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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也无措地搓了搓宽松的裤腿,她稍微低了头,翕动着瘪嘴,嗫嚅道:“我没文化……又不懂……我……我就是为了你好。”
我逃避似的坐到了小板凳上背对着所有人,抬袖默默地擦泪,也有些懊悔自己口不择言。
而那些围观的邻里咸吃萝卜淡操心,骂我命轻骨头硬,又说姥姥太惯着我,看中了哪户人管雁子什么意见,幺蛾子真多!以为自己取了个带雁的名字,翅膀就真硬了?
他们不断说着头发长见识短的话。
这下姥姥又生气了,气的是旁人对我的贬低。命轻不就是命贱的意思么!姥姥一帮我说话,也被那些邻里指责。最终我忍不住一转头说,你们都是自私的人!自己不敢做出选择,也不想别的女人向上!我知道你们没读过书,没看过外面的世界!所以,我原谅你们!
我憋红了脸,说出这么一番话。他们也都愣住了。
…………后来宋老师听说了我要去城里的事,虽然向我说了一些劝话,却也替我说了情,然后姥姥稍微退步说,先不给我相亲。她又从了宋老师的说法,你如果想去城里打工,先去镇上学个什么试试,不急于一时啊。姥姥不识字又没钱,去不了外面,我又不放心你,虽然宋老师帮小宋为人做了担保,姥姥心里还是……不想你以后嫁得远。她嘀咕,你一去了城里,哪儿还收得住心,将来可不得远嫁了吗。
年轻人的事,不要管太多。这是宋老师持中立的态度,他不赞成我的贸然,也不偏帮姥姥的旧思想。
我当时一门心思的想走出去,任何人的谏言都被消除在了自我保护的那层隔离上。最终我还是决定了走目前最想走的路,唯恐给将来烙下后悔二字,才急慌慌要背井离乡。
离去前我单独找上了容芳,我请她要多帮衬我的姥姥,等我赚大钱回来了,一定给她包个大红包。她高高兴兴的答应了,我就知道找她准儿没错,她是个热心肠的大姑娘。
我走的那时,天已有些寒冷,山野间的芳草已不萋萋,而是凄凄,一眼望去,秋深处草木皆是黄澄澄的颜色,特别是梧桐叶堆满的那片金黄。这秋季的色泽虽明亮,却是寂然悲凉得很。宋老师说的悲秋情结真是不假。
那日早上,我五点便起床了,宋元明虽然在信里留了老郭的联系方式,我也没舍得坐私车妄图奢侈一把。出门在外,能少花钱就少花钱,这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的宗旨。
我将自己收拾妥当,抱着麻布袋一路摸黑上路了。
姥姥啰里啰嗦跟在一旁讲了许多话,中听的,不中听的,都塞满了我的耳朵。她仍然不想我出去,和那些日子以来嘲笑我的邻里一样,说着陈词滥调。似乎只要是个女性,是没有活路可言的。更遑论赚钱这回事了。村里有人嘲笑我在外面要沦落成小乞丐和老姑娘,姥姥则怕我离了她迟早要被饿死。我偏是不服的。只对她老人家说,我一定会过得很好,有一天我还可能会开着汽车回来见您。
在那村里为数不多的使我暖着的某位伟大形象的人,从未让我失望过。我和姥姥冷战着走到了碎石路口上,忽见寂静幽森的路边有一辆眼熟的面包车,我向前几步凑近了看,里头果然坐的是老郭,他正抱着手臂打盹儿呢。
我正盯着他看的时候,他忽然睁了眼,吓得我就是一退。他嘿嘿笑了两下,忙下车打开后面的车门热络招呼我上去坐。我懵愣地说,我没喊车呀。又不禁转头看向姥姥。她摆摆手说,也不是她喊的。
老郭连忙说,这是宋老师喊的,要他五点之前得到路口等雁子。
这时姥姥一拍大腿说,最近宋老师是问过她,雁子什么时候上路。起初我没肯坐这车,怕花钱。老郭便告诉我们,宋老师已经付了钱了。
我问什么时候付的。
老郭说,上回宋老师去镇上顺便付的,要我把你载到火车站去,钱我都收咯,就别推脱了。
姥姥也想上车,我没让,等到了火车站天就亮了,我一看清她垂老的样子想必会更难受。我始终保持着冷战,利索关上了车门,一副不冷不硬的模样赶她回去。
姥姥忽然从肚子那处搜出一个布包着的圆形物出来,她从窗口塞给我,嘱咐说,这是今儿早上她刚做的馍馍,捂在肚子里还是热的,趁热赶紧先吃一个,她刚才顾着说话忘了给馍馍。本来想着把我给说通了,这热馍馍就当是奖励我的,结果还是成了给我出远门儿垫胃的馍馍。
我眼睛一发酸,将头偏到一边去,一句话没说,把窗户摇了上去隔绝姥姥那道可怜巴巴又磨人的视线,并催促老郭开车。老郭说我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我要是他亲闺女,他……他回家得哭出来。
老郭磨磨唧唧的启动面包车,为了让姥姥在窗外多看我几眼。
我一眼也不瞧她,但是等老郭走远了一些的时候,我悄悄地张望后面,还把车窗摇下来了。那个走路都不利索的老人在弯路上跟着我们蹒跚地跑,她看见我探出头来了,于是跑得更快了些。她嘴里喊着什么,我没太听清,心里很揪心。幸好她停下来了,但她佝偻着身体,抬高手臂使劲儿挥着,竭力地喊。雁子,雁子,别在外面飞得太晚!
这话从路深处清远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