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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我是喜欢你的。”
这句话从他的嘴中说出来,她愈咀嚼,愈觉自己的可笑。
她倚住窗口,静静的目送他离去。她不可挽留,他不曾回头。天地间是如此寂静,可以听见大雪落地的声音,清润的,细碎的,绵延不断,此起彼伏。她的耳畔似有风铃动,环佩触,玉漏滴。他手中所携的那点昏黄微光,是黑白天地间的唯一一抹颜色,随他渐去渐远,直至隐入深沉夜色,不可再见。雪地上只有他的孤单的足印,又为新的飞雪慢慢掩盖,终如完璧一般,毫无瑕疵,什么都没有留下。
阁内只剩下她一人,黄粱一枕,南柯梦觉,醒后欢喜与悲哀两相抵消。窗外雪落有声,壮美异常,如同她那春雨中的梦被冻死了,漫天抛洒的皆是她梦想的残骸碎片,再也无法拼凑收拾。
他自雨中来,踏雪而去,如同经历了自滋生至幻灭的整个轮回。如果她的今生能够在此刻结束,是否便是佛家所说的圆寂般的大完满?
☆、玉燕投怀
一夜北风扰人清梦,直到次日卯时方止。定权盥洗完毕,乘舆去康宁殿向皇帝问安。本已做好了立雪程门的打算,不想差人甫一通报,片刻便获宣入殿。时辰尚早,皇帝想是闻报方起,正在披衣,见太子入内,便挥手让陈谨退下,也不起身,依塌而坐,示意定权上前,笑道:“昨夜生受太子了。”
又吩咐赐座。
定权拿态坐下,方思想着当回复些什么,忽又闻皇帝问道:“因为给朕做这个寿,也难免叫你分了心,有许多事情原本也早该问问你了。”
定权思及昨夜之事,不免惴惴,笑道:“陛下请下问。”
皇帝无语打量了他片刻,方开口道:“刑部那边的案子,问得如何了?”
定权一愣,方答:“臣前日已吩咐有司具案,即日便可了结。”
皇帝“嗯”
了一声,又问道:“是怎么个说法?”
定权思忖片刻,答道:“以逆谋定罪,张犯夫妇及长子等五人拟斩,三人拟绞,余下五服外之亲眷拟充官,家产籍没。因其长女已适,小女已畏罪自裁,张家自家发埋,便不与追究。”
见皇帝点头,拿捏了半晌,方又问道:“只是张犯幼子,虽系至亲,年方志学,臣忖度或可减等拟为流刑,只是并不敢自专,还请陛下乙览圣断。”
皇帝皱眉道:“此事朕不过一问,既交到了你手上,你自己酌情裁夺便可。”
定权忙应了一声,又闻皇帝道:“昨日宴上我与你舅舅说过了,新年一过,便教他折返长州。逢恩虽然聪明,毕竟年纪还轻,朕怕他坐镇不住。教你早早了结案子,之后常到户部去行走行走,兵者国之大事,前方要用的车草钱粮,朕瞧不到的地方,你要处处代朕留心。百姓人家有句俗话,叫做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话说到此,望了他一眼,却又转口说道:“张案的事情,叫你自己裁夺,但是司法上有句话,可伸恩屈法,但慎网漏吞舟,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定权只觉背后汗下,忙应道:“臣记下了。”
皇帝点了点头道:“朕要起身了,你先退下吧。”
望着他身影出殿,只觉头疼异常,回想昨夜半夜宿辗转伤神,到底叹了口气,对陈谨道:“你叫人去传话给广川郡王,生死福贵各有天命,教他不必为一子忧伤,也教王妃好生保养。”
陈瑾答应了一声,方想起身传旨,忽闻皇帝又咬牙说道:“教他早早滚回封国去,再做片时逗留,朕不饶他!”
待定权步行回到延祚宫时,天已微明,四五个宫监正持帚扫去道路积雪。又有两个小黄门,不过七八岁年纪,跟随尊长当值,穷极无聊,便将扫落积雪团成雪狮子。定权看见时,已做好了几个,伏在雪中,便不免驻足一观,只见是一只大狮负着一只小狮,爪下又提携着一只,虽出自孩童之手,倒也颇为生动可爱,忽想起方才皇帝说过的话,呆立半晌,才叹了口气。再抬头看时,见几个扫雪的内侍早已退至路旁,两个小黄门也噤若寒蝉,遂指着那雪狮勉强笑道:“近乎道矣。”
方欲离去,见两人面上神色仍旧惊恐,想是并未听懂,忽觉心生不忍,又道:“是赞你团得好看。”
此后数日并无大事,皇帝也绝口不再提定棠子夭之事,直到十一月底接到定棠已抵封地的奏报,定权派赴岳州的侍臣也回京缴旨之时,雪已融尽,时节也进入了小寒。定权屏退众人,在延祚宫的书房听此使臣汇报,又插口问道:“他家中现下还余几人?”
使臣办差经月,事事皆已成竹在胸,未假思索,便回答道:“许主簿家道小康,亲眷尚存四人,养夫及继母,姨表兄弟二人,其余家中尚有大小仆妇七八人。”
定权点头道:“你可将他们都安置好了?”
使臣答:“臣受殿下严旨,不敢使上下一人是漏。”
定权笑道:“许君清白门第,漏网不漏网的话便言重了,只是你此事办得颇为得体。另有一事,本宫□月在宗正寺查案期间,这位许主簿可有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