?”

    画眉讪讪笑笑。

    用过饭后,曲瓷闲来无事,让画眉将嫁妆单子翻出来。

    借着烛火细细一看,曲瓷不由蹙眉。

    曲家在凑够赎罪银之后,家业已经所剩无几,而那所剩无几中的十之七/八,现在都在她的嫁妆单子上。

    而且,不但如此,上面还添了许多旺铺好宅。

    这些都是贺瑛的嫁妆啊。

    “婶娘——”

    曲瓷正出神时,画眉捧着一个漆红描金的盒子过来。

    “这是二夫人让我今夜交给小姐的。”画眉叽叽喳喳好奇地探头:“二夫人说奴婢不能偷看,是什么呀?小姐你快看看给奴婢讲讲呗。”

    “就你好奇心重。”曲瓷笑笑,方才由陆沈白带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她单手接过盒子,另一只手一翻撩开盒盖,但只扫了一眼,曲瓷立刻‘啪!’将盒子阖上。

    “小姐?”

    曲瓷眼睑扑闪,手碰到火燎到一样躲开。

    画眉更好奇了:“什么啊?”

    她低头想去取出来看,曲瓷立刻道:“不能动!”

    画眉吓了一跳,“啊?”

    曲瓷又羞又恼别过脸,烛火飘飞,从茜纱上惊掠而过落在她的双颊上,画眉恍惚之间似乎捕捉到一种别样的东西。

    那种感觉细密而奇特,她懵懂地看着曲瓷,一时之间想问,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那个念头引着她。

    “小姐——”

    “将它锁进箱子里。”

    曲瓷吩咐。

    画眉思绪一断,便再续不上,她‘哦’一声转身去放好盒子。

    曲瓷身心俱疲,又自觉自己约莫是坐的离烛火近了,所以脸颊发烫,神思不定,不经意一瞥,见画眉正好奇地打量自己,曲瓷不自然地让画眉去歇息了。

    关门声响起后,曲瓷起身熄了床边的灯笼。

    她走到龙凤喜烛前,俯身正想去吹,但红烛融融,娇艳明亮,她一时不忍心,便放弃了,又转身躺回榻上。

    凉风习习,曲瓷了无睡意,便望着头顶的红帐。

    虽然她跟陆沈白成亲了。

    但——

    要更近一步,是绝对不可能的!

    曲瓷立刻将头埋在锦被里,扭身去睡了。

    陆沈白在喜宴散后才回来,已是深夜,喜房内静悄悄的。

    他绕过屏风一路进来,喜床上没有按照惯例该坐的端正新娘子,反倒床边的灯笼都熄了。

    纱帐低垂,隐约勾勒出一抹高卧的窈窕身影。

    陆沈白走到床边,单手撩开纱幔,长眉一蹙。

    够三人并排睡的喜床上,凌乱不堪,但再一细看,却发现其实是乱中有序——被子枕头的摆放看似凌乱不堪,但连在一起,却形成了一堵墙。

    曲瓷贴着最里边睡,但却在外面造了一堵墙,她想表达什么,不言而喻。

    “吧嗒吧嗒——”

    外面突然下起雨来,风卷着红纱扑下来,扑簌簌要朝着曲瓷脸上飞去,陆沈白酒气未散,脚步虚浮,却下意识一把拦住了红纱。

    红纱细腻,他握在手里,神色晦暗不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微微低了头,转身在脚踏上坐下,脊背靠着床榻。

    外面雨声淅沥,陆沈白安静坐着,坐了一会儿,他才惊觉手心还缠绕着红纱,于是轻手将红纱挽成一个结。

    外面风潇雨晦,曲瓷在灯影绰约中枕光而眠。

    雨下了整一夜,到天明时方歇,太阳穿过层叠云障,笼在花木上,像镀上了一层薄金。

    “小姐!”

    画眉一把推门跑进来,看见曲瓷还在睡,猛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地喊:“小姐啊,别睡了,赶紧起来了!要敬茶的,我的天,我昨晚为什么要喝孟昙的酒,真是倒霉催,小姐你也是喝多了吗?赶紧起了!”

    “敬茶?”

    曲瓷猛地睁开眼睛,睡意顿时全消。

    是了,她今天一早是要给陆沈白的娘亲敬茶的。

    那位陆嬷娘。

    不,如今该喊娘了。

    曲瓷一时心绪复杂,一群侍女呼啦围上来,有条不紊伺候曲瓷梳洗。

    “嘭——”

    有人将窗推开,冷意夹杂着湿气扑面而来,院中有侍女在洒扫修剪花木,异常安静娴雅,与曲家截然不同。

    曲瓷忽而觉得有些冷。

    “是倒春寒?”曲瓷问。

    “是,夫人。”一个侍女笑着回。

    “夫人?”曲瓷在这个陌生的词汇里抬起头,目光触及铜镜,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这——”

    铜镜里的人发髻高绾,珠光宝气地点琳琅珠玉,眉心又点朱红花钿,细看之下虽娇俏可人,但——铜镜里突然多了一抹人影。

    曲瓷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就要去扯头上的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