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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泪几乎快落下来了,我这一次没再逃避,而是死死盯着老人平静的垂暮身影,她最后沉默的目送,好像一座沉甸甸的山头压住了我,我喉咙上仿佛也被什么沉重物给镇压了,我只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和手里的馍馍,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
老郭这时轻松笑着说,还以为你真是白眼狼叻。
我碎碎念说,是的,我是,我是……
他倒不跟我争这没意思的话,开始问我要去哪儿,干什么之类的话。除了回答那个城市,其余的,我迷茫着,皆说不知。
车里静下来的时候,我掀开了包着馍馍的布,小心翼翼取了一个出来先吃上,也给老郭拿了一个,却意外在最底下瞧见一角红白的纸,我定睛翻出来一看,那是好多张皱巴巴的钱。我前些日子还闹着要做新衣服,假使姥姥在一旁,她大约会说,我本来想你不走了,去镇上给你添几大件时髦的新衣裳,痛痛快快花些钱。
她把攒下来的钱都给我了。
我眼睛又开始发酸了,食不知味地咬着馍馍侧头看向窗外。这一坨布包在我怀里的温度正在逐渐降低,我紧紧将它捂在了肚子上。
记忆里这个时候的山谷一如既往那么荒寂,远远望去,真有几分月黑风高的味道,虽然这是黎明以前。天黑得那样纯冷,星星和月亮像是被谋杀了,寂静也仿佛是哀默。只偶尔有几户人家的屋舍里传来空荡的犬吠声,山谷始终是阴沉沉的诡静,似乎要吞噬那些蝼蚁一样的人户。天空里模模糊糊有一张暗存幽光的脸,一直延伸至山外,像乌黑的犬间或呲着牙,蠢蠢欲动。
我看着外面惨淡的天色,想起以前念中学时,每天要痛苦地早起一个多小时,和村里年龄相仿的孩子一起走山路去镇上。
我们那个师生寥寥无几的中学是没有晚自习的,怕天黑了孩子们回不了家,或跌倒受伤,或遇到野物,或迷失在黑夜里。
眼下我又瞧着那些皱巴巴的红票子,又想着我和姥姥一年的开销用度极拮据,很难得添一件新衣裳,因为以前都得攒起来给我读书,后来又得攒起来给我作嫁妆。姥姥怕我嫁妆少了,以后在夫家撑不直腰杆。
…………
然而现在,却都这么给了她眼中一事无成的我。
第5章 在路途
我第一次见到火车这样的庞然大物,见它之前,我是那样容易惶惶。
不论是排队等待,还是过安检,我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紧张模样,于是只能更用力地抱着我那土得不行的麻布袋,以此来消除一点我的忐忑不安。
别人同我说话什么的,我也吞咽着口水忙答应好。一股子清贫的乡土气息不用介绍便也这么外泄了。我甚至感受到来自于茫茫然外界的轻视和嫌弃,心里愈发低落了。
幸得老郭先前亲自将我护送了进来,不然哪儿是哪儿我都分不清,也不太好意思问人,问话的时候,我得深呼吸几个回来,也会用宋元明的话给自己打气儿。万不可被自尊心迷惑,这样念上许多遍。
待我终于上了长不见尾的绿皮火车,踏实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我才敢于正视其他人,慢慢地打量车里熙熙攘攘的一切。车内也有不少像我这样落伍又实在的人,带着更大的红蓝白三色的蛇皮袋,或者灰不溜秋的塑料麻袋。但也有很多带的是优质的行李箱,看起来很坚固很光滑,不像我的袋子软成矮焉焉的一坨。我衣物并不多,拣了看起来不算太旧的,越发没几件能看了。
宋元明留给我的几大百足够买卧铺的票,我为了省,还是拖来村里送信的邮递员帮我买了硬座。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安静看着外面的风光给精神透透气儿,心里的不安逐渐减少了。
瓜子花生矿泉水,饮料薯片八宝粥,来!麻烦把脚收一收了啊……
推着装满食品小车的售货员,在狭窄过道里断断续续前进。
车上的食品我倒不敢买,听说比外面要贵,就算是外面原价的零食我也不曾买。那么多元钱的一份饭,我巴巴望了好几眼更没舍得买。几天里,全靠吃馍馍、喝水充饥,差不多就饱了。
坐了几天几夜火车,我浑身腰酸背痛到比农忙时干活还要累,颈椎泛疼,腰背也涨,导致头脑发昏。加上生平第一次在身上揣了这么多钱,因而睡得极浅,一夜里不由自主要恍恍惚惚的醒来多次,慌慌地检查我的钱财和麻布袋。对面还坐了一个呼噜声震响的中年人,周围什么样可怜睡姿的人都有,狐臭、汗臭和脚臭混合起来的味道也早毒了鼻子。
因而我刚下火车时,迎着清新凛冽的冷空气,竟一时迷茫了分钟余。
火车站附近三三两两的黑车司机老招呼拖着行李的路人,也招呼过我,我摆摆手说要坐出租车,转身却拖着疲惫的身体四处问路找公交车坐。
我磕磕绊绊的坐公交车,中间转了多次公交车,有一两次困得睡过去导致迷路,下车后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该坐几路公交车,又是苦恼地看站牌又是找人问路。
后来天黑了就坐不了公交车,我感到崩溃之余,终于狠下心来花了一笔肉疼的钱坐计程车,坐了计程车又碰上要拼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