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第19部分阅读
重华 作者:
愣的看着那位莲青色衣衫的大人,回不了神。不得不拉她衣袖提醒。
不过这也怪不得木乔,就初见来看,那位大人实在是面目英俊又有气质的好郎君。虽然年纪似乎已有二十五六,显得略微成熟。但这样年纪,可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怪不得小姑娘会动心。
木乔收回目光,手却在袖中紧握成拳。只有勉力克制,再没有冲动的扑上去!
“方才圣上有旨,急召兄长去了宫中,如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长兄不在,霍公亮克尽家中男丁之职,率领子侄将一干贵客请进二门正厅,再将长嫂阮玉竹出来相见。
阮玉竹携起木乔冰凉的小手,慈爱的捧在手心里暖着。“好孩子,不怕,跟干娘出去。”
木乔不怕!她非但不怕。浑身上下都被通通怒火燃烧着,如果可以。她想把那个人就在她的面前踩成肉泥!高昂着下巴,此刻的她就如一把出鞘的钢刀,锋芒毕露,“干娘,我不怕!”
阮玉竹没说话,只瞧着她略略皱了下眉,木乔就明白了,深吸口气,把浑身的气势一收,顿时就让刀锋归鞘,光华内敛。
阮玉竹瞧见她这番模样,方才满意,带着她落落大方来到前厅,跟人见礼。
而在这一瞬间,木乔已经在心里做出决定。如果回归索家能对她的复仇有所帮助,她可以选择回去!
今日来的人不少,除了佟正恩来做见证,还请了当朝国舅韦桓。索家来的除了索光弼,还有正房长兄索光弢,这也是索家最嫡系的一支,只要他肯承认木乔的地位,几乎就无可动摇。
而一旁,还有一个小小少年沈亦儒,只是他看起来兴致甚是不高,几乎可以说是意兴阑珊。只沉默的跟在大人们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几句客套的场面话说过,再彼此认识认识,也不必瞎耽误工夫,正事就开锣了。
索家先派出一个妇人,据说曾经给小时候的木乔洗过一回澡,所以知道一些关于她身体上的秘事,便与阮玉竹与木乔退到内堂,查验真假。
当那妇人问出一句话时,木乔便知,此事再无翻盘的可能。否则,谁会知道她的脚底板下有粒胎里带的痣?
“那时,就有懂命相的人说,小姐是命中注定的贵人,就是遇到厄难也能逢凶化吉,原来果真如此。”
听那妇人说着奉承话,木乔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若是木乔果真是贵人,也不会被她连累早死了。
既然验明正身了,索光弢就有话要说了,“此乃我们索家一段家丑,还请诸位听了,不要四下宣扬。”
既然给他请了来,自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便是他不吩咐,也不会乱说,但也不可能做到守口如瓶,而是会看索家对此女的安排,有选择的告诉想打听的人。
据索光弢说,他们索家虽是名门望族,但在他这一辈里却出了一位聪明伶俐,却又风流成性的小堂弟。
此人名叫索光弥,因为生父早逝,唯此独子,偏他又生得聪明俊美,更兼家资富饶,所以生母难免溺爱些,自幼便养得骄纵任性,又性好风流,处处遗情。
在他年满十八那一年,即中了举人,尔后便置办行装,上京城赶考。
可谁料自他走后不久,便有一位当地马姓富商千金找上门来,自称怀有索光弥的亲生骨肉,求索母庇佑。但那索母唯此爱子,自然不肯让人将他的名声污淖,反怪这女子无中生有,将其逐出了家门。
此事在本地闹得沸沸扬扬,都猜测必是真的无疑。
转眼几年时光过去,少年得志的索光弥到了京城这个花花世界,瞬间就迷了眼,堕落风尘,不思进取。成日在勾栏之中风花雪月,挥金如土。没几年工夫,别说考取功名,还败坏了身子,甚至于中染病不起,客死异乡,连尸首都不知葬在哪里。
而那位马小姐自被索家逐出之后,便销声匿迹了。直到几年后,才秘密回到敦煌,再次找到索家,这回她带来了已经养育至八岁的女儿。那模样,活脱脱就与索光弥一模一样。
但是,索母因为痛失爱子,神智有些不清,见马小姐来了,便让她进京去寻她儿子,声称如果她儿子肯承认的话,就认下她们母女。
当时马小姐身子已经甚是不好,索家下人也怕刺激到她,不敢说出索光弥已死的真相。
而什么都不知道的马小姐就带着女儿踏上了京城寻亲之旅,却不料在半道上遭遇意外身故,只留下女儿逃脱一命。
“而她,就是木乔了。”索光弢渭然长叹,第一次将目光落到她的脸上。
那目光里隐含的深意,木乔看不懂,只觉得浑身有股说不出的怪异,好象索光弢在透过她追思着什么人,无比沉痛而悲悯。
听到此处,基本上与木乔的来历也对得上了。而且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木乔丢了这么久,却无人查找。
索光弢还保证,如果霍家的人不信,尽可以去敦煌本地调查,看是否有这马家小姐一事。
过去的陈年旧帐无须再提,阮玉竹问起最重要的现实问题,“那你们打算如何处置这丫头呢?”
索光弢语调深沉,“年前,那位婶母已然过世。过世前唯一放不下的心事便是这个只见过一面,便给她赶出家门的孙女。在她弥留之际,曾经拜托族中长老,若是马小姐带着木乔再回索家,便给她们母女一个容身之所,好歹也算给过世之人一点安慰罢了。我来此之前,已经征得族中长老们的同意,给这孩子一个名分。但她父母未曾婚配,怎样都会为人诟病,便过继到光弼的名下,作他的女儿。虽女孩不必入族谱,但日后出阁,还是由族中为她出一份嫁妆。若有什么事,索家也能尽力关照一二。”
他转而看着阮玉竹,态度很是诚恳,“霍夫人,咱们都是为人父母之人。我虽与霍大人相交不深,但也早听说过你们家的清正明理。你们养了这孩子四年,想来已经感情
极深。按理说,我们纵是放在这里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但她在霍家,永远在名分上都只是一个干女儿,若是日后谈婚论嫁,便会有诸多难处。但若是让她回到索家,她却可以堂堂正正冠以索姓,以这孩子的样貌,是半点不会惹人疑心。您说,可是如此么?”
阮玉竹沉默了,索光弢这番话,确实说到了点子上。
木乔就算再得他们夫妻娇宠,但她毕竟一个孤儿的身份,谈婚论嫁起来,便要追查祖上三代。这规矩不光是为了全面考较人品,还要考较对方是否会身有隐疾。
若是条件好些的人家,还要考较亲家能否给自家带来裨益,这就是因何要门当户对的缘由。
如果木乔什么都没有,这就无疑在先天上大打了折扣。若是为了她好,真的是应该放她回索家。
第80章 认祖 t
索光弼,三十颇有余,四十尚不足。虽说出身于敦煌索氏大族,但在族中并不算太受重视。
其实除了索光弢的这一脉的嫡系子孙,余者索氏子孙皆算不得什么。象那索光弥,死就死了,也没说给他过继个侄子,延续下香烟什么。便是唯一的一个私生女,还要划归到别人的名字,才给一个名份。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自古以来上至龙子龙孙,下至黎民鼠辈,皆是如此。
一家子得了势,必要想方设法抢占家长之位,并牢牢占据有利地形,排斥叔伯兄弟,将族中资源尽收囊中,发展壮大。
而等到这一家子再发展再壮大起来之后,肯定内部又会出现新一轮的倾轧争斗,然后又是弱肉强食,以此来不断优化血脉,总是让那得天时地利人和的子孙更好的活下去。
要说索光弼也挺不容易,就在这样的不利环境中,居然,成材了。虽然这材成得不大,只是京城府尹的六品推官,但毕竟也有枝有叶,能够余荫旁人了。
所以才蒙大族兄索光弢看中,将木乔塞了过去。这事虽不算大,但毕竟能够让族里欠他一个人情,所以他也愿意将这口黑锅背下来,认木乔为女。
毕竟这丫头已经十二了,族里还应承日后出她的一份嫁妆,至多在他家养上三年五载,就要嫁出去。虽说得费几年的米粮布匹,但日后这丫头出阁那聘礼却是实打实要落到他腰包里的,他里子面子全有了,半点亏也不吃。何乐而不为?
当然,他想当人家老子,也得看人家肯不肯管他叫爹。
阮玉竹如实介绍着他家中的基本情况,“他自在京城为官后,家中父母都接来同住了。几个兄弟姐妹,似乎也依附于他。索大人的妻室是二品高官家的庶女,听说为人倒还算贤惠,只是比较讲究规矩。另有两三个妾室,膝下共有二女一子,两个女儿都和你差不多年纪。唯有儿子是顶小的,想来会娇宠一些。你若去了,必是比不得家里。但干娘也不会撒手不管,隔些时日总要接你回来小住,但在那边一应起居。却得自己多留心了。”
木乔低着头半晌不语,尔后跪下,“干娘。你们……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起初是她自己百般表态坚决不去,可后来索光弢与佟正恩来了,又是她自己出尔反尔,表示同意了。
阮玉竹微叹一声。“你做了我这几年的女儿,难道我还不了解你?你这孩子。定是有什么不愿说,也不想说的理由,所以才非去不可。但这也不能怪你,我和老爷商量了几日,也觉得你去是最好的。”
霍公亮承蒙皇上抬举,封的太傅终于让他有名有实了。择个良辰吉日,就要他在宫中开课,为所有的皇子传道授业。
霍公亮一把老骨头倒是不怕折腾,再说做学问也是他的拿手好戏,只是日后家门却免不得清静。定有许许多多的是是非非要找上门来。
所以能让木乔避一避,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
而木乔肯答应此事。除了看出佟正恩和索光弼交情匪浅之外,还有沈亦儒跟她说过一句话。那小子是索光弢亲妹妹的儿子。论起来和木乔也算是表姐弟。他说的话,应该有几分可信度。
木乔不知怎地,就是对那小子有一层天生的信任。
“既然要走,干娘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唯有多跟你讲讲规矩,省得你到了那儿吃了暗亏都不知道。”阮玉竹说着,眼圈儿都红了。
木乔膝行上前,将脸埋在她的膝上,已然带着泣音,“干娘,我也舍不得你们。不管我去到哪儿,都会记得你和干爹待我的好。这辈子,只要你们不嫌弃,我都是你们的女儿。”
阮玉竹哽咽着,轻抚着她的头顶,百般心疼。如果可以,她何尝不想把木乔留下?但是不行,索光弢说是对,只有让木乔回到索家,她才能真正的有名有姓,日后嫁起人来也才报得出出身由来。
女孩儿家在娘家不过养到十七八,但她在未来夫家的生活却有大半生。父母若疼子女,必为其长远计,对于木乔来说,让她入住索家,其实才是最好的选择。
“阿乔,若是过得不顺心了就回来跟干娘说说,但在别人家里,可一定不要失了礼数。等过几年,替你择个好夫婿嫁了,你的好日子就到了。”
疼惜的眼泪一滴滴的落到木乔的脸上,那么温暖,又那么伤感。
木乔要走了,家中人都来跟她道别,只有霍梓文,自从她定下要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单独出现过。
木乔知道,他生气了。
如果说,还有一个人记挂着她的出尔反尔,那就是他了。这小子的眼里就揉不得一粒沙子,木乔在他面前言之凿凿说过不走的,可人家一来,事情就变卦了。或许霍梓文心里也理解她的苦衷,但他仍是不肯谅解。
这一点,倒跟木乔颇为相似。除非没有答应过的事,如果答应了,又做不到,那她一定会非常生气,非常失望。
所以木乔也不敢去求他的谅解,只是非常用心的跟他做了双鞋,所有的歉意都在这里了。
默默的将鞋放在他的桌上,木乔一言不发的站在霍梓文面前。
夏夜的星光格外灿烂,似是那么近,一伸手就能碰触得到,却又离得那么远,便是搭上无数长梯只怕也够不着。
霍梓文看着满天的星光,许久才叹了口气,“我跟娘提了,要买个小丫头给你带过去服侍,等明日来了人,你记得挑那个头上戴桃红绢花的姑娘,那是展云飞替你找的人,绝对能信得过。至于你那铺子,我已经替你已经打点好了。你只要得空的时候,让丫头去帮你查查账就成。”
顿了一顿,清冷的目光才终于瞥了木乔一眼,“至于你想做什么别的事情,不要急于求成,有空多抄抄经书,练练你那几个丑字!没啦,你走吧。”
臭小子,自己都要走了,他还用得着这样么?当真小气之极!木乔低着头,闷闷的走了。
不过这小气鬼给她办的事情还是很给力的,她和顾松毕竟是小生意人,有时候做买卖难免有眼光的局限,不够大气。松涛阁的饰品虽然吸引了不少国子监的学生,从而影响了部分京城年轻公子哥儿们,但毕竟还是有一定的局限性。
是霍梓文力排众议,不声不响的给她的店重新选了一个风景优美的门面,布置得古色古香,如文人聚会,喝茶论道的地方。又请几个眉目俊秀的丫鬟小厮授以琴箫,教他们以礼待人,再将各色饰品巧妙的点缀其间,那味道那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
在这店弄好后,霍梓文别的人都没告诉,只请邓梓谦去逛过一回,锦衣玉食的大堂哥挑挑剔剔,提了一箩筐的意见后,当场预定了一堆饰品,算是对他们新店的支持。
霍梓文也不推辞,又有选择的根据他的意见进行了部分修正,才将顾松请来。
顾松来这一瞧,生生的就惊喜了,顿觉档次高了不止两三个台阶。这样的店,若是进来什么都不买就走,那些客人们都不好意思。
于是,松涛阁在京城才真正算是名声鹊起。木乔就是去到索家,也可以安心的撒手不管,只要不时的画些新样子送去便罢。
六月初六,是索家定下接木乔进门的日子。为了慎重其事,还特意摆了几桌酒,请了些亲朋好友同来观礼,算是共同做个见证。
木乔一大清早就收拾得花团锦簇,向霍家夫妇拜别。她今日穿了一身索家送的樱红新衣,式样与中原颇有些不同,带些胡服韵味,据说这是索氏祖上节日所穿的盛装。认祖归宗,当然要如此。
霍公亮看着焕然一新的干女儿,目光复杂,百感交集。虽然也是同在京城,却毕竟去到别人家里,往后再想相见,也没这么容易了。
临别在即,他也没有别的好送,就送她自己亲笔画的一幅画。展开一看,却是江南景色,其中小桥屋檐,甚象霍家故居。
阮玉竹也递上自己手抄的厚厚一本字帖,里面有各种字体,为了方便她学习取用。
木乔一见之下,便知道干爹干娘一番深情厚谊了。余下甘婶诸人,各有礼物相赠,多半是自己亲手所制,非钱财可以比拟。
然后,出乎木乔意外之外,还有六口大樟木箱子,一色的新漆铜锁,好不整齐。
阮玉竹将钥匙往木乔手中一塞,“到了那边,除了孝敬长辈,友爱弟妹,也要好生照顾自己,天凉天热都记得增减衣物,饮食上也要当心,别让咱们担心,知道么?”
木乔心中感动,知道定是干娘怕她到了索家,衣物寒酸,给人小觑才替她置办下的行头。
霍公豪笑着上前,同样递出一串钥匙,“侄女儿既要离家,做二叔的也得略表心意。后面没给你准备太多,就四箱衣物,和你干爹干娘的一起凑个十全十美吧。”
木乔无以为报,只能一拜再拜。
早晨的清风犹带着几许露水的清凉,穿透阳光斜射的树梢,蓦然吹来,顿时令人神清目明,木乔再看一眼霍家诸人,深吸口气,踏上新的旅程。
第81章 请安 t
七月初七,晒书晒衣。
木乔看着墙角那堆成一溜的十口樟木箱,趁着梳头的工夫又想了想,还是把其中的几把钥匙交给了可人,“今儿天不错,一会儿把衣裳都拿出来晒晒。”
一旁的初见还有些犹豫,“姑娘,这……”
“按我说的做吧。”木乔再度看着镜中的自己,神色端凝。
可人接了钥匙,笑吟吟往怀里一揣,“姑娘放心,有我呢!”
这是一个小脸大眼的精怪丫头,展云飞特意给她寻来的。据说很有两下子,木乔虽没机会见着,但见这丫头跟只小猴儿似的聪明伶俐,甚合心意。
她本姓段,单名为石,小字就叫石头。据说这是因为她小时总犯病,爹娘请了个游方和尚算了一卦,说是要起个贱名儿,当作男孩子养才长得大。她爹一拍脑袋,也不多想,就给好端端的女孩儿就起了这个古怪名字。
若是在家中就这么叫叫还无所谓,但要跟在木乔身边,这样叫出去,必定给人嘲笑。
因前人有一句诗,“花能解语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木乔便给她起了个名儿叫可人。这丫头很喜欢
这两句诗,也喜欢
这个名字,私底下跟她咬耳朵说等将来回了家,就改这个了。
梳洗毕,木乔要去给上房给夫人请安了。喝了口茶,交待可人照看好家里,就同初见出门了。临走前,初见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微蹙着眉头,可到底什么也没说。跟着木乔走了。
原本,木乔是没打算要她来索家的,初见既是皇上赏到霍公亮身边的人,肯定有些她的目的。却不料这丫头自告奋勇表示愿意跟了来,木乔也就笑纳了。
总是被她服侍惯了,若是有机会能把佟家的劣迹通过她捅到皇上那儿去,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木乔自己是乏善可陈,不值得人关注的。
到今日为止,木乔进索家刚好一个月零一天了,可那十只箱子里的东西。却从来没有打过人的眼。虽是木乔不想显摆,也是不想招惹些无谓的麻烦。
但已经有些人按捺不住,明里暗里拿话来试探过多次了,那她今日就索性打开,一次性的让人全都看个够吧。
木乔也想试一试。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保住自己的东西。若是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到,她还在这里混什么混?趁早卷包袱走路得了。
来到上房,索家的两位姨娘苏氏和云氏。还有大姑娘索书雯已经在了。
瞧见木乔进来,苏姨娘先赞了一句,“二姑娘今日这么穿,可着实象是大姑娘了!”
因为过节。木乔特意换上一身水红刻丝荷花如意云纹的衣裳,头上也特意多添了一枚金丝翠玉的芙蓉押发。衬得晶莹雪白的小脸。越发的标致。
木乔微笑着问了她好,又问她昨日胃疼得可好些了。
苏姨娘见她还记挂着自己昨日犯病之事,颇有些感动,忙又谢谢她的关心,说已经好多了。
又看着卧室方向不轻不重的道,“全亏了夫人给我请医回来调理,才好得这么快。我这个老毛病啊,实在是磨人,似是跟我过不去似的,隔些天不犯上一回就是不安生。”
旁边有人嗤笑。“虽说苏姨娘这病每回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老这么闹腾也实在不是个事儿。不如什么时候让老爷替您请位御医回来好生看看。彻底断了根,岂不是好?”
云姨娘淡淡讥讽着。一张如满月般的圆脸上尽是不屑。显然是不忿昨日因苏姨娘的生病,索光弼又陪了她一夜之事。
这位苏姨娘要说也真是个奇葩,虽然年纪在索光弼一应妻妾中最长,膝下又无子女,要论相貌品性,也只是温婉和顺而已,但却是多年来索光弼最宠爱的妾室。
木乔进门时间虽然不长,但心中默数一番,索光弼一月之间留在她房里的次数,确实是比旁人都要多上两三次。
见主母卧室里传出动静,索书雯微微侧目,轻声说了生母云姨娘一句,“母亲还未起呢,姨娘说话也小声些。”
亲生女儿说她,云姨娘也挑一挑眉,偏不给她这个面子,“我是为了苏姨娘好,就是夫人听着又有何妨?哪需要大姑娘这般操心?”
索书雯一张酷似她的圆脸顿时微红了一红,却又很快的收敛了神色,只当没听见。
木乔冷眼旁观,看看,一天的好戏又开始上演了。
索夫人万氏身边的大丫鬟玉环挑开了门帘,端着盆水出来笑道,“几位姑娘姨奶奶久候了,进来坐吧,夫人马上就好。”
她嘴上说着话,但手下却很利落将水盆往地下用力一泼,恰到好处的溅了少许到云姨娘的脸上。
玉环急忙上前赔罪,“嗳呀,姨奶奶,奴婢不是故意的,没弄脏您的脸吧?要不要再打一盆水来重新匀面?”
“不必了!”云姨娘不悦的拿帕子掸掸脸上身上的水珠儿,奈何却发作不得。玉环又不是对着她泼的,只是对着她脚边的地泼的,这丫头可是万氏身边的心腹,认错的态度又好,她哪里敢得罪?
心中只怨自己女儿不贴心,又不象那女人会生,有个儿子来傍身,这才落得如此受气。
而等她收拾好了再抬眼,其余三人早进去伺候万氏起来了。
苏姨娘依旧是在给万氏梳头,木乔和索书雯在一旁替母亲今天要穿什么衣裳配什么首饰出主意。
云姨娘赶进来时已经没捞到什么活了,只好请了安就垂着手干站在那儿。万氏是一个很讲规矩的人,她要是不问,妾室就不能在她面前随意插话。
万氏先问起苏姨娘,老爷昨晚歇得如何,早上几时起的,用了些什么早饭之类的话。
苏姨娘一一答了,又自责自己生病,不该拖累索光弼还来照顾她一夜云云。
万氏体恤了她几句,不过最后又道,“改日真得给你请个好大夫来医医,也别总这么拖着。”
云姨娘顿时得意起来,觉得自己的话还是起到作用了。
“母亲,今天过节,要不您就穿这条红裙,再配这套红珊瑚的首饰可好?”书雯提起那套大红百花穿蝶的裙子,满脸的喜欢
。
万氏笑嗔了一眼,“今天是你们小姑娘过节,母亲凑什么热闹?大热的天,看着那个颜色就怪累的,挑个清淡点的颜色吧。”
见她的目光落到梳台里的一支碧玉簪上,苏姨娘便讨好的道,“那夫人就选那套浅绿色的吧?”
万氏懒懒的斜飞过去一眼,貌似不太感冒。云姨娘找着机会,终于开了口,“还是那件秋香色的好,淡雅!”
万氏还是不吭声,木乔知道,这是在等着自己提意见,便适时也上前捧个场,“或者选这条银白色的裙子配哪件上衣?这看起来就没那么热了。”
被众星捧月的万氏终于笑了,“算了算了,一把年纪还折腾这些做什么?随便穿吧!”
话虽如此,她到底还是挑挑拣拣,选了套银白色的里衣,外罩一层半透明的枣红色的绉纱衣裳,既庄重,又不失节日气氛。头上戴了一对大女儿提的红珊瑚耳坠,再压一支金丝累凤钗,很是富丽堂皇,有正室的气派。
收拾妥当,万氏终于满意的起身了,“行了,咱们走吧,去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可别耽误了时辰。”
木乔每日看着她的这一番做为,都有些想笑。万氏是既要让所有人都捧着她,又要让大家知道她的马屁不是那么好拍的,从而对她保持一定的敬畏之情,以此来彰显她的身份超然,确认自己在家中的地位。要是大户人家的女人都这么活着,累不累呀?可是人家似乎甘之如饴,木乔也只好同流合污了。
索光弼的府邸跟霍家差不多大,在京城都算是小的。但霍家是四四方方的格局,布置也简洁明快,显得通透大方。而索家却有些不规则,东边偏大,但临街有些吵,西边稍小,却很是安静,离后花园也近。
索家二老就住在西边单独的一个小跨院内,每天早晚,一家人都得风雨无阻的过去请安问好。唯一的例外是索光弼,因为他有官务在身,拥有豁免权。但他每日也会安排时间,尽量过去探视父母一眼,问问起居饮食,做好孝子贤孙。
余下妾室子女就是由万氏带队负责,因为老人家年纪大了,未免贪睡些,所以一房中的妻妾子女都得先到正室房中请安,再统一集合去到那边。相对来说,最辛苦的就是他们了。得伺候两拨人的起床,还是饿着肚子的。
木乔心中腹诽,真正孝顺哪里是这样做出来给人看的?象在霍家,早上她也要天天给干爹干娘请安问好,但他们绝不会让她饿上一个时辰等着。
这边刚要进西跨院的门,后边有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的追赶上来,一个明快的女声噼里啪啦高声说笑,“夫人早!小宝昨晚贪玩,早上又起得迟了,怕耽搁了请安,只好硬是把他拖起来了,瞧这眼睛还没睁开呢!想您肯定过来了,婢妾也就急急忙忙追追过来了。”
木乔很不厚道的心中哂笑,是你儿子起不来,还是你自己起不来?说一句谎话容易,难为人家天天都是这个借口,这脸皮的厚度,啧啧,真不是盖的。
(段石头,段可人姑娘,由书友实石头扮演,欢迎哟~)
第82章 推脱 t
所谓上行下效,是指上面的人喜好什么,下面的人就会跟风。但反过来,亦差不多。
就比如索家两位老人家,在好不容易培育出一个为他们增光添彩的儿子之后,又得到一个恪守孝道的儿媳妇,多年来习惯了早上一睁眼就要看见满堂儿孙,要是哪天缺一个少一个,他们肯定就会有想法了。
不过今儿不必多想,人全到了,到得还挺整齐。
但索老爷子左右一瞅,总觉得底下有些不对劲,想了一想才试探着问,“今儿可是什么好日子?瞧你们怎么都带了些红?”
索老太太白他一眼,“今儿七夕,昨晚上才跟你说的,到早上就又忘了!”
哦,老爷子恍然,不过也不以自己忘了为耻,反而挺光荣,“你们女人家的节日,我们大老爷们怎么记得?”他对着底下的媳妇挥一挥手,“行了,今天给丫头们放一天假,让她们好生乐乐吧。嗯……再把你几个妯娌姑子家的孩子们都接来,玩一天吧。”
万氏想是早就想到了这一层,没有二话就应承下来,还主动提出,“媳妇一会儿就打发人去接人,中午把饭摆在东花厅里可好?”
索老太爷一皱眉,“那儿地方虽大,但太热了。就在这边摆吧,毕竟树多,凉快!”
姚姨娘嘴快的道,“既然老太爷兴致这么高,不如把我娘家的几个侄儿侄女也接来热闹热闹可好?他们上回来过,可一直念着您呢!都说索家老太爷是最亲切慈祥的一个人,巴不得天天来听您教诲呢!”
这几句奉承话,让索老太爷很是受用。更兼这姚姨娘不仅为索光弼生下独子。立下大功,还是他妻妾之中最为年轻漂亮的一个,一笑起来就有一对酒窝,非常讨喜。
老人家看着一高兴,想也不想就同意了,“那就一起接来吧,你家那几个哥儿姐儿还是很乖巧懂事的。”
姚姨娘的两个酒窝笑得更深了,但索老太太不满意了,“那么多人,把酒席摆在这儿。回头又弄得乱七八糟,都不知道要收拾几天,还是摆到东边去吧!”
她意有所指的横了索老太爷一眼,“你要怕热,就摆到后头园子里去!只要你不心疼你那些宝贝字画。我也不心疼我的花花草草。”
索老太太说的是后花园的一处敞轩,那儿不仅是索家夏天最凉快的一个风水宝地,冬天要是多生上几个火炉。坐在那里饮酒赏雪,也是极为惬意的。就因为地方太好了,一直被老两口给长期占用。
一个在里面摆满了自己喜欢
的字画书籍,一个在旁边种满了自己喜欢
的花花草草。平素是绝对不许这些儿孙们随意进去玩耍的,只有逢年过节。老两口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才会开门跟大家小小的分享一回。
见她提到此处,索老太爷眉头皱了皱,到底还是舍不得,“那就还是摆在东边吧,总之地方够大,也没那么热。”
听他自己在那儿自说自画,木乔颇觉好笑。老头子小气就小气了,何必还找这么多借口?
不过既说到七夕,索老太爷又想起一事。“今日可是要晒书的,你们可记得拘着孩子们些,别让他们到园子里来淘气。”
万氏领命。正待说话,就听旁边咚地一声。是索家的宝贝疙瘩,那个独苗苗索书杰还没睡醒,站在那儿打瞌睡,一头撞上旁边的花架子。
幸好花架稳固,上面的盆景也够沉重,他小孩子没撞动,否则要是那样大的花盆砸下来,可真是够呛。但索书杰还是给半疼半吓的,哇哇大哭起来。
“你是怎么带孩子的!”万氏顿时拉下了脸,一把将儿子拉到怀里,厉声斥责着姚姨娘,“晚上净陪着孩子瞎闹,早上又起不来,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她转而面对着公婆,恳切的道,“现在宝儿都快三岁了,也该是要学着懂事的时候了。公婆之前心疼孩子年幼,让姚姨娘照看,可现在是否该由儿媳来管教了?”
她见公婆似有犹疑之色,立即又道,“他可是府中的长子,往后的门风可全指着他一人身上呢!”
索老夫妇面面相觑,一时有些下不了决心。姚姨娘生恐他们同意,扑通跪下,扯着嗓子开始嚎,“非是婢妾有意惯着孩子,实在是少爷生下来就三灾八难的,有时不得不顺着些。夫人要管教少爷是一番好意,但且等到孩子大几岁再说吧!”
万氏的眼中寒意极深,“等他再大几岁,只怕就难以管束了!我是孩子的嫡母,他也是我终身的依靠,难道我还会害他不成?书乔!”
木乔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自己现在的名字,就听万氏转头看着她道,“你是霍太傅亲自教养过的,听说霍太傅家的孩子从会说话起就开始读诗文,从会握笔起就开始学写字,可是也不是?”
这……这她怎么知道?她又没从一出生就落在霍家,怎知他们怎么教子?
万氏此时把她推出来,定是想借她的嘴,来夺回儿子的抚养权。她是主母,木乔还想在这里混下去,就坚决不能得罪她。但姚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事还关系到他们家唯一的宝贝疙瘩,万一建议的不好,左右都要落人埋怨。
现在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这个话要怎么回,当真是需要一点技巧。
木乔想了想,才上前回话,“正如母亲所言,干爹对子女的要求确实非常严格,从前在家练字,我要是不小心写错一个字儿,就得整篇重抄,但也仅限于此了。因我是女孩儿,自然和哥哥们读的书,学的东西都不一样。而我除了练字,跟干娘在一处做针线的时候反而更多。弟弟现是家中唯一男孩,相信祖父祖母,母亲,包括姨娘,甚至我们姐妹们盼他好的心都是一样的。玉不琢,不成器。但至于他到底要怎么教养,这是关系到他终身的大事,是不是还得等父亲回来决定才好?”
“正是正是!”姚姨娘骤然发现一线生机,如抓着根救命稻草般看着万氏,“还是等老爷回来定夺吧。”
索老爷子看着万氏,“媳妇,二丫头说得也是,子不教,父之过,还是等晚上光弼这个当爹的回来再做决定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你是孩子的嫡母,宝儿是你的儿子,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
万氏的神色很快和缓下来,把抱着索书杰的手松开,却没有把还在抽泣着的小家伙交还给姚姨娘,而是牵在自己手上,“媳妇方才也是看他磕着了,又心疼又着急,所以才会这么紧张,失仪之处,还请公婆见谅。不过方才二姑娘说得很是,玉不琢,不成器,晚上等老爷回来,还当真是要好好商量商量这孩子的教养问题,免得耽误了他的前程。”
正是正是,木乔深以为然。这是你们当娘老子的事情,千万不要推到我一个过继姐姐的身上。
说了这半天的闲话,索家老两口的早饭也已经摆上来了,闻着香气,木乔肚子更饿。
好歹待万氏领着她们这些孙子孙女们伺候二老用了一时的饭,二老便开恩放行了,“你们也回去吃饭吧。”
于是,木乔又随万氏回了她的正房。
这边早饭摆上,她们姐弟都是可以坐下来用饭的,最凄惨的是三位姨娘,还得站在万氏身后侍奉。一定要等到她们用完饭了,才轮到婢妾。
原本姚姨娘托赖着有儿子,可以借口带孩子逃脱这样的侍奉。但今日不比往日,万氏刚刚这么声色俱厉的要接管儿子了,如果姚姨娘还敢捋老虎胡须,把儿子抱走,恐怕万氏就要动大怒了。
所以她眼看着万氏安排奶娘和丫头喂索书杰吃饭,也只能站在那儿看着。满心想给儿子打个眼色,让他开口要自己,那万氏就没办法了。
可惜两三岁的小屁孩啥也不懂,反正身边也是熟人,看见好吃的,他就扑上去了。压根儿忘了后面那个娘,倒是姚姨娘五岁的大女儿,府上的三姑娘索书静人小鬼大,瞧出娘那心思了,提早放下筷子,指着弟弟吃得油光满面的小脸笑道,“姨娘,你也不快上来给他擦擦,瞧这小邋遢样儿!”
姚姨娘如蒙大赦,立即冲上前来,“我来了,我来了!”
索书杰见着亲娘,还是愿意要的,伸出小胳膊就往她怀里扑,姚姨娘再度抱住那个软软的小身子时,总算是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
木乔一旁瞧着,觉得这姚姨娘其实还当真有些可怜。再偷眼看万氏的表情,竟是说不出来的平静。这让木乔心里反而有些发沉,姚姨娘想保住儿子,只怕不太容易吧?而孩子一旦这么小就被嫡母带走,往后和生母的感情
必然就淡了,那时谁还靠得住谁?
但反过一想,万氏作为当家主母,却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女,岂不是更加可怜?
她还在这里操心着别人,却有人一早就惦记上她了。准确来说,是惦记上她那些东西了。
第83章 炫富 t
在木乔带进索家的十口樟木箱子里,有九口都让可人带着人抬到院子,一一铺陈开来,在大日头底下,接受众人的检阅。
其中有四口,是装的家常被褥衣物,虽然不够豪奢,但皆是样子时新又质地厚密的东西,很是合用。剩下一箱子针线锦缎,是用来自制些小物件的,其中就包括阮玉竹精心挑选的那块大红嫁衣。这些,当然全是干娘准备的。
在霍公豪给的三口箱子里,装的全是上等貂裘毛呢,蜀锦云缎。因为知道木乔还在长个子的时候,所以没给她多做,只做了春夏秋冬四季衣裳,其余全是整幅的好料子搁在那儿,随她自己取用。
还有一口的箱子,装的却是书籍字画。还有一些珍玩旧物,如双面绣的紫檀摆件,温润可爱玉石镇纸,雅丽脱俗的清新梅瓶,古拙大气的青铜酒器。却不用曝晒,自然没有摆出来,另外收起。
这些东西虽然不多,但每一件皆是极其细心的收在专门的盒子里,随便拿出一份,都是古色古香,价值不菲。
而这些东西的共通之处,是上面都有着木乔最喜欢
研究的花饰纹理。
当这一箱子东西随木乔来到索家时,她也震惊了许久。她当然知道这些全是珍品,还是非常值钱的珍品。
其中有些是阮玉竹的嫁妆,有些是霍家历代的珍藏,但这些宝贝,可以说无一例外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