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番外看却东风归去也争教判得最繁枝第2部
知否番外看却东风归去也争教判得最繁枝 作者:未知
应该已经看出了自己神思不属吧?他感到惭愧,身为人夫,妻子怀着身孕,他却还在为少年的情愫胡思乱想。
“腰有些酸。不妨事。”楚蘅浑若不绝,像往常一样叮嘱丈夫要早些休息。仿佛要赎罪似的,贺弘文坚持扶着她上床躺下,替她盖好被子,吹熄了灯烛,才轻轻地走到了东边的小耳房里。
他每晚都要在这里看一会儿书,今天却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终于他颓然地丢下了书本,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
刚刚到母亲房中去请安,母亲忸怩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出口来:“如今媳妇有了身子,还是……让锦儿伺候你几个月吧。”
笑话。他当时几乎有笑的冲动。母亲养育了他二十年,竟一点都不懂他在想什么,她是真的觉得——他想要的只是个女人,无论是谁?
“你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她怎么就容不下锦儿呢?”
这话母亲对他说过许多遍了,于是同样的话他也重复过许多遍了:“与媳妇无关。儿子已经决定,今生今世,只有楚蘅一人。”
“唉,如果当初……以那孩子的心肠,定然对锦儿……”
在母亲的叹息声里,他飞一般地逃了出来。她是他的生身母亲,她对他的伤害永远是无心的,可如果伤害的次数太多,他便只能逃跑。
……
他不敢去审视自己的婚姻,不是不幸福,只是不完满。他害怕窥到掩藏在幸福之下的那一丝遗憾——虽然细微,但终究存在。他的妻子聪慧美丽,孝顺温柔,全家人都喜欢她,他也喜欢。但是,又总免不了有这样那样的念头掠过脑海:她要是再沉静一点就好了。她要是再甜美一点就好了。她要是……
有一天他悚然而惊:原来她所有的不足都只是因为,他希望她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
他为这样的念头羞愧,因此他默许了她对锦儿的那些小心思。他想说你不必提防她,我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但他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是不是他真的不可倚靠,为何她也不信他——就像明兰不信他一样。
明兰……
明兰……
在这寂静的夜里,贺弘文一次又一次念着这个名字。他不敢想她现在在干什么,他只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那个冬日的午后,在明媚的阳光里,他忽略了那刺骨的风。
“你说的对……也许罢。”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从未想过,这寥寥七个字,便将他推离了那段充满希冀的人生。
他自然明白,她的另嫁有着复杂的原因;但他更加坚信,她对他的心,是从他答应纳锦儿为妾的那一刻就彻底成了灰,她终究,无法相信他许给她的未来。
所以,他贺弘文发誓,今生今世,他定要一心一意与他的妻厮守终生,绝不让旁人来伤害她半点。只有这样,他才能在盖棺时问心无愧。
我会做到。
——即使,你看不见。
——即使,你不在乎。
后园池塘上的冰越来越薄的时候,楚蘅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明显起来。
她是个活泼好动的人,尽管嫁为人妇后已经沉稳了许多,可还是受不了有了宝宝之后,每行一跬步都要有人不断地絮叨。
“喔唷我的祖宗!您慢点儿啊,当心孩子!”
“奶奶,您怎么又把个青肷披风脱了,您现在的身子不能受凉!”
“儿媳啊,你就不要每天来请安了,孩子是要紧的!”
……
好烦。但今天她终于觉得,在贺府,这些声音总还是善意的。
“到底锦儿有心……”
当这一句从贺弘文口中不经意地说出来,她的心便轰的一声沉到了底,他后面问了自己什么竟一句也未听到。终于,终于来了……她下意识地抚上小腹,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自她怀孕以后,就再也不曾见曹锦绣缠着贺母哭诉,而是每天多数时间都躲在她自己房里。楚蘅过去探望,发现她正安安静静地缝婴儿用的小衣服。曹锦绣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针不离手地做了小衣服、小鞋子、小被子、小枕头,针脚细密,绣工精致,比楚蘅自己做的更加耐看。婆婆自然是借机旁敲侧打,核心意思只有一个:若她再不领情,那她的心便不是肉长的。楚蘅一面谨慎地回赠了自己配置的香袋、药枕、胭脂、香粉,一面也不由有些动摇:曹锦绣终究有个妾的名分,自己一意顶着不许圆房,是不是有些心太硬了?
但从这一刻起她不再内疚了——蛇终于醒了,刚刚露出毒牙,自己的丈夫便有了送上去给她咬的冲动,由着她这样下去,自己有一天会被吃得一点骨头不剩,还兼带变成贺家的笑话!
她一直觉得曹锦绣蠢,一味地拿姨妈当枪使,明摆着这枪是中看不中用,所以无论她怎么闪转腾挪,都只能铩羽而归。看来现在她想透了:自己丈夫心肠软,虽然对曹锦绣并无儿女之情,但多少怀着怜惜。如今的曹锦绣改成了低调奉献的路数,人人都知道女主人与她有隙,她偏刻意表现对女主人的关心、理解、敬重,再带一点羡慕。她的两只眼睛总是湿的,两片嘴唇总是抖的,那种幽怨自怜,那种如泣如诉,简直难画难描。两个月来家里已经很有些感叹她心地善良、遭际可悯的声音,作为对立面,女主人楚蘅便成了那个缺乏恻隐之心的恶人。
楚蘅禁不住在心里嗤笑:她勾引的是你们的老公,你们再来说便宜话试试!
之前她虽然明知曹锦绣的一番做作,却并未如何在意:反正丈夫还态度端正,自己只当看场滑稽戏。然而肚子越来越大,胆子却越来越小,今天丈夫虽然只是看着那些小衣服有意无意地感叹了那么一句,她浑身的刺却在一瞬间便尽数竖了起来——“不好。”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不能让他这样下去。”这是她的第二个念头。“原来他好这一口……”这是她的第三个念头。“好吧谁怕谁啊。”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是冒出了这第四个念头。
当夜,贺弘文回到房里,想要就寝的时候,忽然发觉枕头是湿的。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赶忙扳过妻子,发现她满脸泪痕,忙问:“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见他神情关切,楚蘅心里暗叫一声惭愧,悄悄对肚子里的胎儿说道:“娘为了你,可是将这张老脸都豁出去了。”然后忍着rou麻,偎进丈夫怀里哇的一声哭出来:“我害怕……”
“怕什么?”贺弘文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成亲以来,妻子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娇怯无助的神情。她不是锦儿那样有事无事都噙着一包眼泪的人,她这样乐天达观,会哭成这样,必是心中藏着极大的恐惧,忍耐了许久,终于再也不能独自承受。
“不要怕,有我呢……”贺弘文赶紧好言安慰。谁知楚蘅抽抽噎噎地说道:“就是因为有你,才……更麻烦!”
“你对那温柔善良的曹姑娘动心了,是不是?”楚蘅一脸委屈地望着他,不等辩解便捂着脸大哭起来:“可不是么,人家比我又聪明,又柔顺,又有心计,又会做针线,又会哄着太太喜欢,又和你从小的情分……又整天那样可怜巴巴地看着你……”
贺弘文半天才听出是怎么回事,有些哭笑不得:“这都是哪里的话……你都知道的,我对她绝无……”
“可她对你有!”楚蘅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她送了这许多东西来,虽然是一番好意,但你能说,这中间就没别的心思?”她抓住丈夫的衣服呜呜地哭着:“你上钩了是不是?你后悔了是不是?……你、你不要我们母子了是不是……”
“哎,没有的事。你……你怎么也这样起来。”贺弘文只有苦笑,“你都想到哪里去了……别这样,当心孩子……”
“你说,她难道没有那样的心思么?”楚蘅眼睛哭肿了,看上去可怜到二十分。贺弘文难免心痛,只好答道:“可能……有吧。”
“根本不是可能!呜呜……”
“哦,是,是有。”贺弘文只好承认。可是,就算有,他也没有动摇啊。
“你好狠心,这就要丢下我们母子……”
“没有,没有。”对方是孕妇,贺弘文只好耐心解释,其实他真不擅长这个,“你放心,我不会……上当的。”
“她处心积虑引你上当,你是个实诚人,对妇人家的手段根本防不胜防的……”
“唉,妇人家还有什么手段,是做大夫的不知道的?”贺弘文叹气,看来自己还是应该离锦儿远些,随时提防也很累,“你说的我都明白,你现在怀着我的孩儿,我再不成器,也断不会让你难过。”
楚蘅吧嗒吧嗒眨着泪水盈盈的眼睛,“你要是一时冲动怎么办?”
唉,看着这样眼巴巴的神态,贺弘文只好回答:“我几时冲动过?”
“太太求你呢?”
“求了也不是一次半次了。”
“表姑娘哭呢?”
“少奶奶,我更怕你哭。”
楚蘅带着眼泪笑了,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那要是,她给你下□呢?”
“亏你想得出!”贺弘文被逗乐了,“这深墙大院,她哪来的□?”
“下蒙汗|药……”
“家里是黑店么?”虽然这样回答,贺弘文心里却禁不住想:以后在母亲房里,茶也要闻一闻再喝……
第二天楚蘅便觉得身上有些懒懒的,不知是睡眠不足还是昨晚哭得太投入。其实她相信贺弘文还没有生出异心,但既然曹锦绣祭出了低眉顺眼的法宝,她就得给丈夫穿上一层金钟罩,让他看见曹锦绣心里先犯嘀咕。她也不知道效果能持续多久,但总归比由着曹锦绣其来也渐其入也深好。
她换好衣服,便到婆婆房中请安。婆婆果然又毫无悬念地念叨起那件事:“锦儿这样不上不下,总不是常法啊。你也知道,她是不能生养的,对你并无害处……”
楚蘅一咧嘴,心想,这曹锦绣到底给您老人家灌了什么迷汤,能让你不顾还未出世的孙子,来挥舞着老胳膊老腿,跟孙子的娘打擂台?这个真的是您的外甥女么?还是……她腹诽着:还是私生女?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乐了,因为自己这种私下的不敬,她决定原谅婆婆的糊涂。
贺母看见她笑却会错了意,忙道:“你、你终于想明白了?”
“太太,”楚蘅亲亲热热凑到婆婆身旁,“您知道夫君他为何不愿与表妹圆房么?”
“为何?”这个问题贺母感兴趣。
“俗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又说‘色乃伐xg之斧’,圣人也说‘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便是说少年人贪欢,不知节制,年纪轻轻就会淘虚了身体。太太看那古代帝王,长寿者少,多半都活不到五十岁,这便是从小耽于美色,不知爱惜的缘故。太太看我爹爹也不曾纳妾,这是因为医家最讲养生!夫君他从小受老太太教养,深知此理,因而才能出入花丛而目不斜视,chuang笫之间,也不过是为延续宗嗣。太太若心疼夫君,正该希望他如此,怎么反倒盼着他纳妾呢?”
见贺母有些懂了,楚蘅索性再加上一把柴禾,“世间的妇人,因为有生育之苦,所以在这上头多少都有顾忌;但不能生养的妇人,既无妊娠之虞,那胆子便放得开了,巴不得彻夜贪欢,供她享乐。”见贺母颜色大变,她不动声色续道,“太太想想,纳妾虽是男人贪se,但好歹多生几个子女,还能开枝散叶;曹妹妹若能生养,想有个一儿半女,将来有人送终,那我也能明白;可她又不能生养,却定要圆房,那是图的什么?”
她故意顿了一顿,才道:“夫君当年纳她进门的时候便说过让她不要再生妄思,便有这个意思。可笑她口不应心,还一味地瞒哄太太替她说项。夫君孝顺,若不是满心嫌了她,多半不会违拗着母亲的意思。如今他虽然不敢怨着太太,心里却也十分委屈。媳妇便劝他说:‘太太只有你一个儿子,自然只有希望你身体强健,长命百岁,哪有反和曹妹妹一气的道理?曹妹妹再亲,也亲不过你的次序去。太太是不喜欢我这媳妇,所以才要把曹妹妹给你,好离了我。’”
贺母大惊,忙道:“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哪有这样的心思?好孩子,你可冤屈死我了。”
楚蘅忙道:“媳妇这是安慰夫君的话,不想让他和太太生出隔阂。太太对我好得很,我自然知道。”
贺母放下心来,拭泪道:“亏你这样贤惠。我不知弘儿心里怎么想的,所以才……唉,锦儿也真是……”她想想儿子一贯的态度,越发觉得儿媳所说大有道理,不由懊悔起来,“我一向不曾想这么些,只想锦儿的爹娘把她交给我,我怎忍心让她守个活寡?”
楚蘅笑道:“那大家子里头,妾室通房有二三十个,多数还不都是活寡?这是什么说得出口的事情,听见谁家的女人好意思到婆婆面前去哭诉了?如今家里这些下人,哪个不在背地里嘲笑。这个‘y’字是什么好名声?媳妇今日斗胆劝太太一句,下次表妹再来哭求,太太竟别管。”
看贺母有为难之色,楚蘅又笑道:“我知道太太心软,我倒有个法子,包管曹妹妹怨不着太太。”
贺母眼睛一亮,忙问:“你有什么法子?”
楚蘅笑道:“太太只推说是我不听话,坚决不允,要死要活的。这样曹妹妹便只能怨我,再怨不着太太和夫君。”
贺母道:“那岂不委屈了你?”
楚蘅道:“媳妇为太太分忧是应该的。只要太太不受委屈,媳妇担些言语也值了。何况曹妹妹对我一向和气,还做了那些东西给没出世的孩子,虽然怨我几句,也不会怎样。”
贺母心道:“做那些东西也是为了买转你。”这想法突然冒出来,吓了她一跳,忙在心里大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楚蘅见贺母无话,知她已被说动,便转了话题:“再过半个月便是太太的生日,夫君的意思,虽然不是整寿,但趁着老太爷、老太太和二伯母还在京城,办一办乐一乐也好,以后一家人可就再难这么齐了。”
贺弘文的祖父致仕已有大半年,原本早就要回原籍,偏偏害了一场大病,老年人恢复得慢,行程便拖了下来。加上楚蘅有了喜,贺老太太最疼贺弘文,也有心看着这曾孙落地才安心,便一直留到今日。贺母听了便道:“这也是你们的孝心,就按他的意思办吧,只你要小心身子,别太累了才好。”
楚蘅笑道:“媳妇有数。”便又跟婆婆商议了半天生日如何做,这才回自己房中去。
转眼便到了寿宴前日,到了下午,楚蘅看看明日一应事宜都已安排妥当,贺弘文在太医院还未回来,正想忙里偷闲,忽然香怡进来禀告:“曹姨奶奶来了。”
虽然明日只请自家亲眷,但楚蘅是第一次操办此事,自然忙碌了些,这些天便不顾上去搭理曹锦绣,只吩咐丫头们留心她的动静。这时听到她的名字竟有些久违之感,便吩咐:“请进来。”
两人落座,茶照例是不看的。楚蘅便微笑着问:“曹妹妹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曹锦绣脸色十分恬和,也微笑道:“锦绣有些私房话想跟奶奶说说,不知可否屏退丫鬟?”
来了,来了。楚蘅心知她是来寻衅的,看看自己的两个贴身丫头,面上都有担心之色,知道她们是怕曹锦绣撒起泼来惊了胎儿。但躲是没用的。于是她胸有成竹地挥了挥手:“你们下去。”用眼神示意她们“无妨”。两个丫头虽然退下,却不敢走远,便守在了门口。
“不知曹妹妹想说什么私房话?”楚蘅笑眯眯地问道。
“说说弘表哥。”这句倒料到了,但下句话大出意料之外,“奶奶可知,表哥一直有一位心上人?”
楚蘅心里一动,本能地答道:“是谁?”话一出口便大为后悔,笑道,“不用说,自然是曹妹妹了?”
曹锦绣嫣然一笑:“当然不会是我。”虽然心知肚明,但她心里仍生出一丝黯然。强压下后又笑道:“怎么,表哥没对奶奶说起过?那可真的可惜,看来表哥对奶奶还是……唉。”
曹锦绣你去死!
楚蘅在心里大骂一声,心却禁不住揪了起来。肚子里的胎儿似乎也察觉了,不安地躁动了起来。楚蘅大急,忙暗暗安慰自己:不要听这女人的话,她这是故意来气我的!但说了几遍,那口气还是哽在那里。她强笑着,丝毫不肯让步:“那是自然,夫君对曹妹妹你的兄妹情深,他有心上人,自然会告诉你。”
曹锦绣被堵得气息一滞,但她今日既是有备而来,又怎会听了这三言两语便拂袖而走。于是她也顺了顺气,继续微微笑道:“这件事全家上下都知道,可不是表哥告诉我的。只没人敢告诉奶奶罢了。”
“哦……”楚蘅点点头,“那曹妹妹又为何要与众不同呢?”
“我自然是为奶奶好,免得奶奶一辈子蒙在鼓里,还以为表哥对你有情有义,那岂不太可怜了?”曹锦绣满意地看着楚蘅脸色一变,她今天可来对了。
楚蘅怒到极处反而平静下来,笑了笑:“曹妹妹心肠真好。既然有这副心肠,就直说吧,也不必我一句句问了。”
曹锦绣看了楚蘅一会儿,见她面色虽平和,手却在有意无意地扯着绢帕,可见心里必不宁静,不由暗暗解恨。这些天无论她怎样哭求,姨妈再也不肯去找表哥,被她一再盘问,终于支支吾吾地透出一句是楚蘅从中作梗。这她倒并不奇怪,她奇怪的是姨妈竟然会被说服。一再哭问之下,姨妈也哭了,对她说:“锦儿,你身子这样了,这圆不圆房,还有什么要紧?”
曹锦绣愣了半晌才明白姨妈的意思,又痛又羞,哭着跑回自己房中。哭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姨妈是断乎想不出这种话的,表哥也不会对母亲说这样的话,毫无疑问——那是那女人说的!
好生刻薄!
曹锦绣恨不得立刻去杀了宗楚蘅。打人不打脸,我不能生养又不是我的错!不能生养,就不能……有男人了?
她越想越气。宗楚蘅凭什么这样得意,不就是她有了肚子?老娘叫你也生不成,你才知道!
她前思后想,终于想到,她一定要将盛明兰的事告诉宗楚蘅,她就不信她不生气!生了气就一定会去和表哥吵闹,免不了就要动了胎气!她现在怀孕六个月了,孩子若滑了胎,断乎活不了!那时候,看那女人还得意个什么劲!
现在她离胜利只有一步了!
曹锦绣恶意地笑着,缓缓说道:“好啊,那我就从头说起。”
“我和表哥也算青梅竹马,那时候他待我真好,我描花样子,他怕我的手不稳,便把着我的手帮我描。我的手被扎出了血,他便含在嘴里吮……”
“曹妹妹,你不是要说你表哥的心上人么,怎么又说起了你自己来?”楚蘅轻笑,“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七岁以前的事,妹妹不说也罢。”
才不是七岁以前!曹锦绣心里骂着,又不能分辩——她总不能说自己家里的闺女是随便见外男的吧?她咬咬牙,笑道:“原本姨妈想要给我和表哥订亲,可惜……”
“可惜没有订,要不如今我也不用坐在这里了。妹妹还是接着说那个人吧。”楚蘅开始不耐烦了。
“好,那我就说说那个人。那人是佥都御史盛紘的六小姐,闺名叫做明兰。”曹锦绣观察着楚蘅的脸色,“那盛小姐真是个美人儿,我这一辈子还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姑娘,性格,学识,都是一等一,难怪表哥见了她,眼里再容不下别人。”
楚蘅仰起头想了想,“盛家……是嫁给了顾都督的那一位?”
曹锦绣点头:“就是她。她的祖母与老太太是闺中好友,老太太一眼便看中了,当下便想要说给表哥,只是那时两人年纪都小,才暂时放了放。那时正是我家遭了难,我与表哥……被迫分离。表哥无聊之中遇到了盛小姐……”
楚蘅嘻嘻一笑,“这就不对啦。这盛小姐既然像曹妹妹说的那样好,自然就是曹妹妹不曾离开,夫君他也会动心的——曹妹妹你说是不是?”
曹锦绣恨得直想一掌扇过去。但她又不能说贺弘文断乎会钟情自己,否则又怎能说明盛明兰才是贺弘文眼中无人可比的第一人?她忍下心中一口血,咬牙点头道:“那是自然,我和那盛小姐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楚蘅满意地点点头:“这样说我就明白了。曹妹妹请接着讲吧。”
她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啊?看来还得加点料。“表哥和盛小姐是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两家的老人又都满意,他们自然更是情根深种,满心以为是放定的姻缘。那时的表哥与现在不同,人有精神得多,满面都是喜色,可见极是心满意足。那盛小姐不但生得美貌,个性温柔,而且心地十分善良。我家大赦后回到京城,她听说我遭际可怜,当下便同意表哥将我收在房里……她真是个好人。”
楚蘅喷地一笑,见曹锦绣怒视自己,忙道:“罪过罪过,是我失态了。妹妹只管讲吧。实在好听得很——她既与你表哥这样要好,又怎么嫁了顾都督呢?”
曹锦绣故意长长地叹口气道:“可惜天不从人愿。那盛大人一心攀附高门,生生棒打鸳鸯。可怜我那表哥,”她抬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听到这个消息,人整个便傻了,谁问也不答,一句话也没有,不吃不喝,竟是离了魂一般。老太太和姨妈都拼命地哭劝,他只是一声不响,两天便瘦了一圈,那样子任谁看了都心酸。我知道,他的心是跟着盛小姐去了,他以后虽活着,心却死了。”
她声音哽咽起来:“可他终得娶亲,姨妈只有他一个独子,他总要有个女人传宗接代。他成亲的前一晚,我看见他呆呆地望着月亮,满脸都是眼泪。我知道,他心里是不愿意的,可他也没办法。那盛小姐就像天上的月亮,他触不到,可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别的女人,他是半点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说完,得意地看向楚蘅,却发现楚蘅并未如她所愿气得浑身发抖,而是若有所思。曹锦绣一阵郁闷,便又续道:“就说这宅子,明明这里地价极贵,表哥为什么要买这里?其实家里人人知道,因为这里近着都督府!奶奶,看着你那时那样开心的样子,我心里真真替你难过呢。女人的心都是痴的,可表哥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再痴也无用。”
她一口气说完,见楚蘅仍在发呆,不由大不甘心,忍不住问道:“奶奶,你有没有听我说?”
“啊?哦,当然有听。”楚蘅吃了一惊,随后微微一笑,“曹妹妹,多谢你把这段因果告诉我,如今我才知道,我和夫君的缘分……还真是非同寻常。”
曹锦绣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
“唉……”楚蘅叹了口气,也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有一桩事在我心里好几年了,除了香怡,谁都不知道……也罢,今天我便给曹妹妹你讲讲,算是还了你今日的人情。”她也不管曹锦绣要不要听,便继续说下去:“我十二岁那年的六月,汝南侯的太夫人做六十大寿。汝南侯府二老爷的夫人与我母亲是总角之交,便邀了我们母女前去。我与侯府的两位小姐扑蝴蝶,谁知越跑越远,不晓得什么时候,就只剩下香怡跟着我。那侯府大得很,偏香怡也是个不认路的,于是我们两个人越着急越找不到路,急得几乎哭起来。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个青年男子的声音说道:‘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说到这里,楚蘅顿了一顿,看了看目瞪口呆的曹锦绣,苦笑了一下说道:“那时我真不应该回头去看……可人生哪有后悔药吃呢?我吓了一跳,便回过头去看,是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大约有二十岁上下。他穿了一身玉色的长袍,俊眼修眉,浑身上下都透着卓尔不群的气派。我不好意思说话,香怡便结结巴巴将我们迷路的事情讲了,那男子点点头道:‘这后园的路不太好走,想必他们也正急着找你们呢。’于是他便带着我们主仆二人迤逦前行……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走着走着,我便记起了路径来,他说:‘你从这里往前,在酴醾花架下往左拐便是水榭,那里自然有人伺候。’说罢便走了。后来,有一天我去舅舅家,在街上又见到了他,他正带着大军奏凯还朝,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她看着曹锦绣,缓缓说道,“你道我为何这样喜欢这所宅子?因为那人,便是顾廷烨。”
曹锦绣走后,香怡便抱怨开了:“我的姑娘!您说什么不好,偏要说那些话!”
楚蘅扶着腰哼道:“她跑来气我,我若生气岂不着了道。我偏要她知道,她表哥那点风流事,我才不放在眼里。”
香怡犹疑道:“那女人的话虽不能当真,但也未必是没影儿的……姑娘当真不在乎?”
楚蘅横她一眼道:“在乎又能怎样?他们发乎情止乎礼,就算跟他闹一场也抓不住道理。况且我能怎样,和离让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爹?”她说着推了香怡一把,“叫人回家去请大哥来,我肚子难受——小心些,别惊动旁人。”
曹锦绣怒气冲冲回到房中,抓起一个茶杯便想摔碎。旁边大丫头黛眉连忙说道:“太太刚睡下……姨奶奶要不要选选明日的衣服?明日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都要来的。”
曹锦绣下午一时气急,早已将明日是贺母生辰一事忘得一干二净。她心里一动:明日若能找到机会,将宗楚蘅对顾廷烨的私情当着贺老太太和另两房太太的面说出来,岂不大好?虽然两人未曾成事,但有此一条,贺家尊长再也不会将这个儿媳妇看得完美无缺,掌上明珠一般抬举着!
她越想越觉得大有文章可做,将杯子一放,吩咐黛眉:“选两件素色的衣裳,不要华丽,钗钏也越素雅越好!”
第二天一大早,贺老太太便带了两位儿媳过来了。楚蘅带着丫头将人迎进茂萱堂坐下,一顿请安贺寿之后,贺老太太便皱着眉头道:“怎么蘅儿的气色不好,是这些日子累着了?”
“没有的事,谢老太太惦记。”楚蘅笑着回答。这时有人来回,宗夫人打发人送了寿礼来。楚蘅便向各位长辈告了退,到前院去见娘家来的人。
待她打发了娘家的嬷嬷再回到了茂萱堂,便见四位老妇人都神色有异,两位伯母与她眼神一撞,便都转开了头。她看了一眼站在贺母榻前的曹锦绣,心里了然,便盈盈一笑:“曹妹妹在这里给老太太和太太们讲了什么笑话?可不是顾都督的笑话吧?”
话一出口,屋里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贺老太太凝神看了她一眼,见她身边两个丫鬟都在抿嘴窃笑,顿觉其中有文章,便缓缓开口问道:“什么顾都督?”
“是这么回事儿。”楚蘅看了曹锦绣一眼,笑着说,“昨日曹妹妹到我房里去,说要跟我说说夫君与盛家六小姐的事……”
这句话一出口,曹锦绣便是一哆嗦,贺老太太的眼光剑一般扫了过去,贺家两位太太也惊讶地看向她,连贺母都惊得支起了身子,瞪着曹锦绣哆嗦起来,只一急更说不出话。楚蘅也不给曹锦绣开口的机会,接着说道:“曹妹妹说得有趣,先是说夫君与她青梅竹马,又是把着手描花样子,又是吮手指头的。可惜后来她去了凉州,夫君又识得了盛家的六小姐,这便喜欢得死去活来,还有不少话,孙媳妇也学不来。孙媳想,曹妹妹这是编了来故意怄我玩,本来我们姐妹说说笑笑也是常事,只她大约忘了,我现在不同往日,肚子里有了夫君的骨血,倘或当真生了气,伤了胎,我可怎么对贺家的祖宗交代?于是孙媳一时任性,就想顺着曹妹妹的话编出一段故事,也怄她一怄……”
曹锦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望着贺母大哭道:“姨妈!我不是……我没……不是故意要气奶奶的,我……”
“住口!”贺老太太暴怒了,“你还敢说不是故意!好端端的你跑去说那些话干什么?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我告诉你——蘅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拿命来抵!”
楚蘅忙拉拉贺老太太的袖子,劝道:“老太太快别生气。其实孙媳听到曹妹妹说,是盛小姐让夫君纳曹妹妹进门,便知道这是妹妹开玩笑了——哪有一个官家小姐,还没换帖,就管着别家纳妾的事?可见曹妹妹是说笑话。”
贺二太太听得忍不住笑了一声,贺老太太也冷笑着看向贺母,“那是自然,谁家的女孩子那般不要脸面了?”
曹锦绣越听越怕,却一句也辩不得,只得紧紧地拉着贺母的袖子。但贺母向来就是个一着急就话也说不清的,这时又羞又气,哪还吐得出一个字,任曹锦绣将她的袖子扯得紧紧的,却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楚蘅接着说道:“孙媳想通了这一点,便一直对自己说这些都是笑话,不要当真。是以昨晚虽然还是有些不舒服,也没想着要把过错推曹妹妹身上——谁让孙媳心胸不宏,这点事也存在心里呢?所以我悄悄叫人去请了我娘家大哥来看了脉,吃了药,早上就好多了。”
贺老太太铁青了脸,摸了摸楚蘅的脉,确认无事才松了口气,横了她一眼道:“你也是!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你就该告诉你太太,自己憋着生气做什么?”
楚蘅笑道:“今天是太太的好日子,孙媳还想着太太精精神神地见老太太和两位伯母呢,哪能在这时候去给长辈添堵?”
贺老太太上下打量她几眼,扭头对抖着嘴唇说不出话的贺母说道:“你听见了吧?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儿媳妇知道不来烦你的心,你最亲的好外甥女却故意当着人来扫你的脸,亏你还想护着她!你莫不是真病昏了,分不清好歹?”
贺母被婆婆斥责,一着急便要晕厥,楚蘅忙过去一把扶住,替她顺气。曹锦绣哭道:“老太太,都是我的错,求你只罚我吧,不要怪姨妈……”
贺老太太喝道:“我这里说话,有你插嘴的?你是什么身份?不过是看在你姨妈脸上,贺家硬着头皮承认你这个姨娘的名分,你就该知道自己的斤两,小心做人,你还天天做耗!如今你吃着我贺家的,用着我贺家的,还要算计我贺家的媳妇和孩子!当初留你真是我瞎了心!你既这样大的心思,贺家再不能留你这个祸害!”
曹锦绣哭得花枝乱插,爬到贺老太太身边扯住她的衣服哭道:“老太太,求你手下超生,若出了这个门,我就只有一死。求你给我条活路吧!”
贺老太太怒极反笑,“是我不给你活路,还是你自己心术不正?你倒说说,你在蘅儿面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讲出道理,我就饶了你。”
曹锦绣此刻无比后悔跑来告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情知再也不能躲过这一问,只好哭道:“是我糊涂,我……我本是随口说说,不知道奶奶会这样生气……”
“你还敢避重就轻!打量就你聪明?”贺老太太厌恶地不再看她,“还不快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叫弘哥儿过来写个文书,把她送回曹家去!”
贺母刚刚醒过来,听见婆婆要将外甥女送回曹家,登时又昏了过去。楚蘅见状,心知婆婆必然不依,倘若因此有个长短,夫妻之间便难免留下芥蒂。虽然赶走了曹锦绣,却坏了夫妻情意,殊为不值。于是她将婆婆交给侍女,自己在贺老太太面前跪了,说道:“求老太太息怒,就饶过曹妹妹这一次吧。”
贺老太太有些意外。这孙媳刚才话里话外将曹锦绣的小阴谋抖了个清爽,分明也是恨她的,此时明明可以借自己的手除去祸患,又为何要替她求情?但看一眼泪下如雨的贺母,她虽生气不已,却也明白了。楚蘅见贺老太太已心知肚明,便将台阶送了过来:“老太太是怕曾孙有失,这才发狠要罚曹妹妹;但现在孙媳既无大碍,老太太也别太动肝火。我们太太最喜欢曹妹妹,老太太定要撵了她去,太太定会愁得饭也吃不下。再者,老太太就当给这还没出世的孩子积福吧。”
贺老太太半晌不言语,屋里只剩下贺母抽抽噎噎的哭泣声。过了一会儿,贺老太太开口道:“你起来。”看了满眼哀恳的儿媳妇一眼,恨道:“我真服了你,是孙子亲还是外甥女亲,你算不过来这账?”
贺母哽咽道:“媳妇也知道锦儿犯了大错,但……她母亲将她托给了我……”
“糊涂!”贺老太太喝道,“宗家便不是把女儿托给你了?世上不止你姐姐的女儿是十个月养下来的!更别说你媳妇还怀着孩子!这是蘅儿心思豁达,不曾当真动气,若是万一有个闪失,你到哪去哭?更别说她编的那些对不上牙的话,其心可诛!”
贺母哑口无言,只掩了脸低泣。贺老太太叹口气道:“今天我看在你媳妇求情的份上,饶那女人一次。但你给我记着,一旦要是她再出什么幺蛾子,立刻给我滚出贺家!”
贺母大喜,没想到竟这么容易过关。刚想要下床谢过婆婆,贺老太太便吩咐道:“把那女人给我关在房里,蘅儿的孩子满月之前,不许她出门——她要敢在屋里嚎丧,立刻撵出去!”
贺母谢过了婆婆,贺老太太坐下来喘了口气,叹道:“在你跟前做个媳妇还真是不易,刀山火海,一不留神连命也得送了。幸好蘅儿还算机灵,不然我还真没法再见亲家。”
楚蘅一笑,撒娇道:“看老太太说的。太太虽然喜欢曹妹妹,对我也好的很。若没太太庇护,孙媳这么年轻就当家,家里上下哪能这么服帖?”
贺老太太很满意,回答:“以后那女人再有什么诡计,或是弘哥儿欺负你,你都告诉我,我来替你骂他们。”楚蘅大喜,连忙谢过。
送走了亲眷,贺弘文急急忙忙回到卧房里来。
曹锦绣所做的事,贺老太太已经当着贺母的面原原本本告诉了他,香怡和绿澄一人一句地补充,贺弘文直被惊得一身冷汗。他不是贺母,曹锦绣对楚蘅说那些话是何用心他当然看得明白,他惊的是:那样柔顺可人的锦儿,居然做得出这样歹毒的事!难怪那天楚蘅哭着说她害怕,原来她早就感觉到了……可是昨晚他回到家,她竟一个字也不曾说。自己以为她是有些累所以懒懒的不爱说话,原来她是……锦儿这分明是有意让他们夫妻离心,从这个角度说,实在是怎么罚都不为过!
他有些惴惴地踏进了内室,楚蘅和往日一样倚在床头,有一针没一针地绣着花,见他回来便要起身。
“你别动了。”他赶忙制止,她也没再坚持,喊了丫鬟进来,便又低头去拈起了针。
这就是变化,在以往,她绝不会如此。虽然她像往日一般含着笑,但看在他眼中,却觉得那笑容那样冷。
贺弘文没话找话地问了今天席上的事,楚蘅也做了回答,每句都答得很清楚,但句子都很短。
好难堪……但是他能说什么呢?说自己真的心里想着明兰,让她伤心?还是说自己没有想过明兰,骗她?
不是那样的啊,不是你想的那样。但究竟是怎样呢?他自己可能说得清楚?
他想要气氛稍微活泛些,便又没话找话地说道:“祖母说你这一胎定是个男孩,你告诉岳母,她定是极高兴的。”
“你说的对……也许罢。”
楚蘅本是一句心不在焉的回答,贺弘文却惊得手一抖,汝窑杯便落在地上,清脆的一声。
又是这句……
她竟然比明兰还要倔强,连他的解释都不愿听,便判了他死刑。
他心惊胆战地转过身来,楚蘅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第一次觉得,她看他就像在看陌生人,眼神里没半点温度。
“楚蘅……”
贺弘文惊慌地搂住她,仿佛不这样她就会永远消失,像明兰一样。他从没想过,在明兰之后,另一个人也会给他带来这样的惊恐。原来偕老这样难,像那珍贵的汝窑杯,一个失手便碎裂一地,纵然再粘合起来,却已损了数十倍的价值。他一直以为自己爱的是羊脂玉,但实际上,失去了这只汝窑杯,他便什么都没有。
“你做什么啊?”楚蘅轻轻地推了推他,她还不想让丫头们看了笑话。
“我也会害怕……”贺弘文喃喃的说。
楚蘅没有再说话,低下头,去看那绣了一半的鸳鸯。其实昨夜她就在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