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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节

      得到了胡六指的供词,知府大人吩咐师爷送上供词 ,胡六指并没有多磨蹭,直接就画了押。其实动手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今日,除了自叹倒霉,倒还接受良好。

    知府大人看到供词,一拍惊堂木:“犯人罗子沣,你为一己私欲,指使人烧毁房屋,害人惨死。险些害了几百条人命,今纵火之人胡六指已经认罪,又有人指认你和他暗中见面,苦楚与你又有仇怨。你还有什么话说?”

    罗子沣听到“犯人”二字,直接如一道惊雷炸响在耳边。心里就俩字:完了!

    他读了多年的书,考举人时,也读到了律法。人证物证俱在,他几乎再没有脱罪的可能。

    方才他也听到了知府大人跟胡六指解释的话,如果从轻发落,就是秋后问斩。

    现在快要过年,等到秋后还有大半年。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能活的话,谁都不想死。

    罗子沣缓缓跪了下去:“我认!”

    这俩字一出口,那边默默流泪的纪淑荷发了疯一般扑到他身上连踹带踢,尖利的指甲挠他的脸和脖子。纯粹就是一个疯子。

    不待知府大人吩咐,边上随侍的衙差已经上前把她拖走。

    纪淑荷这会儿很是泼辣,手臂被人拖着,她还伸脚去踹,涕泪横流地咒骂:“你个杀人凶手,我娘哪儿亏待了你?你个混账……畜生不如……我当初瞎了眼……”

    一时间,整个公堂上都是她的骂声和哭嚎声。

    罗子沣冷着脸,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裳和头发。

    知府大人皱眉,一拍惊堂木:“肃静!再要吵闹,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纪淑荷当即就哑了声。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板子的厉害。

    全氏挨了板子从纪府出来,这么久了还没养好伤。如今又……想到母亲惨死,她眼泪夺眶而出,怎么都止不住。软倒在地上,磕头道:“大人,求大人为民妇的母亲做主!”

    知府大人看她一眼,示意师爷拿供词给罗子沣画押。

    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的纸张和印泥送到面前,罗子沣却不动,深深磕下头去:“大人,我还有话要说。”

    那边的李招序眼皮跳了跳,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

    他想要阻止罗子沣开口,但又很清楚,这样的场合中自己阻止不了。只眼神焦灼地看着那边,又恨恨瞪向边上的苏允嫣。

    苏允嫣当然知道自己招人恨。

    今日如果不是她煽动那条街的百姓报官,而李招序又没有招惹她的话,就不会闹上公堂,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罗子沣如今已穷途末路,他指使人放火杀人,罪证确凿。秀才的功名肯定保不住,连性命也岌岌可危。这种时候,他肯定会给自己的母亲报仇。

    偏偏他娘的死,于李招序来说是不能提的。

    只要愿意认罪,知府大人还是很宽和的,颔首道:“说吧。”

    罗子沣开口,却不是对着大人,而是对着那边哭得泣不成声的纪淑荷:“你说我畜生不如?你又好到哪儿去?我们成亲三年,我娘最多就是刻薄些,怎么也罪不至死吧?”

    “可你杀了她,还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我也没要你上门守灵,但她被你害死,你又是晚辈,上门吊唁一番总是应该的吧?还有,我只是想要儿子去给祖母守灵,你也不答应!你有心吗?你配做个人吗?”

    声声质问!

    纪淑荷抬眼看着他,反问:“你这么看重孩子,你让人放火的时候,可有想过你儿子也在里面。他才两岁,很可能跑出来。他那么小,他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个父亲烧死?”

    两人都觉得对方狠毒,都觉得对方对不起自己。看向对方的目光都无比怨恨。事实上,几个月之前,他们还恩爱无比。商量着短暂的分别之后一辈子再不分开。

    事已至此,吵赢了又能如何?

    罗子沣惨笑两声,看向李招序。

    李招序顿觉不妙,不能开口,也急忙开口了:“罗秀才,我们俩无冤无仇,你别胡乱攀咬。”又补充:“以后我每年清明都会带孩子去你娘坟前祭拜。”

    罗子沣冷笑:“你想让我放过你?就凭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我娘死了,我也要死了。凭什么你们能好好活着?”

    他不再看李招序,磕了个头,深呼吸一口气,面色严肃,从罗母的死说起,说到纪淑荷手中的把柄,说到之前全氏母女对纪父下毒,桩桩件件全部都吐了个干净。

    李招序面色惨白,心里慌乱不已。想要在脑中寻求脱身之法,可想了半晌却毫无头绪。

    纪淑荷在听到罗子沣招认她拿证明二人假和离的书信时,瞬间就怕了。听到后来,已经满脸惊惧,完全忘了方才的悲痛,眼泪都忘了流。

    末了,罗子沣又看向曾经的妻子:“你别觉得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娘,现在我害死了你娘,很公平啊!”

    纪淑荷:“……”公平个屁!

    她根本就不是故意的!

    第191章 养女妹妹(完)二合一

    纪淑荷一开始想要和罗子沣和好。要宅子也是为此, 本想着看在宅子的份上他可能会回头。没想到他一心奔着沈家去,一丁点回头的意思都没。

    伤心之下,纪淑荷就干脆直接把宅子和银子拿了。为了让母子俩知道她心意已决, 她把母子俩身上搜罗了个干净。但她没想到, 宅子会被养妹毫不客气收走, 得罪了一圈的人她却什么却都没能捞着。

    更没想到罗母会抢她的信,而她不过随手丢出一根棍子,本意是想阻拦一下母子俩的脚步, 就绊倒了罗母。

    谁知道不过那么一摔,罗母就没了命。

    天地良心, 纪淑荷敢对天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

    就算她对罗子沣失望无比,看着孩子的份上,也不会和他弄成生死仇人。

    可是, 罗子沣呢?

    他故意找人纵火,怕火着不起来, 竟然还放了桐油。这是实实在在想要他们的命。并且,孩子也在里面!

    纪淑荷实在不想承认自己真心爱慕的男人居然这样绝情。

    不知何时, 纪父已经出现在公堂外。并且送上了一张状纸。

    状告全氏和人苟且, 暗中挪取纪府家财送给外面的野男人。甚至还谋杀亲夫。又状告女儿纪淑荷与母亲同谋想要害死父亲。

    纪父请求有二。

    一是请大人严惩坏人, 给他讨个公道。二是想要与母女俩断绝关系。

    知府大人慎重接了状纸。

    其实呢,有罗子沣的供词, 加上纪父随状纸附上的全氏画押过的纸。全氏母女为谋夺家财杀害纪父的事人证物证俱在,已然罪证确凿。

    唯一的问题就是,罗子沣和李招序在这其中参与了多少。现如今律法严明, 哪怕只是知情没有动手, 但只要能得到好处, 就算同谋!

    李招序一家三口和罗子沣,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会被入罪。

    纪淑荷看到纪父送上的母亲曾经画押过的那张纸,几乎睚眦欲裂,恨声道:“我娘已经死了,你还要跟她计较。你怎么这么绝情?”

    这话苏允嫣听了就不高兴了,立即道:“那你们母女对爹下手的时候,难道不绝情?”

    纪淑荷不看她,只顾着哭,苏允嫣冷笑道:“你不绝情,为何你逃出来了你娘却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可是听说,你娘是邻居救的。邻居都赶来了,你在哪儿?”

    纪淑荷一怔,下意识看向李招序:“我被吓着了,不能动。你为何不救我娘?”

    李招序避开她的眼神:“我也吓着了。”

    他是秀才,不能让身上有疾。当时大火熊熊,他要是冲进去,万一被火烧了留下个疤,这辈子就完了。

    这样的解释,纪淑荷自然是不信的,扑过去在他身上又抓又挠:“你这个杀人凶手。本来我娘可以不用死的,你薄情寡义……你混账……你个畜生……”

    衙差都快上前把她拖开。

    知府大人一拍惊堂木,肃然道:“安静!”

    他拿着一大叠供词从头翻到尾,沉吟了下,道:“秀才罗子沣枉顾几百条人命,指使人纵火,害得李全氏惨死,又烧毁了刘通的屋子,人证物证俱在,罪证确凿。罗子沣为朝廷记录在册秀才,需从重发落。其罪行实在恶劣,判:夺去其秀才功名,立即处斩!胡六指为从犯,毫无人性,亲手放火,念在其主动供出幕后主使,判监五十年。”

    对于胡六指,知府大人应该是看在他利索地供出幕后主使的面上从轻发落了的。如果不是他的供词,很难定下罗子沣的罪名。

    知府大人又拿起另外一叠,看过之后,道:“李全氏暗中与人苟且,又为了钱财谋杀亲夫,罪名深重,但其已死,人死罪消。其女纪淑荷漠视母亲杀养父,又间接害婆母张氏受伤身亡,毫无人伦孝道,与其母同罪,判秋后问斩。”

    “秀才李招序偷取纪府钱财,和全氏苟且,漠视其谋杀亲夫,与全氏同罪,因其秀才功名,需从重处罚,判立即问斩。”

    宣读结果时,公堂内外一片安静。末了,知府大人才拿起最后一张:“苦主纪登要求与全氏母女断绝关系,准!”

    最后,纪父又直言李招序和罗子沣名下宅子和宅子中钱物都是纪府所出,想要追回。

    知府大人也准了。

    之前苏允嫣收回两个宅子,不用问也知道他们二人不愿意把房契还来。所以,只是拿着把柄收回宅子不让他们住。有了知府大人的准许,那两个宅子和其中的钱物财产才真真正正收了回来。

    李招序不知何时早已跌坐在地,面色难看无比。其实他后悔了,后悔不应该为了银子和全氏暗中往来。之前全氏对纪父动手的事他知道,但他却没想过阻止,实在是纪府偌大的家业太馋人了。

    再有,他那时候也心存侥幸,觉得此事会成。就算不成,凭着全氏对他的情意,很可能不会供出他。

    所以,成与不成他都无事,当然要搏一搏。

    可是,谁能想到全氏跟他会闹成这样呢?

    曾经他们倾心相许,却不能相守,无时无刻不在期待重逢。在一起的时间短暂,都舍不得吵架。可是现在呢?

    犹记得昨晚上全氏被留在火场中时,先是哀求他救他,见他不肯,便大声咒骂,紧接着一声惨叫,就听到她尖利大叫:李招序,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与你相许……若有来生,愿再不与你相见!

    李招序戴上了枷锁被拖走,从头到尾就没挣扎过。书读得多了,知道得就多。

    譬如……这罪证确凿被判刑之后,等着安排就是了。

    罗子沣也软倒在地上,衙差过来帮他戴枷,察觉到肩上突如其来的重压,他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

    其实呢,他和李招序想法差不多,虽然家中的银子暂时够花,但纪府家财实在让人羡慕。再有,那时候众人眼中,纪淑荷才是纪府唯一的子嗣,接手父亲留下的家财应当应分。凭什么要把偌大家财拱手让人?

    至于纪父的病……罗子沣不知道里面内情,但他猜到了一些,和李招序一样,他没想过要阻止,也是心存侥幸,事成自然最好,实在不成,凭着他和纪淑荷之间的感情,真败露了,也不会供出他。

    可是现在,罗子沣抬眼看向那边被衙差拉出门的纪淑荷,看他的眼神里满是仇恨,再无曾经的情意。罗子沣毫不怀疑,如果这时候放开她,她肯定会扑上来咬自己。

    曾经以为能恩爱一生的夫妻俩弄成如今的地步。罗子沣也不想,他看着她的眼:“其实我们俩互相辜负,你本来没这么恨我,不过是你没救母亲,你把你自己的歉意化成了怒气,怪到了我身上而已。”

    “如果重来一回,你会去救你娘吗?”

    纪淑荷哑口无言。

    她昨夜被烫伤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如果重来一次……她大概还是不敢冲进去。

    罗子沣嗤笑:“那是你的母亲,你自己都不肯去救。我愿意拼了前程性命为母报仇,你呢?”

    “纪淑荷,你口口声声爱我,但你对从小关爱你照顾你长大的母亲都这样狠心,我怎么敢相信你的感情?其实,你比我更绝情!”

    纪淑荷面色惨白被人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