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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娇第39部分阅读

      玉堂娇 作者:rourouwu

    ,祖母也罢,沈紫嫣沈紫姝沈松自不必说了,便是连沈紫妤,也不过将她作为可以利用的工具,获取更多权势的踏板,这样而已。

    果然,人和人是不同的。

    沈棠柔柔地说了一声,“好。”便将自己裹进厚重的大披风之中,然后接过碧笙递过来的手炉,在这冰冷的夜色里,慢慢地出了月桂园。

    碧笙一手提着灯,一手搀扶着沈棠,她心中藏着很多疑惑,因此边走边时不时地拿好奇的眼神去打量沈棠,终于在松涛院的门口,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咬了咬唇,试探地问道,“这天色都快暗下来,小姐这会来二少爷的屋子里,是要做什么?”

    沈棠的脸上闪过稍纵即逝的红晕,她对着夜空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心中有很多想法,千头万绪,很想要理清楚,榕儿这里安静,我又的确有些想他,所以便来这里清净清净。”

    这通话虽然并不是事实的全部,但却也是她真实的想法,所以碧笙很快便露出了理解的笑容来,“二少爷自小就从来没离开过您,这回一去两月,莫说小姐想念他了,就是我也有些挂念。哎,也不知道他在西疆过得怎么样……”

    沈棠眉间微蹙,脸上浮起了担忧的神色来,是啊,榕儿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文绣见到沈棠和碧笙,略有些吃惊,但随即却又高兴了起来,她急急地将沈棠迎了进正堂,手脚麻利地指挥着小丫头们烧起了炭盆,点起了烛火,等忙完了这些,才略带些娇嗔地说道,“大小姐要来,怎么不派人早些来说一声?知道您畏寒,我也好早早地将炭盆烧起来。”

    自从沈榕号称跟着师兄们去了江南游学后,这诺大的院子没了主人,便一下子清冷了下来,是真的又清又冷。京城炭贵,便是安远侯府这样的豪门大户,也只有主子的屋子里才有资格在冬日常年烧着炭盆。

    但好在如今府中的主母是荣福郡主,平常协助家务的又是向来以宽厚待人的大夫人莫氏,因此纵然沈榕离家游学,松涛院的炭例也还是照常拨了下去,以备不时之需。

    沈棠笑着说道,“我也是临时起意,你替我将二少爷隔壁那间书房收拾收拾,点盆炭火,再替我备下些笔墨纸砚来。我等下有些事务要在那里处理,碧笙便留你房里,也好和你好好说说话,若是我没有吩咐,不要进来打扰我。”

    文绣立刻点了头,亲自进了书房打点,都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才恭声地说道,“里头都已经收拾好了,纸墨笔砚都是二少爷素来常用的那些,果盘里略准备了几样水果点心,书案上还有一壶热茶,泡的是您喜欢的云雾,天冷,若是还要添热水,小姐您就只管吩咐。”

    她办事向来利落周到,沈棠很是满意,她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就喜欢你做事仔细,既然如此,我就过去了。你也快将你碧笙姐姐领去你屋子里,她也怕冷,给她点个炭盆,若是有人因此说你闲话,你便到我那儿将炭例补上。”

    碧笙吐了吐舌头,“瞧小姐说的,我虽然也不爱这京城的冬天,但哪里又有那样娇气了?炭盆还是算了,若是有手炉,给我来一个就好,实在不济,我便和文绣一块窝她榻上,卷着她的被子裹了,岂不更好些?”

    沈棠知道她们的心思,不由低声叹道,“这样也好。碧笙,若是过了亥时,我还不曾叫你,你便就不要等了,在文绣的屋子里歇一夜吧。”

    沈榕的这个书房,与他的卧室相通,其实就是从前赵誉受箭伤时所住的那个耳室。

    赵誉回府养伤之后,沈榕痛定思痛,回首这事的起因经过,竟全是由于自己对严知生出了嫉妒之心,硬是要扳回一城挽回自己的面子,才会置于险境。他后悔之极,又一心想要将自己自大骄傲又有些鲁莽的性子改了,所以便将这耳室布置成了书房,常常在这里研读圣贤书,以明心智,定心神,平心性。

    沈棠独自一人,立在这曾经充满了赵誉气息的屋子里,静静地打量着这屋中的摆设,软榻倒是还在,书架的方向改了,又新添置了一张书案,案上还静静地躺着几本沈榕未曾看完的书册,文绣每日打扫整理,看起来竟像是他白日还翻过了的一般。

    她轻轻地坐了下来,拿起了书册,正想翻阅,却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什么。她重新立了起来,转身来到书架之前,神情紧张地去寻着,但一连翻了几本书册,都不曾找到她想要找的事物。她不由惊疑地低声呢喃,“是榕儿拿走了吗?”

    这时,一个慵懒无比,却又隐约带着一丝甜蜜的声音响起,“你是在找这个吗?”

    沈棠的身子微微一窒,她转过身去,看到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烛光下,他眼眸晶晶亮亮地,闪着动人的华光,他的表情温柔极了,但嘴角的笑容却狡黠之至。

    她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伸手将他手中的帕子拿了过来,这上面写着刚劲隽秀的“等我”两字,清晰醒目,差点耀花了她的眼。

    她的手指顺着笔迹缓缓地划过,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来,她大大方方地说道,“嗯,就是找它。这两个字笔力苍劲,风骨凛然,我甚是喜欢呢。”

    赵誉撇了撇嘴,“喜欢你还随意乱扔?”

    沈棠将帕子整整齐齐地叠了起来,一边说道,“这两个字颇有些暧昧,又太过刚硬,一看就是男人的手笔,我便是再喜欢,也决计不会冒着被人指责私相授受的危险,自己收了起来。更何况那时,你我之间还并没有到那个程度,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一时冲动就会丧失理智的人。”

    她露出浅浅的笑容来,忽然将叠好了的帕子悠然自若地塞进了怀中,却又转过身去正对着赵誉,微微昂起了头来,“彼时我仍需战战兢兢,隐忍退让,息事宁人,但现在却不一样了。我在这里切切实实地与你私会,收了你的帕子墨宝贴身藏着,却不必担忧和理会有人以此为由置我于死地。因为我已经确认了对你的心意,也因为这府中的局势已经今非昔比。这会,我愿意,也能够,顺从自己的心意。”

    沈棠说得很是坦白,但赵誉却欢喜极了,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搂进了怀中,发现她不曾闪躲,也没有挣扎,反而主动地调整了姿势,让这拥抱更加舒服了一些。

    他难以抑制心中的狂喜,不由自主地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了一些,仿佛要用全身的力气将她彻底地揉进自己的胸膛,但却又怕会伤到了她,弄疼了她,因此不断地变换着手臂的交替。

    赵誉贪恋地将脸埋在沈棠的颈间,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过了良久,他忽然有些忐忑地开口说道,“这几天,外面传闻我又招惹了万花楼一个新来的清倌。”

    沈棠的声音恬淡而清冷,“我知道。”

    赵誉小心翼翼地继续说着,“他们还传说,我将那清倌赎了身,接进了瑞王府。”

    沈棠依旧靠在他的胸膛上,纹丝不动,“我知道。”

    赵誉却越发紧张了,他将头埋地极深,差点都将脸整个地藏在她的发丝之下,他弱弱地开了口,“可这些,都是真的。”

    沈棠不为所动,浅淡地答道,“我知道。”

    赵誉的身子微微有些震动,他终于将头从沈棠的颈间拔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脸往下探,望着她平静无波的小脸,有些狐疑地问道,“那你怎么不生气?”

    沈棠低低地叹了口气,将头抬了起来,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正对上他的,她直直地盯视了他许久,方才说道,“那事确实是真的,但做那事的人却不是你,我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赵誉一窒,“你……你都知道啦?”

    沈棠轻轻从他的怀中钻了出来,冲他浅浅地一笑,“那人……是你养的替身吧?皇上让罗贵妃掌领后宫,以为自己的筹谋达成了一大半,但却忽然惊觉赵氏宗室这边有些异动,所以便又加派了人手,紧盯起了你和醇王世子。你不得已,便又故伎重施,这并没什么好稀奇的。”

    她动作轻柔地倒了一杯热水,然后递了过去,继续说道,“你几次离开瑞王府都并没有起什么波澜,甚至连王府中那些皇上派来的暗桩都没有起疑,唯一的理由便是你有替身,且是一个让人找不到任何破绽来的替身。严知的易容术那样地好,若是有个人与你身量相仿,又自小就模仿你的行为举止,神态表情,最重要的是对你忠心耿耿。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赵誉只觉得手中的这杯热水,在慢慢地将热度传到他整个身体,他的手暖了,他的心也更热了起来,“他叫计都,是父王赐给我的死士。三年前秘密地潜了进来,在我需要的时候,装扮成我,替我掩人耳目。若不是他,我哪里还能做得成名满天下的风流色鬼?”

    他忽然脸色微红,小声地说道,“也不知怎得,一靠近那些女人的时候,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有些恶心反胃,都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呢。”

    沈棠斜斜地瞥了他一眼,“我看你抱着我的时候,倒是挺享受的,可没有半点不舒服的感觉。难道我不是女人吗?”

    赵誉因为她的大胆直白而有着短暂的惊讶,但随即他却又笑了起来,他的手掌紧紧地包住沈棠的,故作不解地说道,“真是奇怪呢,怎么就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难受,反倒还挺舒服的。难道,你其实真的不是女人吗?”

    沈棠将手从他的掌中抽出,轻轻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贫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大抵还是清楚的,所以犯不着逮着机会就为自己撇清过去。就算……你从前真是那样的人,我既然已经决定要了接受你,就自然不会再与你计较从前,我并不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只是……”

    她徐徐地在书案前坐了下来,望着白纸出了会神,然后方才说道,“若是以后你做了让我伤心的事,我却也不是能够隐忍退让的人呢。到时候,一纸休书是免不了的。不是你给我,便是我给你。”

    赵誉望着她削瘦的背影不由有些心疼,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大抵清楚,她的性情如何,他又岂能不知?

    但这样有些伤感的话题他却并不想接下去,承诺有时甚是空洞,相恋时再多的甜言蜜语赌咒发誓,也敌不过翻脸时的无情。有些事有些话他并不想用言语来表达,就留待以后用行动来说吧。

    他见她举手磨墨,便笑着从她手中接过墨块,然后说道,“你要写什么?我来吧,也让我做一回紫袖添香的美事。”

    沈棠低低地道,“再过几日就要过新年了,然后便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我要写一封信给榕儿,让他保重身体,注意安全,不要太过拼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落笔行书,在洁白的纸上印下满篇隽秀的书法,然后顿笔在落款处画上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

    赵誉眼神柔和地望着她将墨吹干,又细心地折成了一只纸鹤的形状,然后才放进了信封之中,不由好奇地问道,“你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是从哪里学的?将信纸折腾这样,还要在歪脖子树上挂黄丝带,也亏你想得出来。”

    沈棠转过脸去,表情有一丝怅然,“从前有一个男子,他犯了罪责,因此被判服刑三年。在快要刑满释放之前,他写信给他的妻子说,若是她还愿意接受他,与他继续在一起过日子,便在家门前的那棵歪脖子树上挂了一条黄丝带。若是不愿意与他继续生活,那就什么都不要做,他没有看到黄丝带,自然便会随车而去,再也不会打搅她。”

    她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也欢喜了一些,“等他刑满释放的那一天,他心怀忐忑地回去,在家门口看到了满树的黄丝带在风中飘舞。”

    赵誉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说道,“所以,你跟我说,若是有事要找我的时候,便会派人在般若寺半山腰,从前你我一起生死与共的地方,那棵歪脖子树上系上黄丝带。是因为……这个故事?”

    沈棠点了点头,毫不羞涩地说道,“嗯,我有些想你了,所以便让碧笙替我去跑了一趟。”

    她语气微顿,“其实也是想试试看,你到底会不会来。”

    赵誉暗暗想道,原来竟还有那样一个婉转缠绵的故事,这小小的一方黄丝带里,承载着丈夫的忐忑期待,也承载着妻子的浓浓爱意。这样的鹣鲽情深,让人不胜向往。

    这样想着,他不由又欢喜了几分,眼神便开始炙热了起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柔缓,“以后我若是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最好我永远不做惹你不高兴的事。但万一不小心有了这样的事,你可千万记得要在门前系上黄丝带,只要让我进了屋,你怎么修理我都可以,只是千万不要将我拒之门外。好不好?”

    沈棠不由笑了起来,“以后的事,还远着呢,你这会就开始操心这些了?你还是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轻易不会生气,但若是真的生起了气来,那就不是修理吵骂就能解决的了。所以,最好你一辈子都不要让我生气。”

    她抬头望了望沙漏,“时间过得真快,才好像没多久,却已经快要子时了。严知还在外头等着吧?这更深露重的,天气又冷,你该回去了吧?”

    赵誉很是不舍,他柔声问道,“那你呢?这么晚了,还回自己的园子去吗?”

    沈棠摇了摇头,“我还有些事要想,便在这里歇,更何况,已经这个点了,丫头们都已经歇下了,不必再惊动他们。”

    她倒果真不是全然为了要与赵誉私会才到书房来的。罗贵妃在后/宫掌权,五皇子近日也渐渐得了皇上的器重,在他们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又怎能不替他们再烧一把春风,让这势头燃得更旺一些呢?

    赵誉的眼珠子一转,忽然狡黠地笑了起来,“既然这样,你就只管忙你的事,我便在这里陪着你好了。”

    他话刚说完,便又去搬了一张椅子,然后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一副你在我在,我赖定了你的表情。

    沈棠却有些迟疑,“那严知呢?”

    赵誉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你莫要为他担忧,他是绝世高手,才不像你那样畏寒惧冷,实在冻得慌了,只要行一套内功,就又能全身发热起来了。你就放心吧,冻不到他的。”

    离书房并不远的某棵高树上,将身体蜷缩在一起的某人,忽然无端端地又打了一个冷颤。

    沈棠正想要再问些什么,却见赵誉突然拍了拍脑袋,笑着说道,“啊,我特特地来给你送东西,这说着说着,竟然就忘记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色泽晶亮的美玉来,动作轻柔地将它放入沈棠的手中,“我知道你怕冷,所以便给你带来了这个。来,摸摸,是不是很暖和?”

    触手之处,确实是一片温暖,沈棠惊讶地问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暖玉?”

    赵誉笑着点了点头,一边又将这玉替她戴上,“与北疆比起来,京城的气候已经算得上是极好了。但也正因为北疆极寒极冷的天,才能产出这样神奇的物事来。这暖玉,是采自冰天雪地的深山,那地方冷得骇人,鲜少有人能扛得过这样的天进入开采,因此这玉尤为难得。”

    他顺手替她理了理长发,将跑出来的发丝撩到了耳后,露出了她晶莹雪白的脖颈,“我母妃是忠勇伯府的大小姐,也是弱质纤纤的贵女,所以甚是不能承受北疆的气候。我父王心疼我母妃,因此费尽心力,劳民伤财的,才得了一块,打了一块玉佩,一个玉镯。”

    沈棠微微一愣,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既然是你父王给你母妃的信物,那我怎么能收下?”

    赵誉拦住了她的手,笑着说道,“是上次回北疆的时候,我父王给我的。父王似乎是猜到了我的心意,所以特地将这玉佩给了我,他让我将此物赠给他将来的儿媳妇。这说的可不就是你吗?你说你能不能收下?”

    沈棠心中有些疑惑,既然是瑞王为了畏寒的瑞王妃费尽心力才打造的玉佩,但怎得却没有在王妃的手中,但她见赵誉满脸愉悦的模样,却并没有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来。

    她轻轻将手掌裹住胸前的暖玉,只觉得温润已极,不由便放下了心中的怀疑,安静地摊开纸来,又开始了只有她才能看懂的圈圈划划来。

    赵誉的目光从来便不在她的纸上,他一手撑着下巴,满怀柔情地望着认真思考的沈棠,望着她低头,望着她皱眉,望着她浅笑,望着她发呆。

    这样安静,这样甜蜜。

    正文 楔子

    方氏强自撑起病弱的身躯,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床前的丈夫,“你……你说什么?”

    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便又重新板起了脸孔,“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明日柔妹都要嫁进来做平妻。”

    方氏被气得一阵猛烈地咳嗽,止也止不住,贴身的丫鬟秀蝉立刻把她扶了起来,喂她喝了一口茶水,再轻捶她的后背,好不容易才让方氏缓了过来,便把她轻轻放在靠枕之上。

    男人见状,便把身子微微地挪开了一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男人以为方氏是不会答话之时,方氏却淡淡地开了口,“既然你明日就能娶到你心心念念的女人,那你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那语气中的失落怅然,令人闻之心碎,男人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我是来通知你的。”

    接着又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是娘要我来的。”

    方氏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已知晓了,二爷明日还要迎娶平妻,想必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安排,我这碧桂园离侯府有些距离,时候也不早了,就不留您多呆了,还请回吧。”

    男人被她那带着几分轻蔑的口吻激怒了,跳将出来,大声斥责道,“平妻怎么了?柔妹是永宁伯府的嫡女,愿意屈居你之下,称你一声姐姐,已经够委曲求全的了,那样善良懂事的女子,你怎么就是容不下呢?但如今,却已经由不得你了,柔妹腹中已经怀了我的骨肉,我们明日就能完婚,你就是容不下,也得容!”

    说罢,男人便摔了门帘子,疾步离去,仿佛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在这屋子里多呆。

    方氏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善良懂事?呵,善良懂事的女子会与已经娶妻的表哥暗通款曲,暗渡陈仓,如今更是连孩子都怀上了。

    自己作为正妻,屡次受到他那善良懂事的表妹欺辱,若不是为了怀中这对双生儿女,她也不会处处忍让,避居外庄。饶是如此,她也被那秦雨柔害得早产,虽然孩子们最终是无碍了,但她的身子却落下了血崩之症,命不久矣。

    沈灏这个寡情薄义的负心人,明知道她的身子孱弱,受不得刺激,还巴巴地跑来告诉她明日就是他与那秦氏成亲的好日子,哼,是想气死了自己,为他善良懂事的表妹扫清一切障碍吗?

    方氏的目光中透着无限的凄凉,自己倒是有心想要不趁了沈灏的愿,但自己的身子,却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秀蝉轻轻地捶着方氏的背部,低低地叹道,“小姐,您就是太倔强刚直了,若是能松软一些,多依着二爷一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您和二爷之间,也就不至如此。”

    方氏摇了摇头,“我若是成了那奉迎谄媚之流,又怎配做方家的女儿?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活着了今日还不知道有没有来日呢,我又何苦为了让他高兴而委屈自己?”

    秀蝉不赞同地道,“如今这样与二爷过不去,又何尝是宽待了自己?”

    方氏皱着眉头打断了秀蝉的话,“去奶娘那里把大小姐和二少爷抱过来,我想看上他们一眼。”

    秀蝉踌躇道,“天都这么晚了,大小姐和二少爷都早就入睡了,不如明天再看吧?”

    方氏却十分坚持,“不知怎的,我心里突然好想看到他们两个,好像再不看一眼,就没机会了一样。你去把他们两个抱过来吧。”

    秀蝉听了这话,大惊失色,却再不敢犹豫,忙急急地跑到西厢房,把熟睡中的大小姐和二少爷抱了过来。

    方氏满怀眷恋地把两个孩儿抱在怀中,一会儿贴贴这个的小脸,一会儿又亲亲那个,脸上的神色温柔之极,“一想到这世间,还有这么可爱的两个小家伙,我就舍不得离开,但我这身体……”

    秀蝉忙打断了方氏的话头,“小姐您又胡说了,您一定能长命百岁,保护着我们大小姐和二少爷平安长大的。”

    方氏苦笑着摇摇头,“这些假话骗骗别人可以,骗自己可难着,你可别忘了,我师承药圣唐一中,我这崩漏之症无药可治,不过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罢了。我只是担心,在这高门贵户的安远侯府中,若是没了娘亲,这两个孩子会受那起子逢高踩低的小人轻贱。何况那秦雨柔,绝不是个宽厚良善之人啊!”

    秀蝉被她说得满腹心酸,眼泪忍不住便流了下来,但在方氏面前她又怎能把这些都表现出来?

    她偷偷地擦干了眼泪,强笑着说,“小姐就是想得太多,不能宽了心,秦雨柔是永宁伯府的嫡女,但咱们方家可也不是寻常的人家,老太爷在时可是帝师,老爷也做到了御史中丞,如今家里虽然只剩下了大少爷,但大少爷却是替皇上办事的。就算……就算那秦氏进了门,也不敢对两位少爷小姐有什么坏心思的。”

    方氏的脸上骤然一亮,她忙道,“我竟把大哥给忘记了,快,秀蝉,替我拿笔墨纸砚来,我要给大哥留一封书信,快!”

    烛火摇曳下,方氏柔弱的身躯显得越发飘渺,她用尽最后的一丝气力,写完了那封托孤的书信。

    第二日,安远侯府烛火辉煌,二公子沈灏迎娶母亲秦氏的内侄女,永宁伯府的嫡次女为平妻,成就了亲上加亲的一曲佳话。

    就在这对新人男女夫妻交拜的那一刻,方氏却在别庄碧桂园自己的寝房内断了气,屋内丫鬟婆子哭成了一片,个个都在心内为这个正值妙龄,却被丈夫背叛离弃而香消玉殒的女子,她那短暂的一生哀叹。

    谁也没有注意到,襁褓之中的婴孩那双漆黑如墨玉的眼中,一滴泪花无声地滑落。

    正文 第一章 梦魇

    “不要!”一道惊惧的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月桂园中的烛火一下子便都点了起来,照得这黎明前的黑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碧痕一边披了衣服,一边把身边睡熟了的碧笙叫了起来,“快起来,我进去陪着小姐,你去小厨房做一碗安神汤来。”

    碧笙闻言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一边匆忙地穿衣,一边问道,“小姐又做噩梦了?”

    碧痕点了点头,又递过一座烛台,柔声叮嘱她,“前半夜刚下过一阵子雨,地上青石板路滑,你自己小心着点。快去快回!”

    等碧笙推门出去,碧痕便轻轻进了里屋,小心地撩起了月白色的纱幔,柔声唤道,“小姐!”

    沈棠只着了薄薄的一层小衣,直直地坐在榻上发呆,她的脸色苍白,额头还隐隐藏着许多汗珠,似乎刚从极可怕的事情中逃脱出来,而心境却仍久久无法平复。

    碧痕心疼地替她擦了擦额头鬓角的汗珠,然后从榻上拿起了大大的靠枕塞在了她身后,让她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倚在了床头。

    沈棠扶了扶额头,只觉得有些头晕,她虚弱地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碧痕回头看了一眼沙漏,便回道,“刚过了寅正,还早,等碧笙把安神汤送了来,小姐喝过了后,还能再眯一会。”

    沈棠的脸上带着几丝歉意,她拉住碧痕的手,轻轻说道,“我这睡不踏实的毛病,倒让你和碧笙两个受了不少累。”

    碧痕有些心疼地望着沈棠,“小姐老是被噩梦魇着,很是伤身,我听颐寿园的桔梗姐姐说,般若寺有个叫静虚的长老,最擅长治这些疑难杂症,不如改日咱们禀了老太太,去般若寺求一剂汤药来?”

    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碧笙端着安神汤进了来,听到碧痕的话,她不由接口道,“碧痕姐姐说的极是,我也听这府中好几个嬷嬷姐姐说起过这静虚长老了。”

    她把汤盏递给了碧痕,碧痕轻轻地舀起一勺,然后吹了吹,便往沈棠口中送。

    沈棠笑着伸出手来,“我又不是病人,更没有老得七老八十,怎么还要劳动你来喂?拿过来吧,我自己用。”

    碧痕知道她脾气,也不客气,就把汤盏递了过去,然后转头笑着问碧笙,“你这小蹄子,又听说什么了?”

    碧笙凑近了榻前,神神秘秘地道,“我听说,那位原本生二小姐的时候伤了身子,连宫里的太医都说她以后再难有子嗣了,但永宁伯夫人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这位静虚长老的本事,就亲自去求了般若寺的主持,许诺了替大雄宝殿上的菩萨重渡金身,这才求得了静虚长老的一张良方,结果你看,不出一年,那位就又得了三少爷,接着还生了三小姐。”

    沈棠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她低喃道,“般若寺……”

    碧痕见她又思虑了起来,不由拍了碧笙两下,“你这不懂事的,小姐刚刚缓了过来,你又把这些道听途说的事儿,拿来让她操心。”

    沈棠笑着摆了摆手,“碧痕,你就别说碧笙了。要我说,以后碧笙你就该多和府里的婆婆嬷嬷姐姐们一道玩耍,若还有什么八卦,也尽管说来。但你要记住,咱只听不说,听来的也只在这个屋子里,咱们三个人的时候说。不然,这妄言妄议的罪责扣下来,便是我也保不住你们。”

    碧笙笑着说,“那年我们来的时候,小姐就吩咐过了,要多听多看少说话,我虽然笨了些,但小姐的话可是从来都不敢忘记的。小姐在这府里虽然是地位尊崇的嫡长小姐,但内里的辛酸却也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她顿了顿,指着西南方向继续说道,“那位巴不得我们大小姐和二少爷都倒了大霉,不知道安排了多少只耳朵多少双眼睛就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我又怎么能那么傻送上门去给他们当靶子使?”

    沈棠拉住了两个丫鬟的手,有些动容地说道,“你们两个都是我从舅父家带回来的,与我一起长大,咱们虽为主仆,实则却比亲姐妹还要亲。我只盼你们不要被人抓住把柄,受了无妄之灾。”

    碧痕道,“小姐您就放心吧,我和碧笙又不是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舅老爷把我们两个放到您身边,可不是为了让你为我们两个操心的!”

    话音刚落,碧痕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小心翼翼地望着沈棠,眼里写满了担忧,“小姐”

    沈棠的脸上闪过一丝悲伤,怅然地叹了一声,“你说得不错,我和榕儿回到安远侯府,也不是为了看秦氏的脸色。”

    但很快,她便又恢复了神色,笑着说,“任重而道远,我要鼓起精神来,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碧痕见她一扫刚才的颓然和苍白,一颗提起来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轻轻道,“时辰还早,小姐再歇会,等到点了,再来叫您,今日大爷和二爷从南面回来,老太太那,还得早些去才好,免得落了人家的口实。”

    沈棠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你们两个去吧,我就这样靠着歇会就行了。”

    碧痕端了汤盏,便和碧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诺大的房间里,便只剩下了沈棠一个人。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便下得床榻来,也没有披个衣服,赤着脚,就来到了窗边,轻轻地推了开来。

    虽然已是初春,但这凌晨的风吹到身上来,却还是寒彻骨的,但她却并没有缩了回去,反而一纵身跃了上来,坐在了窗台之上。

    她所住的这座月桂园,乃是她的大姑母大周朝皇贵妃沈泠未出阁时的住所,亭台楼阁,雕栏画柱,美轮美奂,端的是华贵非凡。沈氏的族人也都认定了这月桂园的风水好,必然还会在此再出一位皇妃。

    也正因为此,继母秦氏所出的二妹紫嫣三妹紫姝才会想方设法给她下绊子。

    也对,她一个才来了两年的,占了沈紫嫣嫡长女的名份不说,还与沈氏的男丁一样排了木字辈,这都罢了,竟然连这象征了将来的夫婿会贵不可言的月桂园也一并给了她住,沈紫姝倒也罢了,沈紫嫣不跳了脚才怪呢!

    但此刻,沈棠却是一脸讥诮地望着已经晃开了的微蒙天色下,那壮观华丽的园景,若不是因为身上肩负着使命,这安远侯府嫡长小姐的身份,这座月桂园,当她稀罕吗?

    甚至,连这个姓氏也都让她觉得肮脏不堪,恨不得立时就抛弃掉。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夜晚,她刚从前世的一场灾难中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灵魂竟然钻进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孩身上,可她睁眼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她那刚产下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就在这冷冽的寒冬里被扔在了一旁,她昏迷着,下身还淌着血,那几个产婆却在说说笑笑,比较着是安远侯夫人给的赏钱多还是永宁伯府秦大小姐给的首饰珍贵,而这一对姑侄的目的却是出奇地相似,一个是要去母留子,另一个更狠,是要母子俱亡。

    若不是她声嘶力竭的哭喊惊动了产房外的秀蝉姨和方家陪嫁来的人,那么娘亲和弟弟,还有自己刚刚才重新开始的人生,就俱都不存在了。

    她沈棠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隐忍了十二年,也只不过是为了等待时机,该了结的帐,她会一项一项地清算,绝不手软!

    正文 第二章 请安

    妆台前,沈棠的发丝被碧笙拢了起来,碧笙的巧手,上下缠绕旋转,不一会儿,一个好看的随云髻便现了出来。

    碧痕从珍宝匣中选了支珊瑚红宝石镶嵌的八宝簪,那豆大的红宝石在青铜镜的反射下熠熠生辉,华贵非常,正要簪上去,却被沈棠拦了下来。

    她笑着说,“不必那般华丽,就还用那支惯常用的那支玉簪。”

    碧痕有些犹豫,“上次小姐戴那簪子的时候,就被二小姐三小姐好生地讥笑了一番。咱们又不是没有好簪子,何必再惹她们嘲讽呢?”

    沈棠笑着摇了摇头,“今日沈灏回府,她们必然是要打扮地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的,她们越是打扮地华丽高贵,我便越要简单素净。再说,阖府上下都知道咱们又不是没有好簪子,那么沈紫嫣沈紫姝讥讽我,就更显得那姐妹两个眼皮子浅,嚣张跋扈,不敬长姐。于我们,并没有什么坏处啊。”

    碧痕了然,已经替沈棠整好了发髻的碧笙一拍手,惊喜地叫道,“碧痕姐姐你看,咱们小姐美若天仙,就算是戴了普通的玉簪,也娇艳地像个神仙妹妹呢!”

    碧痕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沈棠一番,烟紫色绣着海棠花骨朵的绫罗长裙,罩着月白色的锦纱外衫,裙摆若隐若现地露出大片盛开怒放的海棠花瓣,修长的身姿,白玉一般的肤色,还有那张娇俏精致的小脸,让她不由暗暗赞叹,这品貌,这风姿,再加上这打扮,眼前的小姐岂不就是那传说中的海棠花神吗?

    沈棠笑着站了起来,“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月桂园在安远侯府的东北处,而安远侯夫人老夫人秦氏的颐寿园却在正南方,虽然算不得远,但走过去却也要花上半刻钟。

    老夫人喜好佛法,每日清晨刚过卯初就起来礼佛,一直要颂念一个时辰的佛经,才要起身到正堂,然后用过早点,接受儿媳妇孙女们的请安。

    离辰初还有一刻钟,沈棠便带着碧痕碧笙两个丫鬟出了月桂园,今日大伯父沈源和父亲沈灏都要回府,想必大伯母她们都很早就给老夫人请安了,若是去得晚了,被两个异母妹妹嘲讽一顿倒是没什么,但若因此惹了老夫人和父亲的不快,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两年来的努力,眼看颇有了些成效,她不想前功尽弃。

    到了颐寿园时,老夫人刚礼完佛,正在更衣,她座前的大丫头桔梗便把沈棠引到了正堂,她的大伯母莫氏,已然到了,看她茶盏中的香茶已经见底,想必已经等候了多时。

    沈棠微笑着给莫氏请了安,“大伯母这么早!”

    这位大伯母一向以温柔敦厚的形象示人,但沈棠却绝不相信她内里也是如此。看她把诺大的安远侯府管理得井井有条,叔伯妯娌都对她敬爱有加,底下的丫鬟仆妇也无不对她言听计从,就知道莫氏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更何况大伯父沈源身为安远侯府的世子,竟然只有一个摆着好看的妾室,连个通房也无,夜夜歇于莫氏的房内,即便如此,老夫人却没有半分不满,反而乐见其成,这等手段,又岂是真正温柔敦厚的女子所能有的?

    莫氏请沈棠坐下,然后慈爱地一笑,“我也是刚到,棠儿今日来得也早,是因为你父亲今日就回府了的原故吗?”

    沈棠轻轻地点了点头,“大伯父与父亲去了江南也有近两月了,今日回府,棠儿心中欢喜之至,早早地就醒了。我听说,二姑父二姑母还有苏表哥也会跟着一块来,不知道消息确实吗?”

    莫氏笑着点头,“不错,你大伯父捎来的信中说,你二姑母一家也会随着他们一块来,听说你苏家表哥长得一表人才,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是个妙人。从此之后,府中的这些孩子们可就又多了一个玩伴了。”

    沈棠微笑着点头称是,心中却在盘算,这么说府中的传言便是真的了。

    二姑母沈明月嫁给了江南安乐伯的小儿子苏长海,安乐伯家虽然没以前的声望强盛了,但却仍旧是勋贵之家,二姑母嫁过去之时景况还是不错的。

    但因为苏姑父是安乐伯的继妻所出,与世子并非一母同胞,世子又看不惯苏姑父迂腐的个性,所以兄弟间本就有些不合,再加上二姑母争强好胜的性子,仗着自己是安远侯的嫡女,又是宫中皇贵妃的亲妹,在老伯爷在世的时候没少对世子夫人指手画脚。

    上两月时,安乐伯病逝,世子承了爵,便与各个兄弟分了家。安乐伯府的产业本就不太丰厚,分到苏姑父的产业更是少之又少,微薄得令人觉得可怜。苏姑父只是一个酸迂的读书人,对钱财并不上心,但二姑母可是个厉害人,她不服新安乐伯的分断,便闹了起来。

    前去奔丧的大伯父沈源和父亲沈灏因此而不得不滞留在了江南,直到把这分产案解决了为止。虽说二姑母这一闹,把分到的家产是闹得厚了一些,但是得罪了兄长,这江南却也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所以大伯父只好禀明了祖父,将二姑母一家接回了安远侯府。

    老夫人屋里的大丫鬟们都在纷纷猜测,这二姑奶奶回来后,是在外面购置房产,还是就直接住回娘家了事,本来大家都觉得该是前者,苏姑父作为一个当家的男人,又是一个酸迂的读书人,想必是不愿意住到夫人娘家的。

    但今日,听大伯母这话中的意思……难道竟是后者?

    “棠丫头,在想什么呢?”一个浑厚的声音问道。

    沈棠忙醒过神来,原来老夫人已经换好了衣裳,在桔梗和柳絮的搀扶下,来到了正堂,正徐徐地往贵妇榻上一倚。

    沈棠忙给祖母请了安,然后有些歉意地答道,“是孙女儿听闻父亲很快便要回府了,一时欢喜,恍了神,竟没见着祖母进来,还请祖母见谅。”

    秦老夫人面露慈祥地望着眼前越发美丽端庄的大孙女,微微地颔首,“你们父女一别两月,你想念父亲了,也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