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娇第38部分阅读
玉堂娇 作者:rourouwu
明,知道如今沈氏是自己掌权,也知道恪王若要上位,沈氏依旧是他最大的依靠,自己若是肯替她说一句话,哪怕证据确凿地摆在恪王面前,这事恪王恐怕也要不了了之了。
更何况,若真是小四从中插了一档,她哪里又会留下什么证据?就算真心要追查,恐怕也只能查到刘侧妃为止。
但此时此刻,她却只能答应下来,即便她甚是看不惯小四这副又哭又笑的惺惺作态样,即便她心里明明知道小四在这件事中绝不清白。
因为小四所料的并不差,皇上若是知晓了此事,又会是一桩麻烦,他如今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好不容易自己这一方已经想好了打击他的法子和手段,绝对不能再让他以这样的理由抢占先机。
更何况,恪王新婚不久,就出现了后院倾轧的事件,岂不是在说恪王无能,自己的后院妻妾都管不好,又如何能担当江山社稷的重任,管理好大周朝这样的泱泱大国?
想着,沈棠不由叹了口气,她低低地开口,那语气深沉冷淡,又似乎带着一丝警告,“你放心,不会有你所担心的事情出现。但,你既然知晓孟王妃有了身孕,却不懂得避嫌,这样的错,以后切记不要再犯了。如今大事未定,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只要一日胜局未定,那么这些筹谋都不算是成功了。”
她摇了摇头,语气越发冷了下来,“孟王妃也好,刘侧妃也罢,她们喜欢怎么折腾就让她们折腾去,你只要谨记,做一个不让恪王烦心的女人,就足够了。至于子嗣,你年纪还小,将来有的是时间,实在不必此时操心。”
沈紫妤闻言面色一讪,但同时却也舒了口气,她破涕为笑,随意抹了抹眼泪,对着沈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姐姐的教导,我记住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这时,吉儿匆匆地推门入内,面带焦虑地说道,“侧妃娘娘,孟王妃她昏厥在了恪王殿下的怀中”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魂逝
第一百四十章 魂逝
孟王妃的屋内,恪王脸色阴沉,他沉沉地对着孟王妃贴身的丫鬟怒喝道,“你们这是怎么伺候王妃的,她怀了身孕你们不知道,她滑胎小产你们也不知道来人,将她们几个都给我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这几个贴身丫鬟,都是孟王妃自西昌带来的,是准备将来替她固宠所特意挑选的陪嫁,个个都生得风流婀娜,看起来弱不禁风,这样地娇弱,莫说重打二十大板,便是轻轻地扇几下,便能迎风而倒了。
听了恪王这话,这几个丫鬟不由都跪了下来,有的嘤嘤哭泣,有的不断磕头求饶,本来便显得拥挤的内室此刻更添了几分吵闹,让人心中的郁闷更加浓厚了。
“且慢”沈棠将孟王妃的手轻轻地塞进被子,然后低声阻止道,“恪王殿下的心情,棠儿甚能理解,这几个丫鬟照看不力,自然是该罚,但您瞧瞧她们几个的身板,二十大板下去,怕都没有命在了。这几个都是王妃从西昌带来的陪嫁,若是一个个地都这样没了,西昌孟家的人生出想法也就罢了,但王妃手头没有得用的人,又是这样的关口,可要她如何是好?”
恪王的神色略有些松动,过了良久,他终于摆了摆手,示意执刑的人退下,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声说道,“这是我第一个子嗣,还是正妃所出,若是将来……那身份非比寻常,但这胎方才结上,却好端端地没了,真是让人心中郁结啊”
沈棠徐徐地立了起来,走到恪王跟前,低声说道,“我听王妃的侍女说,娘娘的月的葵水虽然晚了七日,但因她从前的就不太准,时常也有晚到的情况,因此不管是那几个丫鬟还是王妃娘娘自己,都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许是娘娘的年纪到底还略嫌幼小些,因此得这胎容易,但是要保住却有些难,等以后自然会好的。殿下还请节哀顺变,就当是和这个孩子无缘吧。您和几位娘娘都还年轻着,以后会开枝散叶,子嗣绵长的。”
恪王的脸色微变,他轻抿着嘴唇然后叹道,“确实也只能这样想了,这孩子与我有缘无份。至于将来,希望能承你吉言吧。”
他略吩咐了几句,便引着沈棠送她出府,蜿蜒的小径上,他低声说道,“表妹,王妃滑胎这事,我想将它遮掩过去,如若不然,让母妃知晓了,恐让她平添伤怀。”
恪王想要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本意,自然也存了对皇上的那层顾虑,但他既然不曾挑明,沈棠便只当不知道。
她轻轻点了点头,“若是能这样,自然是最好了,免得别人以为殿下还未成就大业,后院之中就已经开始你死我活地争斗了,让人听了,观感甚是不好。”
恪王的后院统共也才三个女人,他成婚也不过只有两月,但却已经出现乱七八糟,孟王妃莽撞,刘侧妃深沉,小四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齐家都无法做到,恪王又如何治国平天下?
沈棠略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就容棠儿说一句僭越的话吧,若是恪王殿下想成大业,那后院就一定要安静平和。尤其是与您并肩而立的那一位,就算不能给您助益,替您笼络权臣的夫人,帮您维系好各种裙带关系,但却绝不能拖您的后腿。”
孟王妃的心性,实在不能堪当恪王这样具有十足野心的男人的妻子,她太容易发怒,也太容易被人利用,所谓妻贤夫祸少,若是妻子不懂事理,那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丈夫惹来惊天的烦。
沈棠这样说,倒并不是因为孟王妃对自己的敌意,也不是要为小四作什么铺垫,她只是单纯不喜欢自己投入那么多心力筹谋了那样久的事业,出现任何不稳定的因素。
恪王的身子略有些不自然地僵持了一下,但是随即他便重重地点了点头,“棠儿的良言,为兄记下了。”
在回侯府的马车上,沈棠深感疲惫,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碧笙说道,“恪王虽然能文能武,但是心性到底还是软弱了一些,看上去英明果决,但真正相处之后却发现他行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没有杀伐决断的气势与魄力。哎,若不是祖父那样殚精竭虑地替他谋划,又费尽心机地网罗了那么多的人才,他又该怎样与陷入魔怔偏执到极点的皇上相斗?”
碧笙柔声劝慰道,“这不也算是一件好事吗?若恪王是个心性坚定勇往无前有大气魄的人,那么将来等他羽翼丰满之后,恐怕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拔除外戚,将沈氏的权利都收拢在自己的手中了。”
沈棠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想了,好在恪王还是个能听得进话的人,他不够英明神武,将来所需要倚重沈氏的地方还多得是,所以倒不必怕他会倒打一耙,恩将仇报。”
她低低地呢喃道,“除了恪王,我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不是吗?”
日子如流水一般地淌过,一晃便到了十二月中旬,沈棠派去暗中跟着沈榕的鬼卫每五日一封书信报告着行踪,算来已经收到了第六封。
她将阅完的信纸细细地折好,夹进了书册之中,然后立起身来,将黑色绣了金丝牡丹花的披风套在了身上,然后吩咐道,“碧笙,陪我去一趟芳菲院。”
碧笙忙将一个紫金手炉递到了沈棠手中,又替她将披风上的帽子套上了头去,“这京城的冬天,怎得一年比一年冷了,小姐向来畏寒,快把手炉拿着,免得冻坏了。”
沈棠徐徐地走出了月桂园,往芳菲院的方向过去,十二月中旬,此时正是京城最冷的时节,泥土像是被冻僵了一般,小风吹过,能冷到骨子里去。
她一边走着,一边将自己整个地缩在了披风之中,无奈地叹了口气,“每当冬天,我就特别想念淮南,同样这时节,也不过就是在外衫里头加一件小衫罢了,哪还用现在这样穿得跟个熊似的,却依旧冻得不行?好在郡主知晓我怕冷,给的炭例是双份的,在屋子里还行,总算是暖和的,但这一出门,可真是……受不了。”
碧笙笑着说道,“既然冻得受不了了,又何必非要出这趟门,有什么事让我跑一趟就是了。我虽然也不喜欢京城这冬天,但怎么也是个习武之人,总算还能将就着过。”
沈棠无奈地摇了摇头,“自从郡主知道鬼卫每过五日会给我来一封信后,便吵着只要再有信来,一定要告诉她。一来是为了方便地了解西疆的情况,二来也是关心我们家榕儿,三来嘛……她的心情我都理解,若是今日不过去一趟,我怕她心里会不安。”
她说着便不由地担忧了起来,“鬼卫说,四皇子带队的这批新募的兵士已经赶到了西疆,途中受过两次伏击,也不知道针对的是榕儿还是四皇子,但好在事先有了警觉也作了心理准备,因此都是有惊无险。”
碧笙有些疑惑地问道,“小姐认为这事是皇上做的,还是秦夫人做的?当初回禀二爷的时候,说的是随着曹大人的几个弟子前往江南游学,我见秦夫人当时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异样呢”
沈棠眉头紧蹙,“榕儿的真正去向,瞒是瞒不住的,若是有心,只要去兵部一查名册,自然就知晓了。更何况,他还有沈氏的鬼卫暗中跟随保护,再加上信件来往得频繁,被人猜出来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不管是皇上,还是秦氏,既然动用了人手伏击,那自然是不肯轻易罢手的。只盼着那些鬼卫的能耐,真如传说中的那般出神入化,能替我家榕儿遮挡掉这些。”
她捻了捻手指,细细地算了起来,“西疆据此万里之遥,若是战事吃紧的话,送信便更难了,也不知道这第七封信送出来了不曾,多久会到,榕儿的情形,西疆的战况,多半要等下回才能知晓了。”
荣福见了沈棠,自然是满脸期待的,她忙问道,“怎么样,今日可是又有信来了?”
沈棠笑着说道,“今日的信里,榕儿他们刚到西疆安营扎寨了下来,西疆果然很乱,但情况却比想像中的好一些,他刚刚安顿,还没来得及去寻人,等下回来信,再看看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寻着人。”
荣福的脸上顿时显出失望的神色,她呆立半晌之后,方才说道,“西疆兵士十数万人,真的要寻出他来,确实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罢,我就慢慢等吧,既然榕儿过去了,总是会给我寻出一个结果来的。”
她勉力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又将话题岔开,“你可知晓,昨日皇贵妃娘娘以自己身体孱弱,缠绵病榻为由,向皇上请求辞去掌管后/宫的责任,还将凤玺和金印一并还给了皇上。皇上装模作样地劝慰了几句,之后便同意了皇贵妃娘娘的请求。”
沈棠轻轻颔首,“我已经知道了。皇贵妃娘娘这招釜底抽薪甚是绝妙,若是她咄咄相逼,将矛头指向了罗妃,就算一时逞了威风,但却正好称了皇上的意,让罗妃藏得更深了。我猜,不过三日之内,皇上必然会让罗妃领了凤印,给她掌管后/宫的权利。”
她的嘴角终于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来,“罗妃一旦站在了明处,那么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被我们看透。另外,后/宫之主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好当的,罗妃既无身世背景,从前又一味伏低做小,后宫的浑水从此后怕是又要浑浊起来了。”
荣福略有些迟疑,“说不定皇上会让清泰殿孟妃掌领后/宫,她入宫最早,虽然也是宫女出身,但确实先太后所赐。皇上既然不希望我们注意到罗妃,那么未必就会如你所说地一般,让罗妃出场。”
沈棠摇了摇头,“若是此时罗妃上位,对将来五皇子登基也是有好处的,宫中向来都是母以子贵,又或者子又以母贵,罗妃位份越高,权利越大,五皇子的身份自然也越高。更何况,皇上以为皇贵妃娘娘时日无多,快要死了,这种时候他还会顾及什么吗?”
荣福想了想,甚是有理,不由笑着说道,“那咱们就等着瞧吧。”
果然不出沈棠所料,三日还未过去,皇上便有旨意传了出来,赐封永福宫罗妃为贵妃,代皇贵妃掌管后/宫一应事务,自此后,皇贵妃称病不出,而大周的内宫便以罗贵妃为首。
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久未露面的太子失去了他人生中第一个孩子。八月十五中秋夜宴时,在春申殿中被太子宠幸的绵雨,失足从东宫殿的十九级台阶上跌落,一尸两命,香消魂逝,太子因此悲恸不已,一天一夜不曾进食。
沈棠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有着短暂的失神,她不由地想,若是那时自己不曾让绵雨行这计策,她此刻会不会还安然地活着。但这念头不过只是一瞬之间,她很快地摇了摇头,绵雨的命运是在她接受秦氏的利诱来陷害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的。
不是这样,也会那样……
她低声地对碧痕说道,“有空去一趟碧螺巷,交待一下孙嬷嬷,替绵雨的弟弟找一户老实可靠的人家,多给他们一些钱,让他们带着那孩子远远地离开京城,过些平淡安逸的小日子吧。”
碧痕的脸上也甚是悲伤,她与绵雨共事了两年,也算得上是朝夕相处过的,纵然绵雨后来做了对不起小姐的事,但真的听到她过世的消息时,却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来。
她嗫嚅着点了点头,便要退出去。
沈棠却忽然重又叫住了她,“秦氏身边的那个柳嬷嬷,最近怎么样了?”
碧痕微微一愣,她有些不解地道,“柳嬷嬷还是跟从前一样,时刻跟随着秦夫人左右,只是如今秦夫人上头还有郡主压着,因此她的气焰也就不如从前那样嚣张了。小姐怎么忽然问起她来?”
沈棠的眼神微微一深,“绵雨的母亲便是让这位柳嬷嬷逼死的,绵雨的弟弟也是由她经手发卖的,我曾经答应过绵雨,会替她报仇。但如今却还不是动秦氏的时候,所以,就让柳嬷嬷先走一步吧。”
碧痕的身子微微一震,她惊诧地问道,“小姐是想……?”
沈棠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柳嬷嬷那样的人,不值得脏了我的手,我只是想要你替我设一个局,我要让秦氏亲手将柳嬷嬷打杀。”
她招了招手,在碧痕耳边低声地说了几句,然后又抬起头来,沉声说道,“你不要觉得这是在害人,若是柳嬷嬷是个好人,那么即便你照我说的去做了也没有什么后果。但只有柳嬷嬷心存贪念恶念,那她就必死无疑。她的生死,都在她自己的一念之间,而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碧痕的身影刚离开没多久,静默一旁良久的碧笙忽然说道,“小姐,这几日,碧痕姐姐与表少爷几乎每日都会在后花园的那片梅花林里相见,我觉得不对劲,偷偷地尾随过两次,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的,但我不敢靠得太近,怕被碧痕姐姐发现了不好,所以也不曾听清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沈棠脸色微凝,过了良久,方才叹了一声,“以后你碧痕姐姐若是再去和苏表哥见面,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别让她看到你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不用管她,更也不用跟踪她。”
碧笙犹疑地问道,“小姐的意思,是由着她了?”
沈棠无奈地摆了摆手,“她是个有想法有主见的大人了,我们几次明着暗着都不能点醒她,那便是说她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决断。她本就是个心智坚定的人,做下的决定从来不会轻易放弃,我便是管得住她的人,又怎么能够管得住她的心?要走的留不住,随着她去吧。”
她虽然说得轻松,但语气里却有一种化不开的疼惜,她知道碧痕这样不顾一切地要靠近苏蓦然,就像是扑向烈火的飞蛾,最好的结局,也不过就是真的给苏蓦然做了妾。
碧笙微微地一叹,“看来果真是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这位表少爷,我真是看不出哪里好来,又文弱,又书生意气,莫说保护人了,我看他就是连自己也保护不好。也不知道碧痕姐姐看上了他哪一点。罢了,既然小姐让我别再管了,我就不管,以后就权当不知道吧。”
这时,麝香匆匆地进来禀告,“大小姐,芳菲院郡主那边来了一位姐姐说,保国公夫人带着他们家的孙小姐来了,正在郡主那边说话,郡主请您立刻过去陪客。”
沈棠立时警醒了起来,她眉头微皱,心中暗暗想道,保国公府与安远侯府平素关系一般,并不常来往,也不曾听说他家与郡主有什么深切的关系,保国公夫人此时突然上门来,也不知道所为何事。
忽然,她心中一跳,保国公夫人,就是容觉的外祖母,难道是容觉出了什么事?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提亲
第一百四十一章 提亲
保国公夫人满怀笑意地望着沈棠,从她的发髻到她的衣裳,再从她面容神色到她的坐姿仪态,终于,她忍不住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便是贵府的大小姐吧?那日中秋夜宴离得远,不曾看得仔细,今日一见,果然胜我家玉萱良多。”
沈棠眼眸低垂,静立不语,又状似害羞地将身子略往荣福的身后挪了一挪,但她心中却暗暗地想,保国公夫人的眼神让人觉得很不自在,倒好像自己是一件待价而沽的瓷器,而她正要将自己买了回去一般。
荣福见了沈棠故作羞涩的模样,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她暗地里在沈棠的腰间狠狠地捏了一把,脸上笑得更开了,“老夫人谬赞了,我家棠儿自然是个好孩子,但玉萱小姐却也不差,您瞧瞧这模样,这性情,都是万里挑一的。”
沈棠不由太眼去看保国公夫人身后立着的女孩,她穿着一身嫩粉色的锦锻罗裙,玉脸桃腮,一双眼睛羞羞怯怯地垂着,两手交握,显得又局促又紧张。
保国公夫人拉着自家孙女的手说道,“我家玉萱生得像她姑母,性情也是一样地绵软。我们金家的情况,郡主是知晓的,尽都是男孙,只得了这么一个嫡亲的孙女,全家人都将她当星星月亮似得捧着,但就是这样,她也还能让个三等的小丫头给欺负了去。这还都是在府里我老婆子的眼皮底下,真不知道将来她若是嫁了人,又该怎么办。”
金玉萱闻言,头埋得更低了一些,交互相握的双手也拧得更紧了一些。
沈棠的眉头轻皱,两家的关系并不亲近,听郡主的话音似乎也并没有和保国公府有什么过多的交往,因此保国公夫人这一番话说得便有些莫名其妙,一时让人吃不准她此行的来意。
荣福依旧笑得如春风一般明朗,她刻意将声音放柔缓了一些说道,“诶,老夫人过虑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又是金尊玉贵的嫡小姐,样样都好,就只是性子柔顺了一些,这又算得什么?将来择婿的时候,拣那人口简单一些,门风柔和一些的便是了。”
保国公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声,“话虽是这么说,但玉萱今年也要十三了,若这时还不将性子改一改,将来便少不得要多受一些委屈。我真心疼爱这个孩子,不忍看到她跟她姑母似的,年轻轻地就没了。”
荣福的眉头轻蹙,保国公夫人生了六子仅得了一个女儿,阖府上下保护得严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掉了,十五岁上嫁了云州容氏的嫡长子,但不过两年,刚产下一子没多久,便就没了,保国公府引以为至痛,这事是整个京城的知道的。
保国公夫人微微侧了侧身子,忽然脸色郑重地说道,“这便是老婆子今日冒昧来访,想求郡主的事。我家玉萱性子内向,家中没有姐妹,素日也鲜少出门,竟是连个闺阁中谈得来的姐妹也无。我见贵府的大小姐英果干练,进退得宜,举止有度,颇爱她的气度风范,所以便忝着老脸,来替我家玉萱牵个线,只盼望大小姐若是得空,便到保国公府来坐一坐,就当多交一个朋友也是好的。”
荣福神色微松,笑着说道,“老夫人客气了,孩子们年龄相当,互相走动走动是应该的。”
她转脸过去,对着沈棠说道,“既如此,棠儿便带着玉萱小姐到你那园子里去坐一坐,正好曹小姐也在你那儿,你们年纪相仿,总有聊得开的话题,一块儿去耍总比陪着我和老夫人在这里傻站着好。我正好也要留老夫人一块用个饭,说会子话,等老夫人回府的时候,我再派人去接玉萱小姐。”
沈棠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福,称了声“是”,便笑意盈盈地上前,轻轻地拉过了金玉萱的手,徐徐地离开了正堂。
保国公夫人望着她们两个的背影,脸上不由泛起了笑容来,她笑着问道,“贵府的大小姐,真是越看越可亲,不知道可曾定下了亲事?”
荣福眼神一深,面上显出忧虑的神色来,她微微一叹,说道,“倒是不曾定下什么亲事。老侯爷新逝,按例棠儿是需要守孝一年的。怎么,老夫人那可是有什么相得的人选?”
保国公夫人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和国公爷此生只得了一个女儿,嫁给了云州容氏的家主,可惜她命薄,芳龄早逝,只留下了一个儿子,便是我那外孙子。论起来,我那外孙子人品相貌都属上品,就是门第上有些不及,好在容家与方家素有渊源,我那外孙子和贵府的大小姐幼年时候就已经相识了,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
她笑着说道,“我这回来,一是想让我家玉萱与贵府大小姐结交结交。二来也是想替我那外孙子打听打听,若是郡主觉得这本亲还能结得,等老侯爷的孝期一过,我便让容家的人前来提亲。”
荣福的睫毛微微闪动,她低低地叹道,“老夫人的外孙子,自然是极好的,但这事我却拿不得主意,莫说是我,便是侯爷也做不得主。实不相瞒,这一两年来,要求娶我家棠儿的人家不胜枚举,数不胜数,却都被老侯爷一家家地拦了。便是永宁伯府家的大少爷,这样亲上加亲的好事,老侯爷也没同意。”
保国公夫人奇道,“这却是为何?”
荣福轻抿一口茶水,然后低声说道,“老侯爷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孙女了,因而不忍她受一丁点委屈。他在世时曾说过,将来棠儿的婚事侯爷和我是不得干预的,只能棠儿自个儿点了头,这婚事才能操办起来。”
她将身子略凑近了保国公夫人一些,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老侯爷是怕侯爷听了人家的谗言,将棠儿随意地寻个人家打发了,误了她的终身。”
保国公夫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京城的贵族圈就那么丁点大,各家的这些陈年旧事都是极清楚的,自然知道荣福郡主口中所说的“人家”,指的便是当年怀着身孕嫁给沈侯爷做平妻的秦氏。
她轻轻颔首,“既然如此,那便等老侯爷的孝期过了,再提此事罢。”
蜿蜒的小径上,浑然不知道此事的沈棠,正浅笑盈然地将手炉递给金玉萱,“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我瞧玉萱小姐都缩成了一团,快,将手炉拿去暖暖吧。”
金玉萱略有些羞涩地摇了摇头,“我来的时候带了手炉,因觉得不冷,所以便丢在了马车上,没带进来。你自个用吧,我不冷。不过,还是谢谢沈大小姐。”
沈棠也不勉强,她笑着问道,“我来京城快有三年了,平素那些贵夫人办的花会游园会也去了不少,便是皇上的宴席也有过两次,怎得似乎从来都不曾见过玉萱小姐呢?”
金玉萱的表情微讪,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她说道,“我去得少,又不常往人堆里凑,沈大小姐不曾见过我也是有的,不过我却看见过沈大小姐一两次。”
沈棠柔声说道,“那真是我的不是了,若是我眼神好一些,也看到了玉萱小姐,咱们两个当时便就能结交了,到了这会,总算也是大半个熟人了,何至于还要这样客套来客套去的。我叫沈棠,以后你就叫我棠儿罢。”
金玉萱的脚步微微一顿,她的脸上仍旧带着红晕,但是神色却不似方才那样紧张,她低声说道,“我叫金玉萱,你以后也不要玉萱小姐玉萱小姐地叫,叫我玉萱就可以了。”
沈棠轻轻地笑了,“好,那我以后就叫你玉萱了。现在咱们是去我住的月桂园,最近曹文显大人的孙女曹芙姐姐在我那小住一段时日,芙姐姐是个温和可亲的女子,你等会见了,定会和我一样地喜欢她的。”
金玉萱的笑容轻松了一些,她点了点头,“嗯。”
沈棠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金玉萱虽然性子有些腼腆,但却并不是沉默内向到底的人,想来不过只是因为家中没有女孩子,家人又将她保护地太好,因此便有些羞怯。
也不过只是有些羞怯罢了。
她不由回头望了眼身后跟着金玉萱的贴身丫鬟,长得有些粗糙,看上去很是老实,但也因此显得有些笨拙和紧张,她紧紧地跟着碧笙的脚步,一步也不敢慢了快了,这应该是刻意地重新挑选出来的人选了吧?
金玉萱忽然低声地唤道,“棠儿。”
沈棠忙回转过头来,抱以微笑,“嗯?”
金玉萱有些犹豫,又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问道,“你和容表哥,从前就认识吗?”
沈棠的脸上略有些惊讶,她浅笑着说道,“我小时候是在淮南舅父家长大的,我舅父与容觉的父亲容伯父是经年好友,他们时常互相有往来,因此我和容觉自小便是认识的。我听说他现在住在贵府上,怎么,这些都是他告诉你的吗?”
金玉萱摇了摇头,有些不解地说道,“倒没有,容表哥虽然住在保国公府,但是他在外面有很多应酬,也不是常常在的,我和他……来往并不太多。”
她的语气越发迟疑,“只是今日,他不知道怎得知晓了我要和祖母到贵府来,便忽然来找我,还说,若是我见了你,希望能帮他向你求一帖治伤的良药。我看他好好的,也不曾受什么伤,这话又说得莫名其妙的,所以……我一见着你,就忍不住就想发问。你不会怪我唐突,因此生气吧?”
沈棠浅浅地一笑,“你将心中的疑惑对我问出来,那便是说明你已经不把我当外人了。这话说起来倒确实有些唐突,但你既不将我当外人,我又怎会因此而生气?”
“只是……”她眉头轻皱,“容觉他不是个乱开玩笑的人,他若是要求伤药,那便是真的需要,也不知道是他受了伤,还是别的什么人。也罢,我那正好有一些膏药,等你回去的时候,便替我捎给他吧。”
金玉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
曹芙是个温柔敦厚的女子,金玉萱除了羞怯一些外,也甚好相处,三人便就聊了开去,等用过了午饭,不知不觉便就到了荣福郡主派人来接金玉萱的时候。
金玉萱依依不舍地道,“我知道你祖父逝世还未出百日,所以你不能随意出门,等再过些日子除了服,你可要记得到保国公府来看我。”
沈棠笑着答应了她,又送她去了芳菲院。
等目送了金玉萱和保国公夫人离开之后,她有些好奇地问道,“保国公夫人可是个稀客,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今日来定不是因为要让我与金玉萱结交那么简单,可是还有什么事?”
荣福笑得古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直到将人看得发毛了,才缓缓地说道,“保国公夫人是替她的外孙子上门来说亲的,我将你上次说的那一通,一字不差地回给了保国公夫人。她说也知道你抢手,所以也没指望能立刻将你说了回去,等老侯爷的孝期一过,她便派人来替婚帖,只求你让她家外孙子能入个围,有个被择中的机会。”
她见沈棠面色微凝,作沉思状,不由笑道,“啧啧啧,听说你和那位容公子,还是自小就相识的青梅竹马,怎么样,你若是看得中人家,我也好给保国公夫人一个准信,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沈棠轻轻地摇了摇头,恬淡一笑,“棠儿心里早有了人,但却不是这位容公子。郡主下回若再见到保国公夫人,不妨替棠儿想个借口回绝掉她吧,莫让容公子因为棠儿而耽误了终身,那就不好了。”
荣福闻言,双眼立刻放出了光芒来,她的脸上写满了好奇与激动,急忙问道,“你心里有了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从来都不曾听你说起过?咦,奇怪,平素你来往相识的男人甚是有限,我怎么就从来没发现你和哪一个过从亲密一些。快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棠微微将眼睛眯了起来,笑着说道,“这可是棠儿的小秘密呢,棠儿暂时还不想告诉郡主。”
荣福哪里肯依,不由抓住了沈棠的手臂,摇来晃去地说道,“咱们两个名为我慈你孝的母女,实则乃是至亲至爱的姐妹,我的秘密都尽皆告诉你了,连一星半点都不曾有所保留,你的秘密透露一些给我,有什么不可以的?快,说说那个人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棠狡黠一笑,十足像个狐狸,她瞥了荣福一眼说道,“那人啊,有点别扭,小心眼十足,很会记恨,还爱装可怜装委屈,嗯,也就这些了。至于他是谁,郡主若是闲着无聊,倒可以自个儿去查。反正您的秘密,也都是棠儿闲着无聊的时候去查出来的。”
话音刚落,她便福了一福,优雅地转身,然后退了下去,只剩下荣福呆立在厅中,过了半晌等她回过神来之后,她便双手叉着腰,咬牙切齿地咆哮道,“喂,你个无良的,快回来告诉我那人是谁?”
鬼卫的第七封信和第八封信是一块来的。
里面大致是说,沈榕已经安顿了下来,镇西将军也曾秘密接见过他,本来想将他调到近身伺候,但却被他拒绝了。他自愿要从一名最普通的小兵做起,冲在最危险的前锋,亲自动手与犯我边境的西方游牧部落决战,在他人生第一次战役中,便小试牛刀,生擒了对方一名小统领。
至于陈生的消息,却没有提及。也许是因为一去便遇到了战事,还不曾来得及去找,也许是因为镇西军的人数众多,真要找起来,也甚是艰难。更何况,这任务是荣福私下给的,沈榕或许并不想闹得人尽皆知,也是说不定的。
荣福自然是有些失望的,但她这么久以来,早就已经习惯了失望,所以只是略调整了一下心情,便又重新乐观了起来,她自我安慰地说道,“榕儿是个办事牢靠的好孩子,他既然答应了我,不管如何,就一定会替我寻到一个结果,我相信他。”
沈棠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只是给了荣福一个大大地拥抱,她心中暗暗地想着,就算荣福的陈生不幸在西疆的战场上牺牲了,像荣福这样好的女子,也不能将一生都浪费在沈灏的身上,她一定会想尽方法帮她寻一个完美的归宿,不让她美丽的人生,在绝望中慢慢枯萎。
转眼已经到了十二月廿四。
沈棠缩在屋内,手中把玩着新制的铜手炉,一边问道,“柳嬷嬷死了?”
碧痕垂着头,低声回道,“是。秦夫人以柳嬷嬷偷了她的银两,又将她陪嫁来的珍贵宝石弄丢了为由,命人将她拖去了刑堂,重打了四十大板。柳嬷嬷向来养尊处优惯了,这四十大板打下来,便就没了大半口气,从刑堂出来没一会,身子便彻底凉了透。”
她语气微微一顿,声音越发地低沉了,“让人觉得尤其心凉的是,柳嬷嬷好歹也是秦夫人的奶娘,服侍了她三十来年,说打死就打死,死后也没个棺木,就一卷破席子派人裹了丢到了乱葬岗了事。现在宜香堂那些永宁伯府跟着秦夫人过来的陪嫁,个个都人人自伤呢,就怕一个行差踏错,最后也落个这样的下场。”
沈棠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还是我先前跟你说的那句话,柳嬷嬷若不是存了贪念恶念,是不会到这个下场的,终究还是她自己造的孽。你也不必为她感到不平,她若是个忠于主子的,哪怕她恶到极点,想来也不至于死后连个铺盖也无。她既恶,又不忠,那得到这样的下场,又能怪得了谁呢?”
她轻轻摆了摆手,“你去吧,这几天你想必也累了,好好歇息,我这里有碧笙在。”
碧痕满面疲倦地退了下去。
碧笙有些疑惑地说道,“原来小姐竟然派碧痕姐姐是去做这事,她向来心软,便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虽然下得了手去,但是完事之后,却总要伤怀难过一回,再数个夜里睡不安生,小姐又何必非让她遭这份罪。这样的小事,交给我去做就行了。”
沈棠撇了她一眼说道,“那日确实是想让你去做的,谁料到你呆愣愣地立在那里神游太虚,我又不忍叫醒你,就只好交代了碧痕去,我的本意倒也是磨一磨她这瞎同情人的心。但……”
她语气微变,神情变得悲哀冷然起来,“但也算是瞎猫撞着了死耗子。你后来告诉我碧痕与苏表哥的事,总让我觉得她是留不住的,不知道哪一日,便就会离开了我,成了他们苏家的人。这倒也罢了,你们两个我本就打算以后要给你们寻一门好亲事的,离开我是早晚的事,成为别人家的人也是必然。”
碧笙忙道,“人各有志,碧痕姐姐的志向是什么我管不着,但我却是不肯离开小姐的,小姐到哪我就到哪。便是非要找个人嫁了,那我就找将来姑爷身边的长随。这样呢,咱们还是在一起的。”
沈棠不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不知道怎得,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胭脂那日男扮女装时,那张清秀至极的脸和那魁梧高大极其不搭调的身躯来。
她强忍住笑意,继续刚才的话头说道,“你先不管,等你将来有了喜欢的男人再说。先提你碧痕姐姐的事,苏蓦然虽然是个温顺的性子,但苏家却不是什么善地,二姑母为人厉害精明,沈紫嫣又岂是什么善茬?若碧痕还是那样一个对什么人都要掬一把同情的眼泪的,那她将来怕是要被吞得尸骨无存啊。”
碧笙了然,她点头说道,“小姐的苦心,也不知道碧痕姐姐明白了没有。”
沈棠低低一叹,屋内有着短暂的沉默。
过了良久,她忽然幽幽地开口说道,“等会你替我去一趟般若寺,在我们上回遇险的那地方,找到一棵歪脖子树,然后将一根黄丝带挂上去。别问我为什么,照着去做就是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甜蜜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甜蜜
到了傍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寒意深重,但沈棠却并不曾像往常那样早早地便往房间里缩,她笑着对曹芙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今夜便不回来了,芙姐姐早些歇下,我麝香到外厢伺候着,若是有什么事,你只管喊她便是了。”
曹芙轻轻地笑了笑,挥了挥手上的书册说道,“你只管做你的,不用烦心我,这本游记我看得差不多了,想看完了再歇下。”
沈棠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望着曹芙的眼神便更加柔软了一些,她总是这样,从来不问多余的问题,也从来都懂得要小心避让,这样地小心翼翼,是因为在乎,也是因为信任吧?
曹芙从来都不知道,她与自己还有另外一层血缘关系,她是曾经盛极一时的淮南方家最后的血脉了,可是她并不知道,也许她永远都不知道了。
这样想着,沈棠的心忽然觉得有些微微的刺痛,曹芙并不知道她的身世,都能对自己那样地在乎与信任。
但那些清清楚楚地知道彼此是一家人的人,与自己流着相同血脉的人,本该比曹芙与自己更亲近的人,却并不是这样。沈灏也好,祖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