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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在三国第8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坐在马车里,唐贺靠窗看着外边不断后退的风景,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一番马车的行进速度。这么慢,太无聊了!

    “怎么了?”唐贺斜了眼在生闷气的陈登。

    “为什么这么急着走?我还想……”找郭嘉报仇。陈登在心里小声说。

    “娘病了啊!”唐贺撇撇嘴。

    陈登摸摸自己的眼角,倒抽了口冷气:“怎么看都像是假消息。想是姑父怕你不愿嫁,逼着你回去。”

    “不管是真是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反正都是要嫁人的,既然由不得我选,嫁谁不一样?”唐贺拿出药膏,朝陈登招招手,“过来,擦点药会好得快些。”

    陈登听话靠过去,头枕在她的膝上,让她擦药。药膏冰凉凉的,有一股怪味,刺激得他想流眼泪:“姐,这是什么药啊?”

    “哦,从胡商那儿买的。听说,他们那的人受了伤都擦这种药,好得快,而且不会留疤。”唐贺看着陈登一张俊脸上的两只青黑的眼圈,忍着笑,解释道。

    陈登分外难受地眨眼:“可是,这味道……”

    “忍着吧,好得快。”唐贺摸摸他的眼角,收起药膏,擦了擦手,推开他,“如果有冰块,还能好得更快些。”

    陈登打了个寒战,退到角落坐着。这要好几天才能消下去,他这几天都不敢出去见人了。

    过没多久,陈登闲不住地开口:“姐,我们还没去汝南呢。”

    “没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就会有消息的。”唐贺打了个哈欠,起得太早,她有些困倦。

    “我怎么不知道?”陈登闷闷不乐地问。

    “指望你?你也不看看这几天你都在干什么?”唐贺挑挑眉,“有些事情还是得靠自己。”

    陈登不服气地想要反驳,却因为知道这几天的事,都是自己任性所致,一时间无言以对,又想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坐起来一脸认真地看着唐贺。

    唐贺耸耸肩,没理他,转身拿出一条毯子盖在身上,倚着窗,闭眼假寐。

    陈登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姐,和我回徐州好不好?”

    “嗯?”唐贺眯着眼瞧了他一会儿,挥挥手,把他推远,“一边去,等我睡饱了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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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下一个城镇的时候,唐贺就接到了消息。一个消息是确认陈氏生病的事,另一个消息是关于汝南傅公明。两个消息其实也能算是一个消息了。因为陈氏的病,是由汝南傅家引起的。

    汝南傅家自诩家世清白,不愿与宦官结亲,坏了自家的名声。傅公明更是扬言宁娶贫家女,勿纳唐氏女,以明其心志,显其高义。傅家的退婚,把唐衡气得半死不算,还把陈氏给气病了。最可恨的是,说亲之初,傅家不立即拒绝,直到现在议定了婚期,下了聘,才突然又来反悔。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还未成婚,就被人退婚,总是会让人在背后非议的。倘若有人猜测唐贺行为不检被退婚,女儿家名节最重要,一旦被人往这上头怀疑,名声立时就毁了,以后谁还敢娶?陈氏越想越恨,一口气没接上来,吐血昏倒,一直昏迷不醒。

    对着两份报告,唐贺面无表情,手指缠绕着发丝,眼色不善,也不知想了些什么事情,阴测测地笑了一阵。

    “你接着去查傅家的事,尤其是傅公明。最好能把那小子小时候尿床的事也给我翻出来!”

    送来消息的雨前听了唐贺的话,脸色都不变一下,无声地点头,自窗户跳出,不惊动任何人地迅速离去。

    唐贺没有回头去看雨前有没有离开,扯着自己的发丝,回想起陈氏对她的好,她心底不可抑制地燃起滔天的怒火。好一个家世清白的傅公明!既然一开始就看不上唐家,又何必答应。若是惧怕唐衡的权势,现在又如何敢退婚!这么做,难免令人觉得是故意的。

    攥紧手,指甲嵌入掌心,唐贺闭上眼,仿佛还能听见多年前大牢之中,儒生们说的话:“对你们这等禽兽不如之人没必要讲仁义道德”“吾将啃汝之骨,噬汝之血!将汝一族下狱尽诛!”。

    颤抖着环抱双臂,那一年的噩梦,她至今仍时常因此从梦中惊醒。

    这两年,经由陈珪的教导,她渐渐取得唐衡的信任,得到唐衡手中的部分势力,她才知道当时的自己有多天真。在那之前从来不知道,那些士子竟会连无辜的她也不放过,而一直让她心怀愧疚的账房先生简平,与他们并无二致。只要能除掉把持朝政的宦官,他们是不在乎牵连几个无辜之人的。事情不成,他们身死,也能博得身后美名;事情若成,他们便是居功至伟,国之栋梁,前途无量。有这样的诱惑在,自然生死无畏,勇往直前。人性就是这样。什么理想,什么志向,什么君臣之义,全是掩饰他们功利之心的谎言。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不是她不想去伤害他们,他们就不会来伤害她的。所以那时候曹操才没有对她说“害人之心不可有”,因为这世上还有“先下手为强”一说。

    不管是为了名声,或是利益,或是其他什么事情,傅公明这么做太过阴损了。唐贺捏着手心,在心底暗暗发誓:此仇定将数倍还予汝身!

    唐衡选婿

    回到洛阳的最初几天,唐贺一直在床前伺候陈氏用药,许是见了女儿,心里欢喜,陈氏的身体逐渐康复中。

    唐衡见陈氏没什么大碍,便放心下来,开始着手对付汝南的傅家。敢这么驳他面子的傅家,真是很有胆量!

    唐贺知道后,向唐衡提出这事交给她自己解决。

    唐衡考虑了下,答应了。条件是,他会再给她找个婆家,这次直到出嫁前,她都不能再离开洛阳。

    因为要照顾陈氏,唐贺对留在洛阳没有异议,倒是关于她的婚事,唐衡怎么还能这么有信心,再给她找一个呢?

    “你确定被退过一次婚的我,还有人要?”唐贺如此问道。

    唐衡没有明说,但他的表情很明白地告诉唐贺,这世上还有“强买强卖”这种东西,而且唐衡不怕唐贺反对,因为他有陈氏这个王牌在手,只要唐贺反对,说出一句“为了让你娘不为你操心”,就能把唐贺所有的意见全部都堵回去。

    唐贺囧了,估计唐衡现在是只想着把她嫁掉,没想过被强迫的人家会怎么对她吧?

    看出她的担忧,唐衡用一副“你真没出息”的眼神看她。

    唐贺心虚地移开视线。好吧。大家族的人一般娶了嫡妻,只要嫡妻不犯七出之条,是不会轻易休掉的,因为他们比普通人家更重视面子问题。那么,如何把握住一个家,就要靠她这几年所学的东西了。只是唐贺自己很难想象她往后的日子将在讨好公婆与相公的生活中渡过。那种日子刚开始可能她还会觉得有趣,陪那些后宅妇耍耍,长期……想象不能。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确实没有别的选择,有“未出阁就被婆家退货”的历史,能找到人家愿意要她,就该偷笑了。这一切都是傅公明害的。既然这“亲事”没她什么事情,那她有的是时间,专心去对付傅公明了。唐贺咬牙切齿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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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唐贺回来的陈登在唐家一直待到陈氏醒过来之后才离开。只是在离去之前,陈登与陈氏背着唐贺,进行了一次密谈。

    “姑母,我喜欢表姐。”陈登说得很直接。意思也很清楚,既然汝南的傅家这么不识抬举,还是让表姐嫁给我比较好。

    陈氏靠着床头,细看着这个英俊的侄子,温柔地笑了笑:“登儿,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姑母觉得你喜欢阿贺只是因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未见过其他女子,才会这么说。”

    陈登意外地严肃:“姑母,我是真的喜欢表姐。”

    真的喜欢也不行啊!陈氏摇了摇头。自己大哥是什么人她怎么会不清楚,就算陈登说出非卿不娶这样的话,他也不会答应的。

    “登儿,可有站在家族的立场上考虑过这个问题?”

    陈登愣住了。家族立场,以家族立场看,他不能娶唐贺,理由和傅家相似,更因唐贺被傅家退了婚,名声便不好了。他若娶了唐贺,难免会有人说他们姐弟俩之前早有私情。果真如此,对双方皆有损伤。最要命的是,于名声有碍,一旦名声不好,品行有损,就不能被州郡府举孝廉,那他将来步入仕途会很困难,父亲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眼见自己侄子的脸色刷白,陈氏就看出他已然知道深浅,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登儿你是好孩子。你若真喜欢阿贺,就该为她想想,也为你自己想想。”

    “可是……”陈登还是有些不甘心,“若是表姐此番找的人家不如我陈家,还请姑母给登儿一个机会。”

    陈氏沉默了好一会儿,叹道:“痴儿!你可见阿贺眼中对你有半点情意?”

    “……”陈登别开脸去。他是聪明人,自然分得清唐贺对自己的喜欢是哪一种。她只当自己是弟弟来疼爱,从不曾想过其他,没有半点男女私情。

    “再说远一些,阿贺嫁到陈家,等于毁了你!就算你将来不怨她,可她又将如何面对那些对你寄予厚望的陈氏亲族呢?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回徐州去吧。若阿贺无法嫁个好人家,我这些年的忍辱负重就白费了。”陈氏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冷着脸下逐客令。

    陈登紧抿着唇,神色倔强,与陈氏对视良久,终是败下阵来,明白自己没有任何机会了,难过地向陈氏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陈氏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深感疲倦地躺回床上。这些孩子怎么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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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被退过一次婚,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高门大户都不可能找得到好人家,所以唐贺对自己能嫁个不错的人家,都没抱什么希望。

    唐衡却不这么想。他下定决心要赚回面子,给女儿找一个比汝南傅家家世好,比傅公明有才华有前途的女婿。最好还要在颍汝一带,让大家都看看,好好对比一番,他的女儿不是没有人要的。不嫁那傅公明,他的女儿还有更好的选择。

    他让人找来颍汝一带名门世家年轻一辈尚未婚娶的青年子弟名单,一个个筛选,最终选定颍川陈氏、荀氏、钟氏。翻着名册,唐衡倒犯了难,这几家人都有优秀的子弟,其中自然也有高下之分。但谁高谁低,不仅要看当下,还要看将来。

    颍川陈氏

    陈群字长文,颍川颍阴人。其祖父陈寔,父亲陈纪,叔父陈谌,于当世皆负盛名。陈群尚幼时,陈寔便有言,认为此子奇异,曰:“此子必旺吾宗。”

    颍川钟氏

    钟繇字元常,颍川长社人。钟皓之孙,钟皓因德行高尚、学识渊博,与陈寔、荀淑、韩韶并称为“颍川四长”。幼时,有术者,说其面相富贵。钟繇本身学识渊博,品德有乃祖之风。

    颍川荀氏

    荀彧字文若,颍川颍阴人。祖父荀淑,荀淑有子八人皆贤。荀彧为荀绲之子,彧幼时,南阳名士何颙见之惊奇,称其为:“王佐才也。”

    唐衡对着这三人的资料,反复推敲对比,盘算了大半天,才剔除了一个年纪较大的钟繇。还剩两个年岁相当的陈群与荀彧。两个都是颍川颍阴人,这两家在家世上,不相上下。单个拿出来看,似乎这个荀彧更有名,才学好,品行佳,而且“王佐之才”这个称谓,意味着他将来有可能位极人臣。这样一比,那个陈群就算不了什么了。

    选定了荀彧,唐衡开始谋算如何让荀家答应娶他的女儿。使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让荀家主动来提亲是不可能的了。光明正大的结果,就会变得像傅家一样,所以从说媒开始,到议婚下聘嫁娶,最好能想办法一次顺利解决。

    首先,选谁做媒牵线很重要,总不能在第一关就被拒绝。唐衡脑子里罗列出在朝为官的名士中,谁名重天下,说话够得上分量,又与荀家交好的人名。突然,他眯了眯眼,如果没有记错,荀彧之父荀绲在月余之前,有诏令从济南调回京师任职,现在应该快到京了。几年前,荀爽辞官而去,荀氏一族就没有人在京任要职,所以荀绲此次来京,必然慎之又慎。

    想了一会儿,唐衡心下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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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方面,雨前不负期望地为唐贺弄到了傅家为富不仁、欺压百姓的罪证,以及关于傅公明从小到大的杂事。虽然雨前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唐贺连人家几岁尿床这种东西也要,但他不是个多嘴的人,从来只做份内的事。因此,把这些东西交到唐贺手上时,一贯的面无表情。

    唐贺一脸无趣地翻着雨前调查来的东西。内容无非就是那种东西,起不了什么作用,能打击得傅家一蹶不振的东西更是没有。一地的名门世家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普通的罪证拿不下他们,本地当官的还得帮他们隐瞒着。除非这个名门,声名狼藉为世人所不齿,然后,有人放一把火,众人都来加柴,墙倒众人推,才有可能灭了他们。

    嗯,要怎么做呢?这些不足以致命,火烧浇油倒是很有效。问题是这火要怎么点上,放火的前期准备工作啊……挠挠头,唐贺望着房梁,想着要怎么放火。

    “啪!”

    突然,她猛地一拍桌子:“没有麻烦制造麻烦也要上!这句话这么有名,我怎么就忘了呢?”

    雨前低着头听到这句,嘴角猛抽。从古至今,根本没有哪个名人说过这种混账话的,他能用性命担保,这句绝对不是名句。

    “雨前,你去安排下。”唐贺晃着手中的一叠纸,“那个傅公明不是扬言宁娶贫家女吗?那就让他娶!他不是觉得他们很干净,很清白吗?咱们就往他们身上泼脏水!”

    雨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脑袋,洗耳恭听。

    “去汝南散播谣言,逼那傅公明快些娶个女人,越快越好!随便那个女人什么出身都没问题,当然最好是他说的贫家女!”唐贺敲打着桌面,一字一句地说,“能做到吧?”

    雨前无声地点点头。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回洛阳前,那傅家就急着给傅公明娶妻了。

    “再安排个下人,混到傅家,能靠近傅公明最好,不行的话,就混到厨房这样的地方去。给他在日常饮食上下点……咳,壮阳补肾的药,嗯?”

    雨前低着头,脸色绯红。这哪里是个女儿家说得出的话。

    “为什么要下药?”一向沉默无语的雨前终于破功,憋不住问出来。

    唐贺挑挑眉,嘿嘿j笑两声:“当然是祝他早生贵子咯!”

    雨前黑线着抬头偷瞄了唐贺一眼,欲言又止。他还没听说过,陷害一个人,让他早生贵子的。这小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慈明有愧

    荀爽跪伏在父亲荀淑跟前,两手撑地,额头紧贴着手背,心底说不出得痛苦。

    荀氏一家之长荀淑一脸平静地望着他,心里的痛苦却不比荀爽少半分。荀爽是他的儿子中最出色的一个,他如何恨得下心,白发人送黑发人。

    侧首看了眼安安静静地跪坐在右侧,低垂着眼帘,面色沉静如水的荀彧,荀淑更是不舍。荀氏一门能人辈出,但文若却是他自小带在身边,悉心教导长大的。这个孙子的才学不在慈明之下,尤其是在治国安民之道上,远胜其父辈。正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饶是他也无法选择。

    “父亲!”荀爽语气悲怆,“慈明不孝,不仁,不义,敢不连累兄长、子侄。请父亲勿要为儿忧心,儿不孝愿自去领罪……”

    “叔父,且听侄儿一言。”荀彧向前倾了倾身,恭顺地施礼,“彧,已成年,正值适婚之龄,婚姻嫁娶理所应当。唐氏之女,未闻劣迹,汝南傅家退婚,已毁其名。如我荀家,再拒唐家之女,其一生断难婚配。我不欲作傅氏那种沽名钓誉之辈,毁一清白女子的名声,来成就自己的美名。”

    “文若,切莫胡言!你可知,世人不会理解你的好心。他们只会讥笑你,讥讽我荀家,畏惧宦官,趋炎附势。”荀爽抬起头,两眼发红,“莫说此事是因我而起,错在我过于自负,行事不慎,才将把柄与人。叔父怎可因此让你代我受过!你是我荀氏最有希望的人,切不可染上半点污迹。”

    荀彧摇了摇头,语气淡然:“叔父,清者自清。”

    “文若,你还不了解这其中的可怕。”荀淑看着眼前叔侄俩,深深叹了口气,“此事处理不慎,不仅毁尔名声,甚至将祸及满门。”

    “不,祖父!文若明白。”荀彧转向祖父,叩首道,“名声就好比一张白纸,若是纸上遍布墨迹,有可能是一幅墨宝,若是只有一点,余处皆空,则不复纯净。”

    “你既已知晓,又怎能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你可知自己身负荀氏的未来!”荀爽严肃地训道,“你当以一族为重!我已是年过四旬之人,来日不多!就算因此事而亡,也能赚个不畏强权的美名。你青春年少,切不可贸然行事。须知这些年,为成就你一人的名声,有多么不易。断不可因此前功尽弃。”

    荀淑捋捋胡子,看了眼激动的儿子,再看向面色不改的孙子,闭上了眼。他明白,荀彧已经做出决定,难以更改了。

    “彧自然知晓,彧能有今日之名,全赖族中诸位长辈之力。仅一项,彧便是声名尽毁,也当保全叔父,以全孝道!叔父,莫要再拒。让祖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叔父于心何忍?”荀彧两手平举过头,重重拜下,“况,彧确信以吾之才,定能在那沾了一点墨迹的白纸上增添数笔,化作一幅名留青史的佳作。”

    荀爽趺坐在地,悲戚地望着在自己面前跪拜不起的荀彧,看了眼父亲,长叹一声。文若的一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确让他无法拒绝。拒绝就是不孝……

    “子如难成功业,吾罪重矣!”

    荀爽拭去眼角渗出的泪水,趁着荀彧未起身,对他行了半礼,再对荀淑重重叩首三次,起身黯然离去。

    荀淑睁开眼,看了看依旧没有抬头的荀彧,无力地说道:“文若啊,慈明此生再难面对你父子二人了。”

    “祖父明鉴。彧不忍祖父年迈受丧子之痛。彧愿以身代叔父!况娶一妇尔!”荀彧抬起头,神色坚定。

    荀淑抬手拍拍身侧的座位,示意他过来。

    荀彧膝行至祖父身侧,低头听训。

    但荀淑却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地传递着心底的歉意。荀彧不像他的外表那样柔弱,相反,他意志坚韧,志向明确。若真因此事毁了前程,如之奈何。

    “祖父?”荀彧抬起头,小声地叫了一声。

    荀淑看了他好一会儿,闭上眼,复又睁开来,做出决定:“从今日起,荀氏一门,皆为你所用!将吾一门荣辱,系于汝身!望汝勿负吾心!”

    “祖父,彧之上有兄长……”荀彧吃了一惊,立时就想拒绝。

    “勿要再言。此事将于汝娶妻之后,告之于荀氏宗族!”荀淑厉声打断他。

    荀彧抿了抿唇,低俯下身,额头触地,再三叩首,不发一言,无声地表达着他的抗议。

    荀淑心疼地看着他额头叩出淤青,就是不收回自己的话。

    过了很久,荀淑才缓缓开口说道:“文若啊,唯有如此,我才能相信,你能在那废纸上,成就一幅佳作。将荀氏一门交到你手中,我才能相信,你会时刻谨记自己的责任,不忘自己的志向,努力上进,光耀门楣。”

    荀彧默然不语。

    荀淑自己扶着桌角,拿起拐杖,慢腾腾地站起来,留下荀彧一人,离开偏厅。走到门前时,他回头看了眼,尚在愣神的荀彧,心底深深叹了口气:我这么做,还因为名声受损之后,你更需要家族势力的支持。聪明如你,应该会懂的。荀家日后就靠你了。

    老人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拄着拐杖,慢腾腾地走远。背后看去,有些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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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唐贺一口茶喷出老远,连忙掏出手绢擦了擦嘴,抬头看向站在她面前说话的唐衡。

    “你……你再说一遍?”她像是没听清,要确认一般,两眼直盯着唐衡。

    唐衡看着桌上的水渍,皱了皱眉,把话再给唐贺说了一遍。

    “我已为你定下颍川荀氏。不日,荀家就会来下聘定亲了。”

    唐贺像看到怪物一样打量着唐衡,语气疑惑地问道:“荀家的谁?”

    “荀彧,据传有‘王佐之才’,想来各方面皆是不错的。”唐衡颇有得色地扬了扬头。看谁还敢说我女儿嫁不出去,我给她找了个最好的!

    听到荀彧的名字,唐贺低头捂脸。荀彧,那岂止是不错,根本就是上上品。继父大人,乃到底对人家荀家造了什么孽啊!那样的人哪里轮得到她?难不成她上辈子救过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还是积了厚德种了福根啊!还是说,荀彧前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或是欠了债,这辈子要还?【作者:咳,你想太多了……】

    “怎么你不满意?”唐衡看她低下头,捂着脸,多少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不属于会害羞的类型,就以为是她不乐意,“还是你有更好的人选?”

    唐贺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抬头问道:“咳,爹,你能不能告诉我,荀家为什么会答应来提亲?”

    “哦,这种事你就不用管了。好生准备你自己的婚事就是了。我来就是和你说一声,回头告诉你娘,也让她高兴高兴。”见她没有不愿意的样子,唐衡叉手于袖中,神情愉悦。

    唐贺哪里能这么就放过他。她又不像以前那样傻,什么也不懂。这理由她要没弄明白,指不定一嫁过去,就会被暗地里给莫名其妙地弄死了。死了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太冤枉了。

    “不行,你得说清楚。我可不想嫁过去被人当仇人对待。”

    唐衡脸色一僵,变得阴沉:“他敢!”

    “不是他敢不敢,是你得和我说一下,让我心里有个底,早作准备。讨好公婆什么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总得对症下药啊!”唐贺连忙解释道。

    她这么一说,唐衡缓了脸色,将以荀爽性命为挟,逼迫荀绲送子成婚一事,大略地说了一遍。

    听了唐衡的话,唐贺皱着眉,看了他好一会儿,迟疑地问道:“你是说,当年的账房先生都是荀家派来的?”所以……一切起源于多年之前……真是纠结不清!

    “哼。他们自己活腻了想要寻死,与我有什么关系!”唐衡冷哼一声,“若不是得知他后来毁去证据,辞官归隐,我岂会轻易放过他!不想今日到有这用途,留他一命也值得了。”

    唐贺几乎要哭了。这哪里值得?世上哪有这等好事?这根本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啊!你这桩强买强卖的生意害得我还没进门,就注定无翻身之日!我会被生吞活剥的,会死无葬身之地的……面条宽泪。。。

    “另外,你可知‘太平道’的张大师?”唐衡眯了眯眼,“那荀氏也不都是老实人。他们暗地里与那大贤良师有些交易,资助了他们不少钱粮。出入账目,我可是都有底证的。”

    “大贤良师?张角啊!”唐贺抓抓脸颊,“爹,他们是邪教。‘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话是谋反,暗指天子……”说着,她伸出一个手指,望天指了指,又指指地下。

    “我当然知道。”唐衡摇摇头,“这事属于朝政,你不要多言。张让已把这事压下去了。我想着,你的婚事此番能成就罢,若不能成,正好借着这个事……”他把下文隐去不说,但眼中的寒光很明白地显露出杀意。如果荀家不识抬举,就借这件事诛其一族。

    唐贺皱眉考虑了一会儿,叹气道:“你越说我越觉得自己嫁入荀家的日子会很难过。”

    “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唐衡不悦地训斥道,“我给你的那些人手,不是给你摆着好看,装门面的!”

    “是是是,我会尽力的。”唐贺随口应答着,拈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您忙去吧。”

    唐衡看她那个样子,知道她不会像她自己说的这么简单就放弃,心里舒了口气,抬脚离去,前去找陈氏商量婚事的具体事宜。

    唐衡一走,唐贺就放下手中的糕点,用手绢擦擦嘴,丢在一旁,起身去为自己的将来做些安排。

    三人成虎

    这一阵子,颍汝一带都在传言,被汝南傅家退婚的中常侍之女,将要嫁给颍川荀家的荀彧。此事引发颍汝一带的文人士子的热议。

    更有甚者,刨根究底,声称知道内情,真相是:汝南傅家欲借悔婚一事扬名,以显其名声,好博得不畏权势的美名,晋升仕途。傅家此举太不厚道,生生毁了一个清白无辜的女子名声。谁都知道太监是不可能有后的,那个女儿不过是族中过继的孩子,平白受了无妄之灾了。可怜的很!傅家如此行径,着实可恨!极为无耻!而中常侍唐衡见傅家不娶,就找上比傅家好上许多的荀家,以其权势强迫嫁娶。荀家一门均以贤德著称,怎会轻易为权势所迫。本是要拒绝的,谁想荀彧言称,如自己再拒唐氏,此女一生尽毁,他不愿为博得一个清名,像那傅家一般行事。怜此女出身,又因其并无劣迹,亦无有损妇德之事传出,遂应之。

    一时之间,傅公明的名声降到冰点,还有继续往下的趋势,为众人所诟病。而荀彧贤德、良善之名再上一层楼。这两人平日的言行举止,都被人挖出来进行对比。

    傅公明此人性好渔色,虽未流连烟花之地,但其府中被其一时兴起糟蹋的婢女为数众多,与其自称的君子风度相悖,而且他在退婚之后就立即娶了妻子,据说,傅公明之妻如今已怀孕好几个月了。这不由会让人想到是不是他之前就做下这种事,才拒婚的。其人言行不一,实为天下士子之耻。

    荀文若素有颜子之风,德行周备,其所规謩,以圣人为度,兼之,其清秀通雅,有王佐之风,能折节下士,不同于一般世家子,实乃诚诚君子。端看他愿屈己娶唐氏之女,便可知其言行一致,无愧良善贤德之名。

    郭嘉窝在酒店的角落,一手拎着酒壶自斟自饮,一手夹菜吃的不亦乐乎,耳朵还顺便竖起来饶有兴致地听着八卦。

    “奉孝!”

    郭嘉抬眼看了下来者,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戏志才拂了拂衣摆,毫不客气地在他边上落座,叫店小二来添了副碗筷与酒杯,就开始跟郭嘉抢食。

    郭嘉已是吃了七八分饱,也不与他争,放下筷子,捏着酒杯,一手托着下巴,继续听那帮人讲八卦。

    戏志才见他如此,也竖起耳朵边吃边听,越听越想笑:“奉孝,文若可知这些传言?”

    郭嘉勾起嘴角笑言:“这件事荀家未必没有推波助澜啊!都在夸文若好呢。”

    “咳,想不到那宦官居然想得出这种计策来。文若如要悔婚,怕是要被人唾骂的。”戏志才指尖点着桌面,“流言猛于虎啊!”

    “倒也不全是流言哦。文若真的说过,为了保全那女子的名节,愿意娶她这样的话。”郭嘉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角上挑,露出一抹戏谑的笑。

    “……咳……咳咳……”戏志才闻言,吓了一跳,酒灌入口中,叉了气,呛得直咳。

    少年好笑地挑挑眉,筷子沾了点酒,在桌面上一划:“荀文若,君子也。”意思是,戏志才你认识文若那么久了,怎么会不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信!”戏志才直摇头,“这与文若的志向可不大相称。他志在匡扶汉室,兼济天下,怎会如此欠考虑?”

    “也就是娶个妻子,哪里就与仕途有碍了。”郭嘉很不以为然,“文若之才,不用是朝廷可惜了!名声算什么东西?你看,汝南许劭许靖两人,很有名望吧。被他们评论一句,就能入仕了。可是他们本身却不适合入朝为官。”

    “奉孝慎言!就算那许劭许靖兄弟没什么本事,他们一句话却能断送你一辈子的前途。”

    郭嘉不屑地撇撇嘴,却也没再说许氏兄弟的坏话。

    “奉孝,你最近住在他家里,可有听到什么内情?”戏志才越想越觉得其中有问题。文若的名声素来是好的,完全不需要做这事来锦上添花的。

    郭嘉看着空了的酒杯,又添了酒,一口喝光:“男愿娶,女愿嫁。我等友人届时道贺便是!”

    那可是向来“无趣”的荀彧的八卦啊!多难得的内幕啊!自认为称得上荀彧的至交之一的他居然不得知,实在可惜!郭嘉这小子不说便罢了,偏又爱笑得神神秘秘的,实在可恨!戏志才的八卦心理没有得到满足,非常不爽:“小毛孩子!”

    “我本来就比你小嘛!”郭嘉不以为意地笑着,给戏志才斟上一杯酒,“来来来,我们来讨论下,到时候送什么给文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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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前真是服了他们家小姐了。他完全没想到派人去给傅家的那个人下药,竟然还有这种用途。现在傅公明的名声简直惨不忍睹,再被人拿去和准姑爷比较……他都要可怜那个傅公明了。现在那小子出门都跟过街老鼠似的,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道貌岸然,假仁假义,伪君子。

    “雨前,流言传到这份上,算你一份功劳!”唐贺捧着茶碗,嗅嗅茶香,心情大好。

    “不敢贪功,还有众位兄弟的功劳。”雨前趁着唐贺心情好,赶紧为同泽们说好话。

    唐贺喝了口茶,两眼幸福地眯起:“既如此,你去账房以我的名义支些钱。你与大家分了就是。”

    “谢大小姐赏!”

    “不忙谢,这事还没完。”唐贺放下茶碗,“这流言可以停下来了,再传就过了头,显得假了。”

    “是。”雨前连忙答应,随即他又问道,“傅家那边……”

    唐贺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问道:“嗯,他媳妇怀孕多久了?”

    “得到她怀孕的消息到现在想是有五六月了吧。”雨前想了想不大确定地回答。

    “五六月么?”唐贺微微皱了下眉,注意力转到另一方面去了,“这传信的速度太慢了。”

    以前只是在洛阳城里,觉察不出这消息传递的快慢,一到远些的城镇,就凸现出这速度来了。

    雨前立即解释:“我等雇佣快马传递信息,比起民间通过普通人捎带,算是快得了。”

    “……要是有互联网好了。”唐贺敲打着桌面,怀念着高科技世界的网速。所有信息都是零延迟的,点开网页,搜索一下就有了。

    互联网?雨前偏着头看着唐贺,那是什么东西?他只听说过渔网。

    “唉,雨前,你去把在账房做事的龙井叫来。”唐贺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没有互联网,也能稍稍提高信息传递速度的方法。

    “是。”雨前低头行礼,就要退下。

    唐贺回头叫道:“等等!”

    “叫下药的那个人把下药的对象换成傅公明怀孕的夫人。我要她早生贵子啊!”

    雨前在窗前跌倒。上次的报复计划,她就说过一次早生贵子。这次她又要做什么?

    唐贺像是没有看见雨前摔倒一样,吩咐道:“最好怀胎八月就给生出来。然后,在让人去茶馆、酒肆这样的地方好好议论一下,这个早生贵子的清白女子,清白家世啊!还有那个高义的傅公明,嗯?”

    雨前扶着窗沿爬起来,背对着唐贺,他的脸扭曲着。最毒妇人心,这小姐比她爹都狠!他默默地回转身行礼,表示一定办到,就匆匆离去。

    端起茶壶,重新倒了一碗茶,捧起抿了两口,唐贺眯着眼考虑借由唐衡目前的势力,组建一个全国范围的地下情报网。

    她没等多久,龙井就来了。唐贺看了眼手中的茶,又瞟了眼进来的人,闷笑起来。嘿嘿,雨前龙井……这两人取得真是好名字。【雨前:我叫于谦,不叫雨前!龙井也不叫龙井,叫荣谨啊!差远了!】

    “小姐,您叫小的来,有何吩咐?”

    龙井这人一看就是一个精明的账房先生,一身铜钱味。他本身本事不差,曾经一人身兼朝中数位高官家的临时账房,从不见他有忙不过来的时候,相反他混得如鱼得水,虽然是个小小的账房,不曾当过哪一家账房的头,但他兜里的钱比起那些专职做一户人家的大账房来是只多不少的。更少有人知道,他是唐衡的手下。自从简平他们的事情过后,唐衡就算再忙,也不愿意去外边请账房来做账。而是把龙井招回来,在唐家做起大账房,不再到外头四处“流窜作案”了。毕竟对唐衡来说,他自己的手下自然用得更放心些,也能确保他的账务安全。

    唐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八面玲珑的家伙,尤其是在知道他的能力之后,更觉可惜,人才啊!这种人就是天生做多重间谍的料!只做唐府的大账房,太浪费了。

    被唐贺上下打量了很久的龙井不解地咳了一声:“小姐,雨前说您找我。”

    唐贺收回视线:“嗯。有件事想让你去做。”

    “请您吩咐。”龙井恭敬地抱拳施礼。

    唐贺犹豫了下,问道:“你可知一只鸽子多少钱?”

    “鸽子?”龙井不解地重复了一下,随即告诉她,鸽子很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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