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后第17部分阅读
葬后 作者:未知
要将你像老虎一样圈养在宫中,你现在眼中的不驯和愤恨,你可知道和当初的那只老虎是多么的相像,总有一天,朕要你收起所有的利齿,臣服在我身旁,如此大的人生乐趣,你说朕怎么舍得亲手毁掉呢?”
浅音毫不客气相讥,想在她脸上寻到一丝仓皇的满意,“那皇上可要小心了,老虎逼急了,即使一身的奴性也是会咬死人的!”
“你放心,你若活着,朕又怎么舍得先你一步下黄泉!”慕容夜亦深深看她,心中仅存的一点悯意也被她目光浇灭,声音瞬间冷了好几分。
浅音心生憎恶,撇开脸避开他的触碰,不料此举引起慕容夜一直隐忍的怒气,他想起她在南风家的镇定自若,想起她的淡静如波,想起她面对罗刹死亡时的冷漠无情,想起她在他身下绝望的神情,慕容夜的心头好似一阵阵蚕噬的麻痒,眼前的女子美而近妖,这般容华风姿,活脱脱就是妲己之媚、妹喜之妖!她沦落到此,凭什么还能冷静淡漠如斯,究竟有什么事情才能够撕破她的伪装!
不确定和恼愤打破慕容夜一贯的邪魅淡漠,他一把搂紧浅音,手蓦然伸向她的腰带,眼中深蓝渐深,透着如许私欲。
浅音语声颤抖,字字句句却说得无比清晰,“皇上强犦浅音一次,难道还要来第二次吗?”
愤怒的咆哮声在慕容夜喉间滚动,语不成声,他只是瞪了眼睛看她,扯着她腰带的手但却诡异的僵在了那里。
“你就是这么看待朕的?”慕容夜咬牙冷声道。
“难道不是吗?”浅音亦回以微笑,声色傲慢,再不必装作恭谦。
慕容夜手指紧紧地握着她的双肩,越掐越深,脸色青白一片。
浅音轻声一笑,双手淡漠的拂开慕容夜的钳制,伸手缓缓伸向腰间松散的腰带,平静无波的一扯,腰带近断,浅音视线紧紧的盯着慕容夜,手却在一点点的褪着衣袍。
“你在做什么?”慕容夜瞪着浅音,冷冷的笑声宛若是来自地狱。
“浅音既然是暖床奴,又岂敢让皇上亲自动手!”浅音仰面微笑,手指轻轻绕着那缨上珠玉,气息间有兰麝幽香,冰冷而又淡漠。
浅音眼眸如丝,笑容妩媚,慕容夜的脸色却微微变了。
他看着她,薄唇抽搐了几下,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弧度,似是笑,又好像不是,良久,他终是笑了起来,但是那笑声却冷凝深沉,藏着看不见得利刃,他无声的点了点头,忽然狂笑的接连说了好几声:“好一个苏浅音,好一个苏浅音!”
言罢,再也不看苏浅音一眼,拂袖大步甩门走了出去。
外面响起侍卫惊惶的声音:“参见皇上!”
“召上官琪漪兰殿侍寝!”慕容夜稍显怒色的声音扬起,似是故意一般,声音不大不小,但是正好可以让人听到。
漪兰殿!他白日还说让自己搬去那里,如今却让上官琪到那里侍寝,又故意让她听到。
他以为她会在乎这些吗?
真是可笑!
浅音亭亭起身,广袖飘垂,唇边扬起一抹冷笑,神色举止从容,入闱就寝!
临睡前,脑海中还在想着,后天,她必须离开这里!必须!
《》第2卷 关关雎鸠 杀人不过头点地
事情并没有浅音所料想的那么顺利。
林虎不知是因为这些时间来朝廷对他封官的事情毫无音讯,起了疑心,还是因为在南风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趁夜欲逃离将军府的时候,被南风凌的家臣抓了起来,听说林虎破口大骂大明朝背信弃义,江湖习性跑出来,也不分场合和大逆不道,竟然当着南风凌的面子大骂慕容夜。
南风凌又焉能饶他,如果不是因为天狗食日需要祭祀,只怕早就一剑结果了他!
可就算有这样的忌讳,南风凌也没有放过林虎,而是直接割了他的舌头,让他想开口说话,都没有办法。
好在慕容夜也兑现自己的承诺,将林虎交给了浅音,浅音临行前往南风家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终是让菲拉唤上了上官琪。
对林虎的仇恨,只怕上官琪一点也不少于她吧?
南风家的地牢里,林虎被铁链绑在架上,蓬头垢面,下巴的地方还兀自残留着干涸的血渍,他看到远远走过来的浅音和上官琪,忽然激动起来,甚至从喉咙里发出一阵空洞的呜咽。
只是再也没有人能够听明白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上官琪的表情平静无波,看着林虎,又好像没有。
没了一只耳朵,如今又没了舌头,很快性命将会不保,林虎这就是你的报应吗?
还是觉得太轻了!太轻了!
浅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了眼南风逸,他就站在牢门口,慕容夜派他带她们出宫,自然也吩咐他带她们回宫。
只是离开牢笼的鸟儿,凭什么还奢望它能够回到关养它的地方?
“在想什么?”浅音漫不经心的问身旁的上官琪。
上官琪看着林虎,眼睛里有着细碎的冷光,重问道:“皇上果真将林虎交给我们处置?”
关于这个疑惑,上官琪已经问了不下十几次,直到见到林虎,她还是心存迟疑。
浅音轻叹:“事到如今,你还不相信吗?”
上官琪静静地说了一句:“如你所说,今日午时会出现天狗食日,皇上若要祭祀,也会在群臣面前,又怎会让我们私下杀了他?”
浅音冷笑道:“你也知道是在群臣面前?琪儿,你和我纵使得到慕容夜的宠爱,也永远是见不得光的暖床姬妾,而林虎是匪贼之首,他和我们一样,一旦出现在大明朝,这将意味着什么,你还不明白吗?你以为慕容夜会那么傻,让元祈知道几个月前的后宫之乱和大明朝有关吗?”
上官琪的脸色黯淡下来,唇瓣张了张,想要驳回浅音的话,但却知道浅音说的都是事实,她无论怎么做,横竖都是见不得光吗?
她怎么甘心?
浅音收回凝结在上官琪身上的视线,淡淡的说道:“他此刻率领百官无非是做做样子,因为真正的祭祀人在这里,林虎不死就只能是我们死!”
浅音的声音犹若脆玉掉在珠盘上,粒粒清脆、掷地有声,非常的悦耳动听,但上官琪听了却如掉冰窖。
“我不会死的!”上官琪的目光渐渐变寒,忽然冷冷的说了一句。
浅音亦是冷冷的回了一句:“你若不想死,就只能他死!”
空气里忽然间响起一阵虚弱的哇哇叫声,所有人下意识的看过去,只道是林虎听到两人的对话,双眸凶狠无比。那双眼睛凶狠愤怒,如同熔炉,开瞌间射出锐光,十分骇人。
“怎么了?是不是恨不得想亲手杀了我们?”浅音望着林虎,低低的娇媚笑道。
回应浅音的是林虎一阵仇恨的大哭,似在泄愤,接着他的目光看向上官琪,哇哇的叫喊着,声调中已尽失凶狠之色,全是乞求之意。
大概他已经看清了自己毫无生还的希望,唯有将希望寄托在眼前和他有过肌肤相亲的人身上,却殊不知此举却激起了上官琪极力隐忍的仇恨。
浅音静静的看着上官琪,满是讥诮和嘲讽,没有任何的动作,神情淡漠的说道:“他在向你求饶呢?”
上官琪神情冰冷,缓缓走到一旁的刑具前,从兵器里面抽出一把寒光凛凛的细长铁条来,那是犯人不合作时,用来穿透身体,一点点折磨对方的凶残刑具。
林虎见了,死死的瞪着上官琪,拼命挣扎了几下,欲挣脱铁链。尤其在看到上官琪手中的铁条时,林虎挣扎的越来越厉害,但是挣扎了半天,它渐渐地由暴怒变成气愤,由气愤变成惧怕。
上官琪走近林虎,美艳的红唇不知是因为即将报仇和泄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剧烈的哆嗦了几下,她如葱的手指温柔的轻抚林虎肮脏的脸庞,替他将凌乱的发丝梳好,轻声呢喃道:“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上官琪的话语如同情人一般,深情缱绻,但林虎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剧烈的晃动着铁链,凄厉的叫个不停。惊惧、恐慌和不安不时的袭向心房,他的身体为即将发生的事情,瞬间颤抖不已。
终于,似是认清事实一般,他失去舌头的双唇哆嗦了一下,无声的吐出了两个字。
虽然是无声,但是上官琪在那么一瞬间还是看明白了,他说的两个字是“表子!”
上官琪的眼中忽然间涌起排山倒海的恨意来,再也没有迟疑,抡起铁条,狠狠的插进林虎的胸口,在看到林虎痛苦的闷哼时,她灿烂一笑,握着铁条,在林虎的胸口反复乱刺,随着她的动作,林虎身上的血尽数飞洒,坐在一旁的浅音无可避免的沾染了一身。
浅音轻轻的拂掉脸上溅到的血珠,舔了舔干燥的唇,看着上官琪疯狂的模样,似叹息般的轻轻一笑。
她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痛苦的林虎,胸口俱是血肉翻飞,不禁从刑具里抽出一把利刃来,上官琪见了,不禁收起铁条,站在了一旁。
浅音眼神沉凝,拿着利刃,狠狠的刺进林虎的心口。浅音下手异常凶狠,几乎用了全力,利刃快若闪电,“嗤”的一声破体而出,鲜红的血飙了浅音一身,宛若血人。
林虎几乎是没有来得及痛呼,就睁着眼睛,怨恨的倒头一歪,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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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不多,今天三更!
《》第2卷 关关雎鸠 昔日朋友今日仇
菲拉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实在难以想象眼前的女子会是之前温雅淡静的姑娘?眼前的人定是姑娘十分憎恨的仇人吧?要不然她怎么会下如此毒手!
南风逸见了,心里一颤,他握紧拳头,蓦然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究竟是谁把眼前的女子逼迫到此?是他!一瞬间南风逸的心中涌起莫名的酸涩来,眼睛竟然涨疼的厉害!
上官琪看着林虎,蓦然轻笑出声,只是那笑声却有说不出来的虚弱和哀戚。
“姑娘!”菲拉大着胆子,走到浅音身旁轻声唤道。
浅音看着菲拉,在她那双异常明亮的大眼睛里,映着殷红的鲜血,反射出一张异常憔悴苍白的脸庞,虽是一身狼狈,但就在她唇畔轻勾的瞬间,仿佛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浅音海藻般的长发漆黑的迷人,越发衬得眼睛深不可测,黑的如同无底洞一般,看着林虎脚下不断流淌的鲜血,浅音不禁淡然的笑了。
玄玉,我为你报了仇,你可看到了?我说过会报仇,林虎只是第一个!你在天上好好地看着,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伤害我们的人付出这世间最惨痛的代价!
一个都不放过!
几人从大牢里出来,正是正午时分,原本高悬在天空光芒四射的太阳,光线在一点点减弱,仿佛有个黑黑的怪物在一点点地把太阳吞吃掉。
南风逸见浅音和上官琪俱是一身的鲜血,如此回宫总归是不妥,不禁安排两人各自在南风家沐浴更衣。
菲拉陪同浅音回房沐浴的时候,浑身颤抖不已。这也难怪,面对突如其来的凶险天象,一路上均见南风家的人个个惊恐万状,急忙聚集起来敲盆打锣,希望这样可以把天狗吓走。
天色昏暗,浅音回到房间,里面几乎和黑夜无疑,菲拉连忙点上了烛火,那里已经安排好了温热的洗澡水,菲拉在浴桶边测试着水温,觉得可以了,正欲回头唤浅音过来,迎面就是一个黑影袭来,痛意传来的同时,菲拉眼前一昏,倒在了地上。
昏迷前,耳边响起浅音淡漠的声音:“菲拉,对不起!”
浅音沐浴的门关闭了不到一小会儿,复又打开,一身明族少女装扮的菲拉缓缓走了出来。
天幕上,一个黑影闯进圆圆的日面,把太阳一点一点地吞食,眩目的太阳光盘逐渐减少,大地的亮度慢慢减弱,好像黄昏提前来到。
外面寂静一片,耳畔间响起或近或远的敲鼓声,菲拉低着头快步向九曲长廊后的偏门走去。
离偏门越来越近,菲拉的步伐也越加匆忙起来,眼看就要到门边,原本无人的门后,蓦然现出一个人影来。
菲拉一惊,步伐骤停,冷冷的看向黑暗中挡路的那人。
“你果真要离开!”南风逸冷冷的说了一句。今天上午他接浅音出宫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她带着罗刹的骨灰坛,心中便存了疑惑,如今见她这身装扮,一切都渐渐明了了!
菲拉,不,严格的说眼前的女子是浅音,只是换上了菲拉的那身装扮,再加上天狗食日,造成天色昏暗,猛然看不出来她的容貌外,其实两人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你想阻止我吗?”浅音亦冷声笑道。
南风逸没有回答她的话,声音淡漠的奉劝道:“你是逃不掉的?”
浅音冷漠的说道:“不试试的话,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是否还没有被老天爷放弃!”
南风逸冷哼道:“老天爷现在乱成一团,她无暇顾及你!”
“那她总有眷顾我的时候!”浅音唇瓣轻扯道。
“就怕你等不到那一刻!”
“最起码我试过!”浅音亦是不肯相让。
南风逸看着浅音眼中的决绝,低低的叹息一声:“凭你一人的力量,你是逃离不了这里的!”
浅音冷笑:“我只要到了漠北,他就不敢再追查我的下落!”一旦到了漠北,那里有冥王镇守,大明的人就不敢轻举妄动,要不然大肆寻人,无疑是暴露了大明和那群匪贼的关系,慕容夜不会这么笨的!
南风逸凉凉的说道:“就怕你还没有到漠北,就已经落入皇上的铁甲军手里!”
“那也是以后的事!”
南风逸眼睛微眯,清冷的说道:“浅音,你还是不了解皇上的为人,他如果抓到你,你绝对不会有现在的礼遇!”
浅音紧紧地盯着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轻笑道:“你在担心我?”
南风逸双眸一闪,瞬间化为平寂,淡淡的说道:“我不想让你死!”
浅音淡雅开口:“你又怎知我会死?”
死这个字眼似乎刺痛了南风逸,也许是感到大不吉,南风逸心里一阵烦躁,不禁转移话题,看着浅音,迟疑了一下,终是开口问道:“浅音,我想知道,皇上究竟有没有对你……”
“没有。”浅音一震,她的声音冷凝如刀,冷冷的笑道。
就在南风逸心里一松的时候,浅音接下来的话瞬间将他打入罪恶的深渊,“你觉得可能吗?”
南风逸手握紧,呐呐的吐出了一句:“你恨我吗?”
浅音神情淡漠飘忽,疏离的说道:“你虽然救过我性命,但却也是你将我一步步推入火坑之中,我对你无恨,只有怨!”
南风逸对她可谓是已经尽力了,至少眼前的男子一心想让她好好的活着,只是好心办坏事。
他的兄长南风辰从小天资聪慧,深得南风凌喜欢,反倒对南风逸不太亲近,直到南风辰有一年打猎从马背上摔下重伤而死,南风凌才开始注意起南风逸来。
南风逸被冷落多年,心里多少是有一些怨怠的吧?所以父子俩的关系有时候不像亲人,反倒像是主仆。
即使如此,浅音还是看得出来南风逸心里对南风凌的畏惧和尊敬,那种感情已经远远超过了亲情。
所以浅音才会恨他不起来,让他为了她,屡次去冒犯南风凌,南风逸的心中定然不好过吧?
《》第2卷 关关雎鸠 自古恩义两难全
南风逸静静地看着浅音,心中宛若是翻涌不息的云,语声温软,声音清冷道:“你当真决定要离开这里?”
浅音素手轻抬,将吹乱的发丝掖到耳后,轻笑:“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南风逸沉默了一下,薄唇轻掀,冷声道:“你就算回到元祈,你以为龙殷还能接受你吗?”
浅音是被匪贼掳走的,她若说自己清白,又有谁会相信?就算是龙殷,只怕也接受不了身边的人不洁吧?
浅音睫毛颤动了一下,面上无波,淡漠的回道:“你不是他,你又怎知他接受不了这样的我?”
南风逸看着浅音,眼神含冰,静静地说道:“浅音,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浅音眉梢微挑,冷冷地笑道:“即使后悔,也只需我一人慢慢尝。”
两人说话间,太阳全被吞没,顿时天昏地暗,仿佛夜幕突然降临,一些亮星在昏暗的天空中闪烁着。
南风逸微微蹙着眉:“皇上吩咐我务必带你回宫,我若放你离开,就是抗旨,届时南风家都会受牵连!”
浅音冷声相讥道:“那你大可以再次将我送进大明皇宫,以保你南风家性命无忧!”
“哈哈……”听到浅音一席话,南风逸忽然狂笑出声,浅音脸色冷凝无语,南风逸止住笑,静静地看着她,忽然抽出腰间别着的长剑,在半空中挽了个剑花,浅音只觉得眼前一闪,长剑便蓦然刺进了南风逸的腹间,
“你……”浅音一惊,怔怔的看着南风逸无语,唇瓣动了动,似是忽然间明白了南风逸这么做的用意,不禁脸色铁寒的止了话。
南风逸将长剑拔出,顿时鲜血从腰间涌出,他连忙用手捂住伤口,忍着疼痛,开口说道:“我今日没有放你离开,而是你趁我不备,刺伤了我,皇上即使怪罪下来,也是判我个失职之罪!”
浅音低头默默的问了一句:“你愿意放我离开?”
见浅音冷冷侧首不语,南风逸抚着伤口,轻叹道,“离开是需要代价的,你如果有幸回到元祈,永远都不能说出萧太后和大明朝的秘密,甚至这次的匪贼事件,你连提都不能提!我可以顺从自己的心意,放你离开,但却不能置大明的安危于不顾!”只要浅音不说,他就无愧于大明朝。
浅音冷声说道:“你以为元祈会永远都蒙在鼓里吗?”
“那也是以后。”南风逸盯着浅音,忍着腹痛,咬牙复问道:“你究竟答不答应?”
浅音看着他,终是微微的叹息道:“我有选择的权利吗?”
伴随着浅音的话,天色越来越暗,突然,天地一下子陷入黑夜,几步之内难辨人影,太阳被天狗彻底吞吃了。
南风逸双眸里的光仿佛也因为天色变得暗沉起来,他看着浅音,眼底闪过沉痛,忽然冷声说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还不快走!”
浅音看着他,寂静无声,最后扫了眼他指缝间暗红的血渍,睫毛颤动了一下,可也仅止于那么极细微的一下,她再也没有迟疑,大步向门口走去。
擦肩而过时,淡雅的馥郁香味轻拂南风逸耳鬓,他的心头一紧,低低的唤道:“浅音。”
浅音闻声,停了步伐,但却没有转身。
“再次相见我绝对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南风逸笑着,猝然紧抿了唇,胸膛剧烈起伏,将腹间的抽痛感极力隐忍下去。
浅音微微而笑:“但愿你到时候信守承诺!”因为倘若她顺利离开大明,她亦不会对大明善罢甘休!
南风逸恍惚抬眸,见浅音的背影近在咫尺,语声萦绕耳畔,却觉眼前之人比任何时候都更遥远。
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天幕中渐行渐远,南风逸专注的看着,他的脸颊显出玉一般颜色,隐隐透寒,再无温润,心里的情感,缓缓随着如风女子化为一道看不见的痛楚。
他忽然间想起关雎宫里的清雅女子,淡雅抚琴,一袭嫩黄|色纱裙,月白色的腰带随风飞扬。挽起飞仙发髻,戴着华丽的金凤步摇凤冠,上面的兰花如真,淡雅如斯。
倾城之貌,闭月之姿,流转星眸顾盼生辉,绝美容颜上面一派淡泊恬淡,她抚琴的时候,绝美的脸庞在轻风中没有任何表情,好似什么事情都不会惊动一般。青丝如瀑,服服贴贴的垂直在腰间,偶来几丝微风拂过,几缕发丝舞动,更显她慵懒不羁。
那个处事不惊,恬淡素雅女子,此刻却在一点点的离开他的世界,而他纵使心思痛楚,却只能无可奈何的遥望她的背影,期望她能够好好地活在这世间!
纵使以后刀戎相见,他也希望她好好的活着!
皇上今日率领众臣到殿前设坛,焚香祈祷,宫中乐官甚至敲响了救日的鼓声,主管钱币的使官向上天贡献钱币以把太阳重新召回。
宫中意欲驱散乌云,还复阳光,皇宫未失火,可是南风家的后院却失了火。
皇上大概想象不到他最终会忤逆皇权,私自放走浅音吧?
如果皇上知道,他会选择放弃,还是选择大肆搜寻。
浅音究竟在皇上眼中是无足轻重,还是如同他一样难以估算?
南风逸怔怔的站在了那里,看着早就无人的后门街道,捂着鲜血横流的伤口,脸色苍白。
血再多流一些吧!流的多了,他才不会那么痛,他才会忘了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痛。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南风逸失血过多,摇摇欲坠的时候,太阳的西边缘露出了一点亮光,大地也逐渐明亮起来,日盘露出得越来越多,天狗终于把太阳吐出来了!
而大街上,早就没有女子的踪影!南风逸的嘴边划出一抹凉薄的笑意。
高大的身体蓦然昏倒在地。
浅音,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路,需要你一个人去走!即使很难走,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第2卷 关关雎鸠 乔装混迹索邡城
两个月后
大明京师索邡城一条幽静的近乎死寂的小巷子里,一个身穿翠蓝马面裙的明朝女子手中拎着装满蔬菜的菜篮,静静地擦着薄汗走着。
她的面庞涂满了厚厚的一层脂粉,脂粉太过量。所以显得脸色异常苍白,又加上唇部太过血红,给人一种廉价的粗俗感!这种打扮倒和妓馆门口脸上带着娇媚微笑的丰腴妓女相差无二!
她抬头望了望天,天色湛蓝阳光毒辣,虽然已经是深秋,可是天热起来,普通人还是难以招架,更何况她还……
她伸手缓缓摸向宽松粗布遮挡下的微凸小腹,如果不注意看,根本就没有人知道那里正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
眼前的女子正是乔装打扮的苏浅音,没有人想到她如今还会大胆的逗留在索邡城里,这两个月来京师忽然调动了大批的将士方圆百里挨家挨户的搜查她的下落。
她当时如果直接离开京师,绝对还没走多远,就会被慕容夜的亲卫军抓住。正是因为有了这层认知,她才会出了南风家之后,买了粗糙的布衣和廉价的庸脂俗粉来遮挡太过突出的容貌。口音也很重要,为了怕别人发现异常,她干脆扮成哑巴,后来去了医馆,更是证实了自己已经有接近两个月的身孕,她震惊,迷茫,痛苦,最终只是化为淡漠。
孩子是龙殷的,没有人比她还要清楚,可是这个孩子,她正值逃亡,若留着,必定是辛苦百倍。
如此只能碰碰运气了!毕竟是个生命,孩子能不能平安出生,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出了医馆,街上已经是杂乱一片,大批的士兵随手抓着人就和手中的画像比较,不知是浅音的打扮太过粗俗还是身上的脂粉味太重,士兵也只是草草的看了她一眼,就嫌弃的别开了脸,嚷嚷着让她快滚。
也许在他们眼中,画像上的女子倾国倾城,怎么也不会和一身脂粉味的俗艳女子混为一谈。
浅音选择了一家杂耍班子,班主是位六旬左右的老人,叫常坤。头发花白,骨骼倒很精奇,一看就是经过长年东奔西跑训练的。
他见浅音孤苦伶仃,是个哑巴不说,又刚刚死了丈夫,手中还抱着骨灰坛,恻隐之心油然而生,毕竟都是为了吃口饭讨生活,也就没有多说,将她留了下来,帮助灶房一位叫梦萨的老婆婆给大家做饭吃。
浅音这么做,也是考虑到,如果她栖身在元祈或者大明的商贾队里,慕容夜绝对会有所提防,可是杂耍班子鱼龙混杂,每人各司其职,虽然乱却也一目了然,井井有条!最危险的地方却是最安全,最不被人注意的地方。再说等到慕容夜找不到她放弃搜寻或者是士兵松懈下来,她也好趁机会离开大明。
事实上,杂耍班子再过几天就会到湘东表演,那里是两国三不管的地方,慕容夜一心想着她会逃往漠北找冥王,大概不会想到她会前往那里!这是个好时机!
小巷子里,散发出腐败的青苔气息,二三只呆头呆脑的麻雀忍不住在街道旁神思恍惚的古树间打盹。
快到尽头,小巷两边是破旧而古朴,长满青苔的平民院落,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在狭长的阴影下,似乎将这里的闷热扫荡走了一些,有了些许清凉的感觉。
浅音走到一扇有些破败,虚掩着的掉漆朱门前,轻轻推开院门,顿时炊烟漫漫,散发出阵阵的米香。
似是察觉到院落里来了人,门口边探出一张老态龙钟,布满沧桑皱纹的脸庞来,她就是灶房里做饭的梦萨,见是浅音,不禁又将头伸了回去。
院落里传来梦萨苍老的声音:“哑娘,你可回来了,我还等着你的菜下锅呢?”
浅音睫毛低敛,提着菜篮子,走进了烟雾缭绕的灶房。
梦萨接过浅音手中的菜篮,一边清洗,一边开口说道:“哑娘,要快一点,班子里的那群娃可经不起饿!”
浅音走到梦萨身旁利落的帮忙,向她歉意的笑了笑。她一路上紧赶慢赶,都是因为士兵盘查,所以耽搁了时间。她实在没有想到慕容夜直到现在都不肯放过她!
好在那群士兵经过两个月的搜寻,早就累得心生疲惫,搜查自然而然没有之前那么紧了。
梦萨侧头看了眼浅音的容颜,见她一笑,脸上厚厚的脂粉像面粉一样唰唰的掉落,再闻到脂粉气,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虽然不认同浅音的打扮,但她还是慈祥的笑了笑,说道:“道什么歉啊?我这老婆子就是这一张嘴,话说出口,也就忘了,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又是街上的士兵在搜查啊?”
浅音浅浅的笑了,脸上白粉扑簌而下,越发衬得嘴唇像血盆大口一样恐怖吓人。
这次就算是梦萨也不禁蹙眉别开了头!
梦萨将菜放到桌上,一边切,一边嘟囔道:“真不知道我们这位皇上,整天究竟在找什么人,这都两个月了,怎么还没有消停啊?”
耳边响起梦萨的抱怨声,浅音眼神迷离,静静地转过身子净手,抬头看着破败的窗柩,残云密布,卷起索邡城的烟尘喧哗,点点碎裂的日光扫过浅音的眉眼,还有那粗俗,不堪入目的丑颜上,一点点的铺就成了浅音眼中,梦里的大明逃亡。
七天后,一切果真如浅音预料一般,索邡城守卫的将士松懈,虽然按照规矩盘查,但仍是没有认出浅音来。
杂耍班子因为有京师的许可,出城的时候倒也畅通无阻,守城的人也并没有多加为难。
出城第八天的时候,湘东已经遥遥可见,杂耍班子也就没有那么赶了,估计临近天黑的时候就能够到达湘东。
浅音紧张的心,这才放松了下来,这里离湘东没有多远了,但愿真是如她所愿,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第2卷 关关雎鸠 途中相见已不识
未时的阳光正毒辣,常坤便吩咐杂耍班子,在路旁村民临时搭建的茶棚里停脚喝茶!
梦萨毕竟是位老人,长途跋涉身体早就有些吃不消,一路上都在嘟囔着赶紧到湘东,也好休息休息。
她一连生了好几天的病,布满褶皱的脸上更显沧桑,浅音扶她下来,连忙倒了一杯水给她。
梦萨很渴,顺着浅音的手就猛喝起来,看来是一路上渴坏了,喝得有些急,咳嗽了几声,浅音连忙拍着她的背,帮忙顺气。
梦萨喝完茶,又在那里坐着休息了一会,脸色竟也好了很多。
浅音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些,梦萨平时对她很照顾,她一路上生病,浅音多少希望她能够好起来。
她现在只盼着赶紧到湘东,这样就好借机离开杂耍班子,前往元祈。
浅音见梦萨在一旁闭目小憩,这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喝了几口,就听到树林间传来一阵响亮的马蹄声,而且越来越近,似乎正是朝这个方向而来。
浅音心一跳,端着杯子的水也因为不稳的情绪波动,洒出来不少!
原本正小憩的梦萨也因为这股波动,睁开了惺忪的双眸,眼神迷蒙的看着尘雾乍起的小路。
尘雾越来越大,马蹄声似乎就在眼前,接着便听到一阵吆喝马儿停下的声音,杂耍班子的人都不禁抡起长袖遮挡住灰尘袭面。
待尘雾稍散,杂耍班子十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那群人。
浅音率先看向最前面的那人,心里顿时一咯噔。
只见那人身着一袭蓝袍,衣摆是平金绣,胸背襟袖均并金刺绣蟒纹,又间彩绣万福、如意、云纹、宝相花纹。
这样的穿着非富即贵,尘雾尽散,浅音几乎是无比缓慢的看着他的脸,整个人宛若掉进冰窟一般,是慕容夜!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他发现了自己的踪迹?怎么可能?
浅音的身体下意识的向梦萨靠了靠,惹得梦萨不解的看了她一眼。
那群人皆是一身便衣,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已经清楚可见,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手下。
出门在外,常坤也不想多惹事端,看到那群人出现的同时,就提醒大家赶快把茶水喝了,好赶路。
想来慕容夜等人赶路都有些渴了,他身后一位身穿黑衣的壮汉跳下马来,扫了一眼茶棚里的人,朗声说道:“这里我们包下了,老板,清客!”
茶铺小老板几时见过这等阵势,吓得直打哆嗦,不敢迟疑,连忙向常坤赔笑了几声,低头作揖,常坤也深知小老板的难处,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将手中的茶一口喝完,茶碗放在桌上,朝杂耍班子喝道:“大家别磨蹭了,赶紧准备准备,出发吧!”
杂耍班子一听都纷纷站起身来,向马车和载着家伙什的车子走去。
梦萨站起的时候踉跄了一步,浅音连忙低着头搀扶了她一把。
“谢谢你啊!哑娘!”梦萨感激的看着浅音。
浅音急促的笑了一下,就低头,步伐稍显疾快的搀扶她向马车走去。不想却和跳下马,向茶铺走来的慕容夜差一点相撞。
“大胆,瞎了你的狗眼!”慕容夜旁边的壮汉一把推开梦萨和浅音,怒声吼道。
梦萨没有站稳,连带着拉着浅音一同摔倒在了地上。
浅音连忙扶起梦萨,梦萨不停地弯腰赔礼:“大爷,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老婆子眼睛花了,没有看到大爷,冲撞了大爷,还请大爷海涵!”
说着梦萨还按着浅音的头,说道:“哑娘,还不赶紧给大爷道歉!”
浅音低着头,双眸划过冷芒,面上露出惊惶的表情,忙不迭的点头。
慕容夜脸上满是寒霜,低头看了眼眼前一身粗布衣衫,身上散发着粗俗胭脂香气的女人,尤其在看到她点头哈腰间,脸上的白粉簌簌直落时,不由心生厌恶,再也不想看那人的脸,踱回一旁属下早就准备好的干净桌子前坐下,没有再理会她们。
浅音低头看到他的白色锦绣长靴渐渐移开,心里松了一口气,就听到那壮汉口气凶恶的说道:“今儿是我们爷恩慈,不与你们计较,还不赶紧滚!”
“是,是!我们这就走!”梦萨连忙拉着浅音向马车走去。
刚到马车那里,常坤显然也是听到了这边的声响,问道:“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班主,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梦萨实在是害怕刚才那群人,连忙打马虎眼,催促道。
常坤望了一眼很不寻常的那群人,也是心里升起一股不安,他杂耍班子虽然没有多少身家,但毕竟还有这么多人跟着自己混饭吃,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如此想着,也没有多加迟疑。待众人准备好,便扬马赶起路来。
浅音一路上心里就七上八下,想要催促常坤赶路再快一些,却又怕太过异常,她唯有希望慕容夜此番不是去湘东,他们在路上也不会有相遇的时候。
可是怕什么,偏偏就会来什么!申时末,接近酉时的时候,徜徉大道上又响起一阵响亮的马蹄声。
浅音蓦然握紧宽松的衣摆,咬着血红的唇瓣,脸色掺合着白白的脂粉竟然苍白似鬼!
她在此刻唯有镇定,她唯有希望自己的这副尊容不会被慕容夜认出来。
梦萨有些气恼,嘟囔了一句:“怎么又是这些人!”说着向浅音身边靠了靠。
她们坐在马车的家伙什上,几乎一眼就能看到那群人。
慕容夜等人赶到,勒紧缰绳喝止马儿,很显然杂耍班子挡着了他们的道。
常坤看他们的阵势,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也就不敢多说,唯有众人下车,将东西分散在两边,好供他们过去。
梦萨小声嘟囔着下了车,浅音下车的时候,身子向拉动车子的马匹身边凑了凑。
马车横栏放着众多杂耍武器,一把豁亮的大刀就在那里放着,若是慕容夜真的察觉出异常,她也好有心理准备,届时拿大刀砍断马儿和马车的连接,骑马而去。
如果老天垂怜,她能够死里逃生,到达湘东,那里鱼龙混杂,想要隐身也并非难事!
如果真到了那一刻,也只有拼一拼了!
《》第2卷 关关雎鸠 匕首藏袖谋生路
慕容夜高坐马匹之上,眼光生寒,看着杂耍班子向两旁搬着东西,神情显得高深莫测。
适才浅音就没有见他说过话,但是在这样的眼神下,就算是见惯世面的常坤都觉得冷汗直流。
太阳已经西陲,可是浅音却觉得燥热异常,好在杂耍班子动作很快,待敞亮的大道为慕容夜等人打开的时候,慕容夜率着众人,策马而行。
他的视线淡淡的扫过两旁站立的杂耍班子成员,那些人被他目光扫到,均感到浑身一颤,寒冷摄人。
慕容夜的唇边缓缓扬起一抹冷笑,视线移向梦萨身上,一个老太婆?眼神有些畏惧,她也在害怕他吗?
老太婆的不远处站着一位粗布的明朝女人,低着头不语。看她发髻简单,身上的衣服廉价破旧,脸上的脂粉似乎扑的太多了一些,简直比大明妓女抹的脂粉还要多,轻风伴随着一阵低俗的脂粉气缓缓传进慕容夜的鼻端,他不禁皱了下眉头。
他骑着马缓缓从浅音面前走过,就在浅音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就听到慕容夜忽然又调转马头走了过来。
浅音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慕容夜的白色大马已经在浅音面前停下。
他忽然冷冷的说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女子会把自己打扮的这么低俗,脸上的白粉未免太多了一些,多的就像是在遮掩一些什么?而且这里的人看到自己都有些惊惧,只有她看似卑躬屈膝,但腰杆却挺得直直的。他的脑海中忽然间想起一个人来,她和“她”又是何其的相似。
浅音咬着唇瓣不语,眼光下意识的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大刀。
慕容夜眼睛眯了一下,手微抬,常坤见了还以为慕容夜是想打浅音,连忙开口说道:“回爷的话,她是哑娘,天生是个哑巴,回答不了您的问题!”
“哦!”慕容夜低低的应了一声,寂静无声的看着浅音,马儿似是也感受到了这份沉凝,在原地暴躁的转了几圈。
慕容夜脸上深沉内敛,他翻身下马,忽然伸手探向浅音,他原本是想看清楚眼前女子的容貌,却蓦地腕上一痛,竟被浅音反手拂开。
慕容夜没有想到她会忽然作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