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色倾城第6部分阅读
玉色倾城 作者:欲望社
了。 我冲着一个方向狂奔,昊天在身后追赶。不多时,他追上了我,拉着我的手向前跑。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在我们无处可去的时候,发现了一座破庙。门半开着,刚迈进去就被尘土呛得咳嗽。火堆点燃了,我就着亮光检查周围的环境。房顶上挂满了蜘蛛网,幔帐又破又烂,已经看不出颜色。佛像歪躺着,被尘土覆盖。
看来我和高品质生活无缘,客栈的大床还没被我捂热,又到这里住破庙了。算了,现在是在逃命,就一切从简吧。不顾地上的尘土,弯腰坐下。
“昊天,你说这个人是普通的小贼还是宁王派来的?”
昊天在用树枝拨弄火堆,“不知道。在他身上没发现表明他身份的东西,这两种都有可能。是小贼还好,如果是宁王的人,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我们该怎么做,不管他是谁,都说明我们被人盯上了。你经验丰富,有没有摆脱他们的法子。”对于摆脱跟踪这种高技术含量的活,我是一窍不通,只好请教专家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改变路线。如果他是宁王的人,一定知道我们是向北走。直接向北是不行了,要绕道。”他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向西北,然后再往东。这一路有很多的岔路,可以根据情况随机应变。但要走不少冤枉路,你行吗?”他看向我,眼里带着挑衅。
竟敢小看我,让你看看我的厉害。“怎么不行,你能,我也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只大熊朝西走。”
昊天的意思我明白,他是怕我害怕才故意逗我。为了不让他担心,我装作无所谓。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不害怕。仔细想想,是我连累了他。没有我,他会游历五湖,享受生活,而不是四处逃亡。能遇到他,是我不幸中的大幸,老天待我不薄了。
由东往西,身边的绿色渐渐被黄|色取代。不再是青山绿水,垂柳依依,而是广袤的原野,成群的牛羊。我本来就生长在北方,对这里也没什么不适应。刮起的风沙比起21世纪的沙尘暴,那是小巫见大巫了。
隋昌是西部重镇,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是兵家必争之地。它处在几条大路的交汇处,来来往往的商队都要从此经过,随便拉动了这里的经济。城里的很多人都靠着开客栈生活,大大小小的客栈遍布全城。
有了上次的经历,挑客栈时格外小心。不能太小,小客栈里客人也少,昊天又长相特殊,容易被人注意。有名的几家大的也不在考虑之列,这离穆特人的领地太近,大客栈昊天以前没少光顾,万一被人认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有地理因素,不能太偏僻,遇到危险不容易逃脱。
左挑右选之后,找了家客栈住下来。晚餐夜安排在了房里,只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动身。
东方发白,我们起身收拾停当,下楼结帐。走出房门,觉得外面有些不寻常。站在楼梯口向下观望,大厅里格外安静,老板,小二以及客人,全都不见了踪影。十几名大汉身着黑衣,腰佩弯刀,分成两列站在大门两侧。这些人身高相仿,体形相似,个个表情严肃,带着一股威严。什么意思,今天有人在这里开堂会吗?龙套倒是选得不错。
又来了六名丫鬟打扮的少女 ,也是分成两队,站在龙套身前。“端颐郡主到。”不知谁在门外喊了一声,一名女子缓缓走进来。
只见她杏眼桃腮,面色如玉,樱唇圆润,充满诱惑。举止端庄,略带张扬。身着一袭红裙,一头乌丝挽着,用五凤金钗固定,凤凰口中衔着珍珠穿成的流苏。这样的装束放在别人身上,只会觉得俗艳。但在她身上,却是恰到好处,像为她量身订做,反而显得越发雍容华贵,气势逼人。
她在店堂里扫视一周,最后把目光定在昊天身上。那种眼神让我讨厌,好象昊天是她的所有物。她使了个眼色,一名丫鬟上前引路,她跟在后面,踏上楼梯。
经过我身边时,扫都没扫我一下,仿佛我是透明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昊天,望了很久。在我准备下逐客令的时候,她开口了。“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我一直在等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说完一头扎到昊天怀里。
这个女人,怎么不经允许,就使用别人的东西。还有昊天,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风流账,等会再和你算帐。
我咳嗽一声,昊天急忙把她推开。对她抱拳施礼,“郡主,大庭广众之下,还请郡主自重。”说完向后退了一步。
“郡主?以我们的关系,不需要这样客气。叫我雾凌就好了,或者你想叫我雾还是凌?”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难道是假货?
“我和郡主只是泛泛之交,岂可随便称呼名讳。”
“我们俩的关系怎么能叫泛泛之交呢。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生疏。”她挪着身子又要向昊天身边靠。
什么?成亲?我恶狠狠地盯着大熊,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你要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我马上把你变红烧熊掌。
虎口脱险
昊天轻巧地避开郡主移过来的娇躯。“郡主,那件事我并没有答应。我已有妻室,以郡主的品貌,应该有更好的人相配。”
“你已有妻室?这个借口实在是不够高明,谁不知道穆特的九王子尚未婚配。别说正妻,身边连个侍妾也没有。不要小看我的智慧。”
智慧,你身上有这种东西吗?我怎么看你怎么像绣花枕头。关键时刻,该我出马了。“思瑶参见郡主。”我借着行礼,站到她和昊天中间。
“你是谁?”她斜着眼睛看我,态度傲慢,话音里带着不屑。
“这是我妻子,思瑶。”昊天握住我的手。“我们成亲不久,也不想太过张扬。郡主不知道,并不奇怪。”
“是吗?”她围着我转了半圈,上上下下地打量,看得我直发毛。我是个活人,又不是雕塑,至于这么夸张吗。
“哈哈哈。”她突然大笑,但是只有声音,没有表情。“这样的女人,无才无貌,怎么会是你的妻子。男人都是爱玩的,玩过之后记得回家,我不会计较。”
“思瑶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比不上郡主万分之一。郡主身份高贵,美貌无双,想必追求者有如过江之鲫。我家相公如此品位低劣,还引得郡主千里追踪,他不但不心存感激,还屡屡推拒,真是不知好歹。我这就去处罚他,恕不远送。”没等她开口,我拉起昊天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我甩开他的手,到床上坐下。他跟过来,被我一把推开,到桌边坐下。
这只臭熊,就仗着一张嘴,哄得我晕头转向。没想到他还有前科,还让人家找上门来,贬得我一文不值。我活了将近三十年,还没被人这么侮辱过,都拜他所赐。不行,这种行为绝不能姑息,今天有人上门寻夫,明天说不定就有人来认爹。
“你也别干坐着,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我还是那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要是你想当郡马爷,我也不拦着你。”你要是敢隐瞒,我马上去找搓衣板。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方才开口。“刚才那个是端颐郡主,闺名雾凌。”
“这我都知道,说我不知道的。”想拖是吗,看你能拖多久。就算说出她祖宗十八代,我也听着。
“好,就说你不知道的。她哥哥是景王,属于宁王一派。景王的封地离我们的领地很近,我又经常探听情报,和他也算是旧识,和郡主也见过几面。谁知郡主从此纠缠不休,非要嫁我为妻。”
“说完了?”我起身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脸。
“完了。”
“没有补充?”
“没有。”
“好,真有你的。”从他手里夺过茶杯。“到了现在还敢瞒我,当我是傻子吗?你说过那件事你没答应,说明你们之间没这么简单。”
“那是我父亲和她哥哥之间的约定。我说过我父亲有称霸的野心,这自然瞒不过宁王。他曾派人要求和我们结盟,让我父亲助他登上王位,事成之后割给我们十座城池。谁都知道这种结盟不会长久,但至少可以彼此牵制。我父亲知道景王的妹妹对我有意,主张双方联姻。
我不想和不喜欢的女人共度一生,极力反对。我的那些兄弟认为这是将传位给我的信号,都在暗中设计我,甚至派人偷袭。你救我的那一次,就是他们做的。最后导致我们父子之间心存芥蒂,他不再信任我。反正我对王位没兴趣,也不愿骨肉相残,最后选择了离开。”他看向窗外,脸上闪过一丝忧伤。
“那三根白色羽毛又是什么意思。”又倒了杯茶,塞进他手里。
“那说明情况紧急,等我赶回去时,才发现这是一个阴谋。他们骗我回去,精心设计了一个陷阱。我一时性急,真的掉了下去。”他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思瑶,快来看。”
街上多了几个摊贩,但不见他们吆喝,也不招呼客人,一直盯着客栈的门。附近的巷子里,也有一些人在探头探脑。显然,我们被监视了。
是宁王?不可能,那些人做得太明显,轻易就被我们发现了。那么精明的宁王,怎么会做打草惊蛇这么愚蠢的事。会这么做的,只有她。
“这位郡主真痴情呀,为了你出动了这么多人。现在按兵不动,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杀上来了。为了保住我这条命,还是把你交出去做郡马爷好了。”想起那个郡主,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敢。”一双手绕上我的脖子。“你想气死我吗。不如我先掐死你,然后我自杀,一起做对鬼夫妻,就没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想得美,谁说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了。世上的美男多得是,我死了还要投胎去找美男呢。”掰开他的手,解放了我的脖子。“好了好了,还是先想想怎么脱身吧。凭你的功夫,可以从客栈脱身,不被他们发现吗?”
“可以。但是你怎么办,我不能让你冒险。”他又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你就不用担心了,山人自有妙计。附耳上来。”对昊天勾了勾手指。
抓起一只茶杯,砸到墙上,土黄|色的液体顺着砖缝向下流。拿起茶壶狠命往地上摔,茶壶顿时粉身碎骨,瓷片四散。
“你有了老婆,还去勾搭郡主。今天你给我说清楚,要我还是要她。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我站在门后,大声向外喊。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我想娶谁就娶谁,你管不着。”昊天也开始行动,一脚踢翻了椅子。
我高扬起右手,使劲拍到左手上。“好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当初你娶我时,说永远只有我一个。现在为了荣华富贵,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这个泼妇,竟敢打我。好,我现在就休了你,就没人妨碍我娶郡主了。”他使劲拍打被子,嘴里还骂个不停。
我背起包袱,狠狠拧了大腿一把,眼泪夺眶而出。向昊天使了个眼色,走出房间。我低着头,偷偷观察周围人的反应。有人摇头叹气,有人幸灾乐祸。至于监视我们的那些人,看都没看我,还在注意昊天的动向。
出了他们的势力范围,看看左右没人,我到角落换了件衣服,去约定的地方等昊天。没过多久,昊天出现在我面前。
温暖
黄沙,还是黄沙……
一连几天,我们都在沙海中跋涉。已经忘了从哪里开始,也不知道要到哪里结束。除了偶尔飞过的秃鹰,我看不到别的生物。什么“长河落日”,“大漠孤烟”,只是诗人一厢情愿的浪漫,我看到的只有荒凉与孤寂,甚至是残酷。大风刮起时,天都成了黄|色。与这漫天的黄|色相比,我只是小小的一点,渺小得如同尘埃。
向前,向前,向前……将这两个字不断在心中默念。只有这样,我才能撑过去。逃亡,成了我生命的全部内容。仿佛是一场苦役,只有开始,没有结果,更不能停止,只有一味地向前。暗处的敌人,看不到的危险,在身后步步紧逼,略有松懈就会送羊入虎口。只有向前,只能向前,可前方又有什么,芳草鲜美的桃花源,还是终成泡影的海市蜃楼。
三年前我也这么逃过,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未知,还有莫名的新鲜。或许因为知道的不多,那次更像是一次旅行。我单纯地认为,到了终点就是幸福。可惜幸福太过短暂,像一场好梦过后,还要面对长长的黑夜。现在的我,依然在编织希望,时时刻刻盼望它成真。事实呢,我的希望就像地平线,在远方向我招手,可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到达。
我不想再走了,不想再面对希望过后的失望。什么宁王,追兵,统统都来吧。该来的迟早会来,一刀毙命总好过软刀子磨人。
我累了,真的累了。
力气好象一下子被抽干了,从心理到身体,都是深深的疲倦。我迈不开脚步,顺势坐在沙地上,动也不想动。风声在我耳边呼啸,黄沙翻卷着向我袭来。来吧,都来吧,我不在乎。
“思瑶,快起来,还要赶路呢。天气不太好,天黑前我们一定要离开这。”昊天在我身边蹲下 ,脸上写满担忧。
我刻意忽略掉他的表情和声音,蜷起身体,脸埋在臂弯里。他的脸消瘦了,轮廓更显得立体。这些日子,他时时都在为我担心,还要装做无所谓。是我连累了他,他不再自由,不再洒脱。我就是束缚住他手脚的铁链,让他从自由高飞的雄鹰,变成庸庸碌碌的家鸡。
“怎么了,不舒服?来,我背你。”
他的话像投到湖心的石子,扰乱了我的心。我抱住他的脖子,扑到他怀里,失声痛哭。不想过去,也不想将来,我只想好好的大哭一场。
“昊天,对不起。让你跟着我东躲西藏,风餐露宿。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拖下水,都是我的错。”话越说越多,也越来越语无伦次,我只想一次把话说完,让心不再涨痛。到了最后,只剩下了我的抽泣声。
昊天一直搂着我,直到我停止哭泣。
“好了好了,不哭了。”他松开我,用手拭去我的眼泪。“你没连累我,是我心甘情愿的。一个男人连妻儿都保护不了,还叫什么男人。不许你说这么见外的话,分什么你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负责到底。那句话叫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不许你说死,永远都不许。你是我的人,没经我同意,你就要好好给我活着。”我拿开他的手,望进绿眸深处。
“好好好,都听你的。好好活着,继续受你欺负。”
“讨厌,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又冤枉我。”拉过他的手轻咬。
“哭也哭过了,咬也咬过了,可以上路了吗?”昊天站起身,背上包袱。
“走,拉我起来。”哭过之后,心情平静了,又要上路了。
绿色,我终于又见到了绿色。
滚滚黄沙的尽头,一棵老树孤独地站立着,稀疏的叶子迎风摇摆,发出沙沙的响声。原来,在沙海的尽头,真的有绿洲。仿佛连日暴雨之后,终于迎来了阳光,我兴奋得像个孩子,恨不得狠狠拥抱这棵树。
前方不远,是个破败的小镇。到处都是灰秃秃的,灰的街道,灰的房子,甚至镇上的人也是灰色的。小镇地处偏僻,或许是很少有外地人经过,我们的到来引起一些人的关注。我也没太在意,只想找张久违的床,好好睡一觉。
镇上唯一的客栈是座土质的小楼,很像电影里的龙门客栈。房间不大,设施简陋。只有土炕靠着看的见稻草的土坯墙。好在我要求不高,在沙海里露宿了那么久,能有片瓦遮头就满足了。
晚上的气温很低,冻得我手脚都冰冰的。搓来搓去,总是搓不暖,只好放在身边的火炉上。也许是练武的关系,昊天的身子一直都很温暖。双手缠住他胳膊,一股暖流传来,不禁打了个哆嗦。干脆把脚也搭在他小腿上,沉沉进入了梦乡。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前方有点点的亮光。我向亮光奔跑,可它离我越来越远。当我不知所措时,昊天出现在身边。他向我浅笑,拉着我追逐光亮。
亮光慢慢近了,是一条闪着白光的隧道。突然,地上裂开了一道缝,昊天掉了下去。我伸手去抓,只抓到了他的衣袖。布料撕裂的声音传来,昊天在下坠,离我越来越远……
“思瑶,思瑶。”是昊天的声音。
“昊天。”我紧紧抓住他,生怕一松手他就不见了。“别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离开你呢。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走。这辈子我缠定你了。”他拍拍我的背,抱着我轻轻摇晃。
又是新的一天,逃亡仍在继续。
从早上开始,我心里就堵得难受,又找不到原因。
这里人烟稀少,出了镇子,就很难见到行人。但前方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坐在地上,似乎在商量什么。等我们走近时,他们全都站起身,手上拿着兵器。
离
追杀,又是追杀。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黑衣人,祥叔,悬崖……面前的画面和我脑海中三年前的情景渐渐重合。该来的,终究要来。
相比上次的黑蚂蚁,这次的杀手似乎更加专业。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和语言,拿起武器直接扑过来。昊天把我护在胸前,投入战斗。先是一脚踢飞了向我刺来的剑,还没等我看清楚招数,他又夺了一把刀握在手里。
我把头埋在昊天怀里,做一只逃避现实的鸵鸟。紧紧闭上双眼,跟随昊天移动脚步。对于这场厮杀,只听得到呼呼的风声,兵器的撞击声,惨叫声,还有昊天平稳的心跳声。
血腥味越来越重,熏得我几欲做呕。什么东西溅到我脸上,湿湿热热的。我睁开眼伸出手去抹,看见手上一道长长的血痕。昊天的身上多处被划伤,衣服残破,有鲜血流出。仔细检查他的伤口,好在伤得并不深。有几个人躺在地上呻吟挣扎,其余的继续和昊天对搏。
一阵风吹过,血腥味更显浓重。昊天大吼一声,腾空跃起,刀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刀落之时,众人纷纷倒下。趁此机会,昊天拉起我就跑。我眼前一片模糊,耳边风声忽忽做响,双腿仿佛不听我指挥,机械地运动。
不知道是我跑得太急还是踩到了什么,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昊天拉起我,给我掸掉身上的土。握着他的手,发现他直直地立在那里,直视前方。
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一个女人。一袭黑衣,在腰上红色丝带的映衬下,身材越发的玲珑有致。头发简单绾成髻,耳边的碎发随风飞扬。上半张脸戴着水晶面具,只露出眼睛射着寒光。
“耀夜。”昊天缓缓开口,轻轻吐出两个字。
“不愧是九王子,果然有见识。不错,我就是耀夜。”她声音也是冷冷的,不带任何感情。“既然知道我是谁,不会不知道我的目的吧。”
“当然知道。但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完成任务。”昊天揽过我,身体挡在我前方。
“还没有我完不成的任务,这次也不会例外。”她伸手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一纵身来到我们面前。
昊天推开我,举刀迎战。
像是小说里的高手对决,两人身行步法优美,如同舞蹈。耀夜动作轻盈,宛如一只燕子在云里穿梭。昊天则动作沉稳,虎虎生风。一个婉约柔媚,是杨柳岸晓风残月;另一个豪放霸气,是大江东去浪淘尽。渐渐的,动作越来越快,只看得到两条纠缠的身影,还有兵器反射的亮光。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你来我忘,分不出输赢。大风卷起黄沙,遮挡了我的视线。黄沙散去,情况急转直下。不知道耀夜用了什么招式,昊天倒退两步,将刀插在地上,才暂时稳住了身体。左手按着腹部,血从指缝中汩汩流下。
“昊天!”我脑袋里一声巨响,像是天塌了。
耀夜突然拧起身子,像一支利箭射出,凌空拍向昊天。一掌打在昊天头顶,他抽搐了两下,慢慢倒下,再也没有起来。
“不!”这不是真的,昊天是万能的,无敌的,不会被任何人打败的。他一定是太懒了,我要去叫他起来。
耀夜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钳住我的手腕。我又踢又打,却始终摆脱不了她。狠狠咬了她一口,趁她的手有所松动,我抽出手去看昊天。在离昊天半米的地方,后颈被人袭击,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热,像是一把火在心里熊熊燃烧,烫裂了嘴唇,烫疼了四肢,烫得心只剩下了灰。一滴泪滴在心上,像伤口撒上了盐,已经疼得麻木了的心又被撕得粉碎。我要死了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地狱之火?很好,很好,死也没什么可怕,只不过是没了知觉。没有快乐,没有悲伤,一了百了。
身边乱乱哄哄的,听得到身边有人走来走去,还有嗡嗡嗡的说话声。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冰凉的东西贴着嘴唇,很舒服。随之,苦涩的液体流到嘴里,从唇舌一直烧到喉咙。这种感觉很熟悉,像以前的某个人做过。昊天,是你吗?
昊天,一想到这个名字,从皮肤到骨髓,每个地方都在痛。就在痛苦中,我沉沉睡去。
白色的幔帐,床边青色的身影,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安和医馆?邢青辰?不,不是。这只是个十四五岁梳着辫子的小姑娘,不是那个冷清的大夫。本以为这都是一场噩梦,时间还停留在我生病时,只是长长的噩梦。没有战争,没有追杀。可这个小姑娘在清清楚楚地提醒我,我没有做梦,这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过去的都过去了,无力挽回了。
简单地看了下屋子,华丽得近乎奢侈。家具是上好的红木,雕着繁复的花纹。这不是我的风格,我认识的人里也没有这种人。
“这是哪?”我把头转向女孩。
她没有反应,仍保持那个姿势站着,好像没有听到。
我用手语比画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是听不到,不会说,还是根本就不想说。我不再理她,转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快速伸手掐她的手臂。
“哎呀。”她疼出了声,狠狠瞪着我。
“恭喜你,很健康,没什么毛病。”我声音平平淡淡,没有讥讽,没有玩笑,自己都觉得惊讶。
她揉了揉,表情立刻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这到底是哪,连丫鬟都不简单。
奔向自由
虽然仍然心存疑问,但现在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我要养好身体,寻找适当的机会离开。昊天还在等我,是的,一定是的。他说过要陪着我,他从不食言,我不能让他等太久。
我装做很安分,按时吃饭,定时吃药。心里无时无刻不在对自己默念:我会好起来……时间悄无声息地流过,我的身体渐渐复原。
有了健康的身体做保障,我开始计划下一步行动。门没有锁,可以随意开合。但当我迈出门口,就有一名大汉站在面前。和那个小姑娘一样,没有表情,也不说话。如果不是他身着古装,我都怀疑他是人工智能。反复实验了多次,我弄清楚了一件事:我被软禁了。
要执行逃跑计划,首先要熟悉环境。我被门神困在屋里,只能通过窗户和门缝观察了。目测了一下从窗户到墙壁的距离,大约是四米。西面有一个小门,院子里只有一棵我叫不上名字的树,开着粉色的花。这大概是个跨院,平时周围也很安静,少有人经过。
除了那个大汉,我能见到的人只有那个怪怪的小姑娘。她每天准时送来三餐,把食物放在桌上转身就走,仍旧没有表情,没有语言。
是他们太过自信,还是轻视我的能力,辛辛苦苦把我抓来,就只有一个人看守。如果这两样都不是,那就是我最担心的结果,他们另有安排。我看到的都是假象,在院子外有周密的计划。
先不去管那么多,我要执行我的计划。要逃跑,体力是基础。天黑后,我吹灭蜡烛,拉下帐子,什么仰卧起坐,俯卧撑在床上乱做一气。还有瑜珈,普拉提,只要我能想到的能在床上做的运动都做了一遍。
我像被世界遗忘了,每天过着不知晨昏的日子。我的世界,就是这间屋子,今天和昨天一样,明天和今天一样。在这里听不到更鼓声,我用自己的方法计算时间。日升月落,就是新的一天,床板上的“正”字又多了一道。
送饭的小姑娘人虽然不大,但的时间观念很强。在她送饭的时候,我在窗棱上刻下痕迹,她每次来的时候阳光都停在同一个位置。
阳光移到了记号上,门被打开了。
小姑娘端来了饭菜,立在一边。向桌上扫了一眼,还是老样子,两菜一汤。我被那双筷子吸引了视线,棕色的木头,没有过多的装饰,看样子很结实。
“哎呀。”我装着饥肠辘辘,筷子没有拿稳,飞了出去。用余光盯着那条抛物线,如我所愿地落到了桌后的角落。
“不用找了,找到了也不能用了。用勺子也行。”她没理我,摸索了半天无功而返。
天助我也。我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在饭菜上,提醒自己不去看那根筷子。她拿着空碗离开,我扒着门缝目送她走远。确定她不会再回来,我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桌子底下。是谁这么可恶,没事把桌子做这么大干什么。看得到,摸不到。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只长臂猿。我趴在地上,身子尽可能贴近地面。手一点一点向前伸,够到了。憋足一口气,使出全身力气向前推进……终于拿到了。
拿着筷子敲了敲地面,筷子韧性不错。地面是上好的石砖,天生的磨盘。走到床边,拉过枕头当垫子坐在地板上。把筷子伸到床底下,轻轻地磨。地板太不争气,只要我稍一用力,它就发出响动。不行,我的完美计划不能毁在一根小小的筷子上。拳头攥了又送,送了又攥,又做了几个深呼吸,我大声唱起歌。上帝保佑,希望门外的那位不要被吓坏。
经过我几天的不懈努力,筷子被我磨成了锋利的武器。用被子做了实验,稍稍用力就穿过了被子。我再加把力气,穿透喉咙还是可以的。我把筷子带在身上,用床单上撕下的布条缠主尖端,以免误伤我自己。
工具准备好了,剩下的就是寻找时机了。
一连几天,我都在注意门神的动向。原来门神不是一个,他们在固定的时间换班,果然是训练有素。同样的,我在窗棱上刻下他们换班的时间。
阳光射进室内,照得我心里也亮堂堂的。趁着心情好,就是今天了。
看了看我的“座钟”,离午饭还有一些时间,足够做准备的了。在屋里转了几圈,没找到上手的东西。凳子太重,不好用力。花瓶太危险,弄不好要出人命的。要是有棍子一类的东西就好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无意中抬头,被对面墙上的水墨山水吸引了视线。确切地说,是下面的画轴。搬来凳子,站到上面摘下画,抽出画轴。拿到手上掂了掂,尺寸重量正合适。就是它了。
时间快到了,我埋伏在门后。不时擦擦手心里的汗。轻巧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我高高举起画轴。
梳着小辫的头探进来,然后是整个身子,我紧紧跟在她身后。在她把饭菜放到桌上的一刹那,画轴狠狠砸向她后脑。抱着她即将倒地的身子,慢慢拖到床边,从枕头下翻出早就准备好的长绳。所谓的绳子,是我偷偷用床单裁成的布条。脱下她的外衣,用绳子绑住她的手脚,滚到床下。
换好了她的衣服,把自己的头发编成麻花辫。端着托盘,低头走出屋子。在门口我尽量回避门神的目光,只让他看到我的背影。
耐着性子迈着小碎步,总算到了院门口。深吸一口气,久违的自由正在向我招手,一颗心狂跳不止……
似是故人来
快步溜出了小院,发现院里和院外简直是天壤之别。二者的差别就像是粗布和丝绸,一个看着平凡,摸上去剌手;另一个眩目华丽,手感柔如凝脂。如果说院里是青菜豆腐,那院外就是满汉全席。有着王者的富丽与霸气,也兼具文人的灵秀与含蓄。从没见过几乎矛盾的两种风格,能如此和谐地统一在一起。园子的主人肯定不简单。
我现在的任务是逃跑,不是参观游览。还没被冲昏头脑,赶紧离开才是我要做的。只是这偌大的园子就是个大迷宫,望着一条条的岔路,不知该去向何方。算了,随便选一条吧。反正园子的面积和门的数量一般是成正比的。
挑了条湖边的小路,一边是碧绿的湖水,一边是依依的垂柳。加上我这件青衣,哈哈,这是最好的保护色。
“你,站住。”声音底气十足,充满威慑力。完了,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停下脚步,等待厄运的降临。
“你是哪个房里的,我怎么没见过你。”我抬起头看向来人。他身材不高,年龄在四十到五十之间。头发花白,五官没什么特色,眼睛里透着精明。衣服料子虽不算华贵,但也不是普通下人的装束,大概是个管家。
“回爷的话,我是新来的。”赶紧弯腰弓身,压低声音,做出几个颤音,尽量显得谦卑。
“新来的。”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声音里也没透露出什么信息。真是只老狐狸,我该怎么办?“长福。”他向另一个方向大喊,听名字像是个小厮。
“钱管家。”管家?还真让我猜对了,怪不得这么狡猾。
“吴妈昨天就跟我抱怨她那人手不够,你把这个丫头领她那去吧。”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悬着的一颗心落回了原地。
跟着长福踏上小桥,穿过花丛,在曲曲折折的回廊上拐了几拐,进了一个院子。院子很大,相当于我那个院子的四倍。院里挂着万国旗,都是被单衣服之类的。难道这是洗衣房?
“吴妈,吴妈。”长福一边喊一边在被单之间穿梭。
“来了,来了。”从被单后钻出一个女人,四十多岁,身材苗条,眼角的皱纹遮不住曾经的美貌。“我当是谁在叫魂,感情是你这个小兔崽子。说吧,有什么事。”
“呵呵。”长福搔搔后脑勺。“钱管家说你这人手不够,让我带这个丫头来。”右手一指,把吴妈的视线转向我。
她的两道x光彻底把我扫描了一遍。“这丫头长得倒挺嫩的,怎么来干粗使活呀。那个钱管家,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叫什么名呀。”
“我叫……小青。”既然穿了青色衣服,就先做一回蛇精吧。
“小青。名字不错,跟我来吧。”看着她扭来扭去的身影,我怀疑她才是一条成精的蛇。
层层的被单后面,是两座衣服堆成的小山。“天黑之前,把这些洗干净。要是完不成,你今天的晚饭就没有了。记住,别洗破了。”说完就扭搭扭搭走了。
天哪,我怎么又变回洗衣工了。好在这项业务我熟,咬咬牙就挺过去了。我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好人。现在更正,她不是蛇精,是法西斯。
很久没洗过这么多衣服了,都有点佩服我自己了,我就是打不死的。躺在炕上捏着酸酸的胳膊,还不忘小小的得意一把。吴妈安排我和另外四个女孩子住在一起,当然是大通铺。
每天给我送饭的丫头住在哪里,也是大通铺吗?这么晚她还没回去,不会没人发现。再往下分析,他们也该发现我不见了,或许正在到处寻找。有谁会知道我还在这里洗衣服,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事实再一次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他们在附近找不到人,就会向远处寻找。我在那时离开,是最好的办法。还有机会摸清这里的路线,熟门熟路才不容易被捉住。还可以借机打听清楚这里的情况,了解了解我真正的对手。
一晚上的时间都在分析和猜测中度过,天快亮时才朦胧睡去。没等睡熟,院子里响起了吴妈的咏叹调。真是勤劳,公鸡都没她叫得早。其余的女孩对她的声音产生了条件反射,听到她的歌喉立刻从炕上弹起,反应之迅速堪比军队。这种时候,我不能让她注意到,也加快了穿衣的速度。
清晨的空气中还带着寒意,太阳都显得无精打采,躲在云层里偷偷打盹。我这个愚公,还要继续搬山,把衣服从地上搬到长绳上。人家闻鸡起舞,我是闻歌戏水。都是早起,怎么我的待遇就这么差呢。
移山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院里再次响起了吴妈的天籁之音。
“你,你,你,还有你。先把手上的活停一停,马上去厨房帮忙。”吴妈玉指一伸,颇有指点江山的味道。“其他的人手别停,做不完照样没有饭吃。”
唉,本来以为到了厨房可以偷偷懒,外加偷点嘴。谁知道是换汤不换药,从洗衣工变成了厨房小工。除了择菜就是洗菜,必要时还负责洗碗。唯一的安慰是直属上司脾气还不错,比那个吴妈好说话。厨房的管事是胖婶,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子,连眼睛都是圆圆的。看着她,就想起《胖嫂回娘家》。
看这阵仗,是要大宴宾客吧。一大早就做准备,一群人忙前忙后,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一应具全,盘子都精美得像艺术品。
刚出炉的烤||乳|猪,颜色金红,烤出来的油像是上了一层釉。||乳|猪上冒着阵阵热气,不自觉地往人鼻孔里钻。可惜,我只有看的份,虽然正和它亲密接触。此刻我和三个女孩一起抬着它往大厅走。小猪的分量不轻,再加上底下的架子,四个人如何保持平衡,步调一致成了最重要的问题。一路上风光如画,无奈我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猪身上,遗憾呀。
合力把猪放上餐桌,朝着一个方向行了个礼。不敢确定这里是否有人见过我,把头一低再低。看到其他女孩转身,我跟在后面匆匆退下。
没等走出大厅,手腕被人抓住。“好久不见了,石头。”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真相
我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大脑承受不住压力立刻跳闸。像个木偶一样,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
随着这声石头,曾经的思绪再次翻涌上来,一张张单纯稚气的脸逐个在我眼前晃过。会这么叫我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人人倾慕的带头大哥,那个总在欺负我的少年。
我抬起头,寻找记忆中那张英气的脸。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心里兴奋的火苗被深深的失望扑灭了。这是张完全陌生的面孔,线条分明的脸庞透出刚毅,紧抿的嘴角写着倔强。只有眼睛的形状让我有一丝熟悉,但我没见过眼里流露出的霸气。
不,他不是云飞,不是那帮孩子中人人敬畏的大哥。这个男人,浑身散发着危险气味,衬得起他的只有两个字——枭雄。在我眼中,云飞应该是关羽,而这个男人是曹操。或许是他认错了,把我当成了另外一个石头。
“回爷的话,您认错人了。奴婢叫小青,不叫石头。”我快速低下头,掩盖住眼中转瞬即逝的失望。虽然知道他认错了人,但我仍在期望他就是云飞。
“我没认错人,也从来不会认错。难道,你就不记得云家班,不记得云飞了吗?”他抓着我的手加重了力道,声音也不似刚才平和。
难道,他真是云飞?但他们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虽说同样英俊,但轮廓与五官并不相同。气质更是不搭界,云飞是七月的阳光,他是十月的冰霜。
易容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