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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托生的徒孙,严格意义上来说练无瑕还是住持的长辈,自然不会有任何为难之举。一番通名报姓之后,练无瑕立刻被两名知客僧恭恭敬敬的让了进去。
“练道长,这便是人邪参悟静心的禅室了。”一名知客僧道。练无瑕有心问他一剑封禅究竟要参悟什么,转念一想,这种问题外人说了无用,未若去问本人得好,当下作罢,对两人点头道谢,推开了禅房的木门。
若非剑雪点明,大约终一剑封禅的一生,都不会思考一个名为“我从何处来”的哲学问题。
他自来便是个极端实际而又极端恣意妄为之人。吞佛童子是仇人,那就杀了;剑雪无名是好友,那就护了;北辰胤关碍着人情,那就帮了。无论“过去”究竟从何而来,当下的一剑封禅便只是一剑封禅,除却“现在”,他想握住的只有“未来”——
而他毕竟从未思考过,所谓自由,所谓自我,所谓未来,当真有任何一样可以摆脱过去的支配吗?
“我是吞佛童子吗?”他喃喃自语,向着对面画像上的僧人低声询问着,神情迷茫而冷肃,“一莲托生,已死的佛在鸿莲寺能告诉我什么?在九峰莲滫坐化的你,又能告诉剑雪什么呢?”
冥冥之中自有天命,人之初遇,看似巧合,却是无法更改的命运定数。正如他在风雪中厮杀,受伤晕倒之际,望见沉默似冰的绿发剑客踏风雪而来,又似他因酷热炎夏而浮躁挥剑,却在漫天水花碎叶里,瞥见惊惶望来的紫发女冠。
一剑封禅无法忘记,剑雪说过,他是吞佛童子,而自己则是魔胎。一剑封禅同样无法忘记,在提及吞佛童子这个名字的那一刻,练无瑕那无法自控的异状。
朋友的情义,自己的本来,还是……内心所害怕的真相?
脑内痛若凌迟,他重重的捶打着额头。
画像只是无言,内中的僧人目光柔和而慈悲,无声的凝望着下首挣扎于困途的男子。
“吱哟”一声,门扉开启,摇碎了一室清寂。
缓慢洞开的视野里,一剑封禅看到了练无瑕幽妙湛澈的莹褐眼瞳,练无瑕则看到了他还未及放下的紧扶额头的手。
这个动作,是头不舒服吗?练无瑕轻轻皱眉,还未及相询,一剑封禅已然率先开口:“佛寺里来了道姑,我这是看错了是吗?”
“没有看错,我来找你。”若在往日,练无瑕或许还会和他抬上几句杠,但不知为何,现下却全然失了心境,当下只是正正经经的回答。
“找我,”一剑封禅闷着嗓子重复道,他的面容因为低头而埋在阴影之中,复又抬头望过去,“为何?”
练无瑕正欲道出吞佛童子之事,目光却在他的脸上定住了。
一剑封禅天生的肤色微青,照理脸色是不好看的,但剑客气完神足,双目顾视之际神光四射,从未有人可以将他与“憔悴”二字联系起来。然而如今的他却是双眼布满血丝,两颊瘦得发干,俨然是憔悴之极的模样。
说不清心中的隐动从何而来,吞佛童子早被扔在了脑后,练无瑕忍不住凑近两步:“近来不曾好好吃东西?”
一剑封禅无所谓的哼了一声:“没胃口。”
先天道者的速度何其之快,他张个嘴的功夫,练无瑕已然掏出了几大盒点心往桌上摆,待得听清他的话之后,看了看他的脸,又瞥了瞥明明白白摆在桌上的罪证,一时收回也不好,继续搁着也尴尬,不觉呆了呆。
一剑封禅被她仿佛做错事的模样逗得低声一笑:“你做的?”
隔着萍水纱,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见那双浅眸颇讪讪的弯了一下,显然是肯定的答复。
“正好饿了。”一剑封禅把屁股下的椅子挪了过去,“吱哟”的擦地声颇为刺耳,练无瑕的精神下意识的紧绷了一下,回神后才看见他指了指另一侧的空椅子:“不坐?”
她依言坐下。适才一时手快拿出了自做的梅苓糕,本已颇觉尴尬,此刻又记起一剑封禅不喜吃素,心底更觉难为情。她素来对自己的厨艺颇觉自负,可却也没自负到会以为一个吃惯了荤食喝惯了烈酒的人会把自己的梅苓糕吃出酒肉的味道,万一他吃着觉得不合口味,或是觉得难吃,她怕更是要无地自容了。
就在她忐忑不安的焦灼里,一剑封禅打开食盒,捏了块梅苓糕出来,端详了这块比自己的手指肚还小一分的玲珑点心几眼,想到当日眼睁睁的看着她与剑雪旁若无人的将所有茶食瓜分干净而自始至终没想到让他一让时心里翻江倒海的闹腾感,不觉笑了一声:“还不错。”
练无瑕诧异的张大了眼睛,目光在他指间的点心上转了几转,眼神俨然在说:可你还没吃。
后知后觉的一剑封禅坦然的一张口,把点心扔进了嘴里。
入口清甜而略带药味,不觉碍口,反而有着难以名状的暗香。这样的味道,过去只图快活镇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自己怕是连味儿都尝不出来,也只有如今山雨欲来的半日闲隙里,方才品出那么一丝淡而清远的况味。
练无瑕坐在一边,盯着他看了半晌,也没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