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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福晋很是吃他这一套,高兴过了,过意不去,不忍拂他的好意,又招了念瑭上前问:“听说你是被人家捡着养大的?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是旗人还是民人?眼下多大了?”

    念瑭规规矩矩地回话:“奴才憨蠢,以前的事儿浑忘了,只记着奴才是旗下人,来年就满十八了。”

    听她这样说,老福晋放下心,白白净净一人儿,倒也不像野路上的来头,便十分宽和地说:“那往后就留我这儿罢,端个茶,倒个水儿什么的。”

    念瑭是真的感激,忙跪下身磕头谢恩:“奴才多谢老福晋抬举。”

    老福晋见她抿着嘴笑,凹出俩梨涡,十分讨喜,掉过脸对祝兖笑道:“前段儿时间我上郑亲王府里去,郑亲王福晋身边有个西洋丫鬟,高鼻梁绿眼珠儿的,都夸她好看,依着我说,还是咱们旗下的姑娘招人待见。”

    祝兖垂目呷着茶,睫毛往下搭着,像两张蛾翅,顺着她意点了点头。

    老福晋叫起念瑭,外间豆子进门回话说,“膳房来问老福晋今儿……”

    老福晋截住她话头道:“晌午我跟王爷俩人一处吃,其余人叫他们自便罢。”

    ☆、今食往事

    旗下人饮食/精细,讲究少食求精,一道菜至多不过吃三口,品头摆样上却不能含糊,这时候摆谱儿是很有必要的,五颜六色,有汤有羹的才能显摆出家门里的富足,未受老天爷儿刻薄。

    老福晋坐在嵌云石束腰八仙桌前,闭眼运了趟念珠,老辈人都信这个,是对上苍赐食的感激。

    旗人极敬长辈,命座而坐,命食而食。祝兖垂手在一旁侍立,老福晋撑开眼,探了探手道:“你快坐。”又侧了下头道:“念瑭伺候王爷罢。”

    念瑭一凛,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躬身上前候着,祝兖撩起下摆前袍坐下身,对首全子顺着老福晋的眼色,捯了筷银丝杂面,念瑭有样学样,捞起袍袖执起银筷觑向祝兖。

    祝兖端茶抿了口道:“照着来。”听他说话跟站在廊檐下听雨水敲在瓦沿儿上的感觉是一样的,一码一码往外送字,即便三两字儿的短句,也如醍醐似的清脆敞亮。

    老福晋提着帕子沾了沾口,半嗔道:“爷们儿家的哪儿能吃这个,知道你今儿回来,灵芝煲的鸡汤,趁热尝尝。”

    见她掂着袖子揭开砂锅盖,老福晋暗想倒是个有眼色儿的。白漆漆的鸡脖儿窝在锅口,一个转念脑瓜儿搭错了筋,先前那股恶心劲儿又找上门了,念瑭噎着嗓子压回去,舀了碗鸡汤搁在祝兖手旁。

    偏偏老福晋又补了句:“我瞧今儿这鸭血汤也好。”这下可顶到肺尖儿去了,念瑭实在捱不住,背过身呕了声,顺势往地上一趴,额头枕着地砖求罪:“奴才该死!”

    砖缝间的寒气从脑门子一路窜进脊梁骨儿,念瑭不觉打了个寒噤,惊出半背冷汗,这下连煤灰也吃不上了,人熬汤,她往里头撒耗儿屎,不成心找抽么!转眼想到哥子,心里一阵抽痛,哥子害她得这毛病就是为着今儿这一出儿,好叫她能早点儿下地去陪他罢。

    正胡乱想着,老福晋笑哈哈地叫起她:“快扶人起来,没得蹲坏了身子。”

    念瑭懵着脑,被全子半托半拽地搀起身,老福晋颇有深意地看了祝兖一眼,故意冷下脸子问:“多久的事儿了?允璟呐,你跟额娘绕什么弯子?早说了我还能累着她不成,瞧你们俩糊涂的,心里也没个计较,回头磕出个好歹,上哪儿哭去。”

    她心里跟抹了蜜似的,就说嘛,先前绝没有过的事儿,怎么好端端地买了个人回来,心急火燎地往她这儿塞,还不是爷们儿家的怕折面子,宁愿多花费些功夫迂着来。

    祝兖脸色很是寡淡,眼皮都没抬一下,提勺抿了口鸡汤,不紧不慢一句话当头浇了老福晋一盆子冰水,“额娘想哪儿去了,喜事儿我还能瞒着您么?”

    从山尖儿跌回山脚儿,老福晋难以置信,指着念瑭问:“那这,这算怎么回事儿?”

    念瑭回过味儿来,又扎下腰请罪,祝兖哐当一声丢下勺,拿起巾子拭了拭手扔回桌上,“这汤做的腥了,得亏额娘没喝,没得心里窝囊。”

    老福晋被他一打岔,一腔子火全撒了出来:“叫他们端回去重做,懒笨的奴才,做弄起主子来了!”

    念瑭又是庆幸,又是愧疚,让灶上人替她背了黑锅,这不是造孽么。

    一屋人憋着气不敢动弹,祝兖倏地笑了声,低下头摇了摇。

    原本心里面就窝着火,见他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更来气,老福晋劈头盖脸地斥问,“你笑什么!” 冷眼乜他,心里五味杂陈,老郡王子嗣不甚繁茂,她就祝兖这么一个嫡儿,五十知天命,半截儿身子埋进土的人,就差抱孙子了,难为他是个不着急的性子,二十有六了,还犟着不纳福晋,一侧一庶俩福晋没一个中用的,肚子里就是没动静,偏还不能拿这事儿跟他说道,一提就上脸子,跟她不对付,娘俩儿倒闹得跟仇人似的。

    祝兖敛起面,一手划拉着矾红纹盃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