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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穿越--寡妇的八卦生活第15部分阅读

      又见穿越寡妇的八卦生活 作者:

    还不够,还要会写文章,不然怎么考科举成功业。考上科举还不够,还得会做人,不懂得做人,这官也就当不好了。不像后世那些人,讲究专精,在某一方专精的就是专家,哪怕其他方面白痴得跟没长脑子一样,那也是专家。

    她以为宋仁致写写文章骂骂腐败是一把好手,压根就没想过一个没受过管家教程培训的男人真能把一间大宅弄成什么狗样。之所以请宋仁致做管家,完全是看在这个男人性格比较刚强而且胆子也大的份上,连当官的都敢骂得狗血淋头,对付一些宵小之辈,肯定没有问题。

    事实上,宋仁致这个人,在组织事务上,真的是一把能手,而且对建筑风水是很有研究的,人家的业余爱好就是干这个,宋仁致在读书之余,就是靠研究前朝,也就是唐朝的各种建筑来消遣解闷的,所以,他不是随随便便就主动请缨的,而是正好撞到了他的专长上,有心给杨曼露一手呢。

    所以,当半个月后,宋仁致来请杨曼前往梅山宅视察的时候,杨曼懵了。

    这么快?

    确实是快了点,但是效果也让杨曼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整个大宅都焕然一新,简直就像是新砌的一样,屋前屋后的地上,都重新铲过了一遍,弄得干干净净,铺上了青石,该种花植树的地方,都预留了空位,按杨曼先前的办法,用鹅卵石压上了,免得刮风下雨,把泥尘都溅出来。

    其实大宅子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有两个字:干净。不但干净,而且整洁,很多地方都留了空位,有些杨曼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是宋仁致却能指着那些地方说得头头是道,让杨曼的脑海忍不住想像出当那里都种上花草,移上假山,搭上葡萄架,挂上秋千之后的情景。

    似乎很雅致的样子,不得不说,宋仁致在建筑布局上的品味,是相当有水平的。

    当然,更让杨曼吃惊的还是宋仁致在组织调度方面的能力,她原以为能把几间要住人的屋子弄好就算不错了。仅仅在短短半个月里,凭那一点钱,那么几个有限的人手,就弄到这个程度,不简单,这个男人不会天生就是个高级管家的材料吧。

    想到这里,杨曼看着宋仁致都觉得心虚,这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按宋仁致这个本事,管理整个吴府都绰绰有余。

    挖到宝了啊。

    自此之后,杨曼干脆就把所有的事都扔给宋仁致,她专心的算日子,准备请佛像入宅了。

    其他繁碎的琐事就此不提,总之,到了十月二十八那一天,杨曼终于搬家了,文魁院里,跟她走的,除了春桃和吴顼的书童砚童之外,就只有两个年纪比较大的粗使婆子,都是无儿无女的,在吴府里没什么地位,因见杨曼平日待人还算不错,这才跟了去。那辆马车由高氏做主给了她,于是车夫也跟了过去。

    除了这些人之外,高氏又特别指派了一位名叫吴邯的下人给杨曼带走,杨曼也是欣然接受,反正也是不能拒绝的,有宋仁致这么强悍能干的人在,不怕压不住这个吴邯。

    搬家很累,除了那些琐碎的事情之外,还要摆宴请亲朋好友、四舍五邻共庆乔迁之喜,而且吴顼这么小年纪就要当家作主,对吴氏宗族也要有交待,少不得还有一番动作。前者还有个宋仁致可以帮她操持,省了她大量的心力。但是后者就必须她和吴顼共同面对,族中长老们的训话,那些长辈夫人们的教诲,她都得听着。亏得吴顼年纪虽小,但是平素就是个机灵鬼,人也聪明,禀着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原则,往往在长老们板着训话的时候,他一边点头称是一边马屁乱拍,惹得长老们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连杨曼有时候都看不下去,私底下对吴顼连连使眼色,让他悠着点,心里却是憋了一股笑意,忍不住在想,到底是谁教得这孩子这么滑头,反正不可能是她教的,她素来是个厚道本分的人。

    总之,等到一切都料理妥当,可以平平静静过日子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

    1

    失恋的感觉

    诸事不提,一转眼就已经是冬去春来,又到了花开似锦的日子。

    这一日,吴坦之收到了吴宏的信,当然,信是给杨曼的,只不过被他截了下来。吴宏在信里表示他是年后才收到了那封信,清明赶不回来,会在端午之后回来拜见嫂嫂,还给吴顼带了礼物。

    信中无一字提到父母兄弟,只有一带而过的问安,完全是出于礼数上的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问安,看得吴坦之心里一阵堵得慌,不过信中也没有半点暧昧之语,似乎完全就是出于一个小叔子对嫂嫂应有的关爱,但是吴坦之还是从吴宏的笔触里,看出了一丝喜悦之情。

    看来,杨曼写的那封信,还是让他这个叛逆的儿子高兴了。

    真是冤孽!

    吴坦之烧了信,对着灰烬长吁短叹。宏儿啊,你喜欢哪个女人不好,偏偏是她?让爹想成全你都没有办法。

    想到这里,吴坦之又开始绞尽脑汁,决定一定要在吴宏回来前,把这个让人头疼的儿子的婚事给定下来。

    正在他到处打听哪家有合适的女儿的时候,不过几日,便有老友从南京过来,一听他的心事,便乐道:“我这里倒有个合适的人选,姑娘正值妙龄,素有贤名,只怕吴公嫌弃她的家世,看不入眼。”

    “怀涛兄说笑了。”吴坦之捋捋胡子,便问道,“不知是谁家姑娘?”

    他这也算是急病乱投医,吴宏虽然是他的儿子,但毕竟只是个私生子,家世相当的,人家看不上他儿子,家世太差的,他又看不上人家姑娘,如果慢慢寻来,倒未必寻不到合适的,但是此时他急于在吴宏回来家,把生米做成熟饭,自然就顾不上家世了,只要姑娘好就够了。

    当然,这个所谓的顾不上家世,也不是指寻常百姓家的女儿,要是这样,他还发什么愁,随便挑挑也能挑出十个八个来,所以说起来,这个家世也不能太差不是,吴宏再怎么说,也是他最心爱的儿子,不能太委屈了。

    “苏州有个范家,吴公你知道吧。”

    吴坦之寻思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不曾听过。”

    没听过就代表这个范家上不得台面啊,至少,江南的名门望族里,范家还排不上号。

    “那范希文总该听说过吧。”

    吴坦之眼前一亮,大笑起来,道:“怀涛兄说的是修建那百里海堤的范仲淹否?莫非是他的女儿……不对不对……”说到这里,他连连摇头,“当年范希文调入京中为官,恰逢我因子丧而归梅里,未能一见,听闻他那时成婚未久,才有一子,便是后来又有了女儿,也不过才八、九岁,如何成为亲家?”

    范家称不上高门大户,但是对范仲淹其人,吴坦之还是极为欣赏的,少年努力,为官后造福一方,顶着压力修建了长达几百里的海堤,不知救多少黎民百姓于水火,龚显著,将来在朝堂之上也是前途无量,与这样人结为亲家,倒也算得上合适。

    那老友大笑,道:“我所说的那位姑娘,虽非范希文的女儿,却也差不多了。姑娘名叫范池奴,是其兄之女,因其兄早亡,便将这个女儿接到自家抚养,名虽为叔侄女,但亦与亲女无异。范家姑娘自幼便聪慧无双,范希文通晓《易经》,不曾传于自家儿子,反而尽传授于这个侄女。”

    吴坦之听到这里,更是心动,表面却不露声色,只听这个老友继续说下去。

    “前些年,范希文母亲病故,他便回南京守孝,所住之处,恰与我家相邻,两家儿女,有些来往,关系甚厚。那时范家姑娘也不过才十一、二岁,瞧着已是眉清目秀,如今虽不知模样,但大抵是差不到哪里去的。如今范希文入京为官,范家姑娘却未曾随行,而是留在南京与寡母住在一起,如今一晃也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前些日子范希文还写信托我代为照顾一二,并留意可有合适人家。”

    说到这里,老友一顿,斜着眼睛瞅了瞅吴坦之,拖长声音道:“我说了这许多,吴公一言不发,可是瞧不上范家姑娘呢?”

    吴坦之哪还不知道这个老友爱作弄人的性子又发作了,笑骂一句,道:“怀涛兄哪里话,我是在想,不知范家姑娘可瞧得上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你那宝贝儿子,我瞧过,啧啧,那模样儿没说的,文才又好,虽说是个私生子,到底是吴府出身,上了族谱的,哪有瞧不上的。只不过……”老友突然笑容一收,“宏侄年已二十有六,至今未娶,其中原因,我虽不知,但也望吴公仔细考量,莫害了范家姑娘才好。”

    由这话便可知,这位怀涛兄和吴坦之的关系,好到没边了,所以才这么直言不讳。以前吴宏推拒过吴坦之给他安排的亲事,而且不止一次,这位老友都是知道的,吴坦之没少向他吐过苦水。

    被他这么一说,吴坦之迅速泄了气,然后狠了狠心,一拍桌子,道:“这次由不得他,我是他爹,儿子的亲事由我说了算,他不认也得给我认。”

    不说吴坦之之后怎么托老友向范家提亲,杨曼此时也有些烦恼。

    自搬家以后,她要处理的事情渐渐多了起来,虽然说手下的人是比在文魁院的时候少了,但是现在她什么事情都要亲自去管,大到亲朋邻里的交际往来,小到鸡毛蒜皮的琐事,值得庆幸的是,有宋仁致这个得力管家在,至少那些佃农田地不用她去操心了,米店也放手交给了宋仁致去经营,她只要专心顾着茶楼和八卦就好了。

    即使这样,她还是天天都忙来忙去,一忙起来,就发现想起吴宏的次数变得少了。只是偶尔才会疑惑一下,也不知道吴宏收到她那封信,会不会立刻就回来呢?

    她期盼能得到吴宏的回信,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连这份期盼都淡去了。

    没有男人,女人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

    这不是自信,也不是女权意识的产物,只是杨曼安慰自己的话语。

    不然她还能怎么办?

    千里追人?

    这个想法连杨曼自己都觉得可笑。

    她没有这份勇气。

    所以,像自己这样毫无胆气也无魄力更无决心的女人,也不值得吴宏那样的男人去爱吧。

    他会遇上更好的,比自己好一百倍、一千倍的女人。

    就在杨曼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做到心静如水的时候,她在茶楼里听到了关于吴坦之准备向范家提亲的八卦。

    那一瞬间,她忘了侍立在身后的春桃,猛的站起来,却不慎失手打翻了茶盏。

    “夫人,可曾烫了手?”春桃上前低问。

    杨曼恍过神来,又慢慢坐下,努力让语气平静:“无事,你去换一杯茶上来。”

    春桃去了,门乍开的那一瞬间,茶楼外的人声再次清晰的传入她的耳中。

    “哪个范家?咱们这附近有配得上吴家儿郎的范姓大户吗?”

    “哈哈哈……不是咱们附近的,听说是个京官……很有名声……叫范、范……什么来着……”

    “假的吧……看你连名字都说不出来……”

    这是要给谁提亲?

    吴宏,还是吴宣?

    杨曼死死的咬着唇,不想发出半丝儿声音,她怕她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究竟是什么?

    就是她和吴宏之间的距离。

    她连哭都不能。

    回去以后,日子还是照样要过,只是这大好的春光,在她的眼里,却宛如寒冬。

    或许,这正是失恋的感觉。

    秀娘来访

    这一日,她正闷在大宅里,王秀娘突然来了。

    哑女在外接待,春桃进内堂通报,杨曼连忙迎出来,却见王秀娘才在哑女的引路下,刚走到前院的葡萄架下。

    “秀娘,今日怎么得空来看我?”杨曼摆出笑脸道。

    “今儿正好是初一,我随婆婆往慈禅庵上香,得了空,就往你这儿来了。”王秀娘也笑着回应,然后又指着葡萄架道,“上次来时,这里还空空的,想不到一转眼,就搭上葡萄架子了。”

    “入了春才种下的,不止有葡萄,你看那边一排葱兰,绿葱葱的,看着就清爽,还有宋管家特地移来的这几株山茶,不过想看它开花,还得等两年,倒是那边墙上爬的蔷薇,长势喜人,再过一两个月,便能开花了,这才爬了半面墙,到明年整个就成花墙了……还有这里,你看这个花架,是宋管家亲手搭的……这里还有几棵枣树,过几年可就有甜枣吃了……”

    提到自己的宅子,杨曼便有了一些精神,介绍起来,颇有些得意之处。居然忘了请王秀娘进屋,直接就带着她在宅子各处逛了起来。

    王秀娘抿着唇直笑,等杨曼说得尽兴了,她才道:“大嫂子口可干否?”

    杨曼这才不好意思的笑笑,道:“看我高兴的……秀娘,屋里坐。”一边说着,她又转头吩咐春桃上茶。

    “别,我跟你玩笑呢,你也别跟我客气,就陪我在这外头逛逛。”王秀娘拉住杨曼,不让她走。

    两人也算是熟了,杨曼见她这样,倒也不坚持,便陪她在宅子里又逛了一会儿。

    没走几步,王秀娘见前头有一处亭子,竖在假山顶上,便伸手一指,道:“我瞧那儿风景不错,咱们上去坐坐。”

    杨曼忍不住笑道:“你倒会挑地方,在这亭子上,能瞧见后面那处池塘,可惜不是夏天,否则嗅着荷香,看荷叶田田,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其实亭子下面就有个小水潭,里面种了几株睡莲,还有几条锦鲤,想看美景,不用眺望,头一低就能看得到。所以那个池塘杨曼原本是打种养菱角的,但是宋仁致坚持要种荷花,杨曼拿他没办法,想想种荷花还能吃到莲藕,也就没坚持下去,由他去了。

    上了亭子,王秀娘便说口渴,杨曼看了她一眼,见她眨眨眼,便会意过来,打发春桃去泡茶了。

    见春桃走了,王秀娘才收敛了笑容,道:“前几日李家来人,听他们说,五妹妹有了身孕。”

    “那是好事啊……”

    杨曼才绽开笑脸,却听王秀娘又道:“又没了……”

    笑容一僵,杨曼怔了好一会儿,才道:“怎么如此不小心?”

    “谁知道呢……”王秀娘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这里也没有动静……”

    她嫁入吴府也已经一年多了,平日夫妻也算恩爱,但是肚子里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最近两个月,苏氏频频找她谈心,就连今天到慈禅庵上香,也是为求子而来。

    “这种事情怎么急得来……”杨曼才说了半句,自己就有些发愣,想想便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说实话,这种事情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经验啊。

    于是她口风一转,说道:“二弟妹不也是前年才有了孩子的吗?”

    杨曼的二弟妹,自然就是王秀娘的亲嫂子,也就是陆氏,她婚后四年才有一子,王秀娘这才嫁过来一年多,就开始担心这个问题,在杨曼看来,确实有些早了。

    “她自是不同。”王秀娘看了她一眼,没好说陆氏不为丈夫所喜,吴宵甚少在她房中留宿,只是转而又道:“大嫂子身边的浣娘,不正是因无子而被赶出家门的吗?”

    浣娘,就是杨曼上次留下的那个弃妇。

    “浣娘出身贫户,怎可与你相比。”杨曼一听就笑了,“你背靠大树,便是生不出……”

    说到这里,她忽觉不对,顿了一顿,才又道:“三郎敬爱于你,这孩子啊,不过是早晚的事。”

    王秀娘叹了一口气,道:“不能再晚了,否则……”

    下面的话,她似乎有些说不出口,看了看杨曼,还是忍不住问道:“当年,大哥纳妾之时,大嫂子心中又是如何想的?”

    杨曼顿时就是一愣,突然间就明白王秀娘为什么这么担心自己没有怀孕的事了。

    的确,凭王秀娘的身份,就算生不出孩子,吴宜也不会休了她,最多和自己一样,把别人生的孩子过继到膝下,但问题也就在这里,王秀娘是不想吴宜纳妾啊。估计是苏氏跟她说了诸如你再不怀孕,就让吴宜纳妾之类的话,所以王秀娘才一肚子心事,跑来找自己发泄来了。

    “这个……”

    王秀娘的话让杨曼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就她个人而言,当然是反对男人纳妾的,不过当时面临这个问题的是杨小曼,而不是她杨曼,她还真不知道杨小曼是怎么想的,在她的印象里,杨小曼简直就是贞节烈妇的典范,指不定性格就是古代男人最喜欢的那种,不但不反对丈夫纳妾,说不定还会主动张罗,要知道,小环刚开始和小雁一样,都是杨小曼身边的亲信使女,不过小环的年纪大一点,后来就跑到吴寅身边当贴身使女了,这个过程里面有没有杨小曼的主张,杨曼还真不知道。

    思忖了好一会儿,杨曼才苦笑着摇头道:“当时年纪还小,怎么想的也不记得了,若是现在……”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一句真心话,“若是现在,有妾无我,有我无妾。”

    这回轮到王秀娘发怔了,她愣愣的看了杨曼好一会儿,似乎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那么循规蹈矩的大嫂子,竟然也会有这么刚烈的一面。

    “有妾无我,有我无妾……大嫂子……我……”王秀娘呢喃了几句,然后也跟着杨曼一起苦笑了。

    杨曼揉了揉额头,正想再说什么,却见春桃端着茶水过来,终于还是忍下了。

    自己终究还是个现代女性吧,有一些东西,根深地固的存在于观念中,这样看来,穿越成为了一个寡妇,不是她的不幸,而是她的幸运,否则……杨曼端起茶盏,对王秀娘做出一个请品尝的手势,然后,借着喝茶的工夫,她掩去了眼神深处的一抹坚决。

    也许,自己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懦弱。这一瞬间,杨曼似乎想通了什么,微微笑了。

    隔了几天,杨曼去庙中请了一尊送子观音,给王秀娘送去,顺手还带了一些药材,托王秀娘派人送到吴珍容那里。

    不多久,她竟然意外的收到了吴珍容的一封信。

    信很长,吴珍容的那一手蝇头小楷也写得极漂亮,至少,让人看着就赏心悦目。开头说了几句礼貌上的开场白,然后是寥寥几句谢语,最后略略提到她婚后的生活,似乎丈夫对她还算温柔,孩子的事情是个意外。

    虽然在提到孩子的时候,吴珍容的笔迹有些不稳,似乎是情绪激动的样子,但是杨曼看了之后反而放心了,是个意外就好,最怕的就是不是意外。

    日子一天天过去,始终不见吴宏回来,书信更是没有一封,然后,杨曼又听说,吴范两家已经正式定下亲事。

    该死心了。

    她这样告诉自己,却觉痛彻心非。

    偶尔午夜梦回,她甚至想过,如果吴宏马上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就立刻抛下一切跟他走。

    但是天一亮,她就又退缩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她把这四句偈语写了一遍又一遍。

    章节78

    当夏天来临的时候,梅山宅后面的那个池塘里,莲叶田田,小荷尖尖。杨曼却在手腕上挂起了佛珠,开始真正的念佛诵经。甚至连茶楼她都不去了,把家中的一切事务都托给了宋仁致。

    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她的心才是平静的。

    她似乎能够体会当日在松寿院看到吴珍容虔诚诵经时的心境,其实,女人的心,都是相通的。

    端午的时候,吴宏没有回来,吴坦之一阵忧心,派了好几拨人出去打探,直到七月,才有了确切的消息。

    吴宏出事了。

    当初,他收到杨曼的信时,并没有立刻返回,而是又去了一趟南洋,具体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吴坦之收到的消息是,吴宏在返航的时候,不幸遇到了风暴,他所在的那艘船,翻了,一船上百人,只有寥寥几人抱着浮木,飘到了岸上。

    吴坦之派去的人,并没有完全打听清楚,活下来的几个人中,到底有没有吴宏在内,就急急将消息报了回来。吴坦之一听之下,几乎当场就晕过去,冷静下来后,说出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隔天就带着人亲自往泉州去了。

    事情传出来,杨曼几乎慌了手脚,整天在家里烧香拜佛,唯恐不够虔诚,又去慈禅庵里许愿保吴宏平安,她白日里不敢露出马脚,夜里却难以成眠,偷偷哭了几场,伤了元气,没几日居然就大病了一场。

    她这一病,引来了高氏的关心,半个月里居然来看了她三五回,说是怕她病中不好照顾吴顼,竟然将吴顼接回吴府暂住,又留下德旺养娘照看杨曼。

    如此又过了半月,杨曼的身体渐渐好转,便去吴府将吴顼接了回来,谁料到高氏见了她,却道:“你到底年轻,才刚刚当家主事,不懂照顾自己,顼儿放在你身边我也不放心,再者,你公公临去前,曾嘱咐我将顼儿照看好,依我看,你也不必急着将顼儿接回去,再将身子好好调养几日罢。”

    杨曼愕然,本想反驳,但听得吴坦之临去前竟然有交代,她心中一虚,却再也不敢说什么了,诺诺的应了,只得失望而去。

    离开前,她又去陆氏和王秀娘那里坐了坐,却见妯娌两个围在一处逗弄陆氏的孩子,杨曼心中一动,也不知为了什么,便私下拉着王秀娘的手,道:“秀娘,你我交好,情分不浅,若有一日,我不在了,顼儿便要托你照顾了。”

    王秀娘有些诧异,道:“你这是说哪里话?”

    杨曼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过是防个万一罢了。往日只当我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从不曾想过其他,前些日子这一病,倒让我忽觉人生无常,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只怕我等不到顼儿长大成|人……”

    “呸呸呸……”不等她说完,王秀娘就打断她的话,“你哪里来的这些不吉利的话,好端端的,作什么丧气样,依我看,你该用艾水洗洗嘴巴才对。”

    说着,王秀娘居然还真的让品香去寻艾叶煮水,吓得杨曼落荒而逃,出了吴府以后,忍不住又想起吴顼,便去弘文馆外候着,一直等到吴顼放学出来。

    “娘!”

    小家伙看到杨曼,高兴得连蹦带跳,连声问杨曼什么时候接他回去。

    杨曼被问得极尴尬,她不知道高氏为什么一定要留下吴顼,或许是吴坦之的嘱咐,或许是她对自己有什么不满,又或许高氏真的只是单纯的想留吴顼多住些日子,高氏向来是极喜欢吴顼的。

    摸了摸吴顼的头,杨曼好言安抚了很久,才将吴顼送回吴府。却在下车的时候,砚童手脚灵活的偷偷在杨曼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杨曼怔愣了一下,假装平静,目送吴顼入了吴府,她才转身上车,从袖子里摸出几个如意结,交给春桃,道:“这本是要送给两位少夫人,先前竟忘了,你赶紧替我送了去。”

    春桃应了一声,连忙下车去了。

    杨曼叹了一口气,其实这几个如意结是她这些天躺在病床上无聊,随手编的,今天带过来,确实是送给陆氏和王秀娘玩的,只是之前想着吴顼,结果忘记了。

    低头看砚童塞过来的东西,竟又是一个香囊,打开来一看,只见里面一张白纸,正中心用朱砂点了一点。杨曼顿时心中一颤,眼眶微微发热,鼻头也开始发酸。

    这是吴宏在给她报平安,虽然不知道吴宏为什么不回来,但是只要他平安无事,杨曼便觉得这些日子来,压在心中的一块巨石突然间不翼而飞,整个人都轻松了。

    没事就好,平安是福。

    隔了一天,杨曼决定去慈禅庵里还愿,不管所谓的菩萨到底灵不灵,总之吴宏确实平安无事,所以这个愿一定是要还的。

    恰好这一天,王秀娘和陆氏也来上香,妯娌三人凑到一起,拜完菩萨烧好香,王秀娘心血来潮,却是要去梅山宅后边的那处池塘游玩赏荷。

    杨曼心情极好,自然是兴致高昂,命春桃喊来宋仁致,问道:“前些日子我听你说要在池塘边安置一艘小船,可曾安置好?”

    宋仁致弯了弯腰,道:“已经放好,请夫人稍待,我这便去让人收拾一番。”

    说着,人便去了,不一会儿便来报,说是都弄好了。

    杨曼三人上了船,说是船,其实也只是一艘小舟而已,没有船舱,只在上头盖了一层布幔用以遮阳,最多也只能坐四人,杨曼怕超载引起翻船,干脆就没让几个使女上去,只有三个妯娌上了船,外带一个撑船的健壮仆妇,便慢慢飘进了荷塘中。

    “真是可惜,若是早一个月来就好了。”王秀娘左顾右盼,却见大多数荷花已经呈现凋零的状态,忍不住大道可惜。

    陆氏接口道:“若是迟来一个月也好,可以采莲蓬了。”

    杨曼失笑:“合着现在不迟不早,那你们还来玩什么,快点回去好了。”

    “别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便是残荷,也有可赏之处嘛。”王秀娘见杨曼作势要回,连忙拦住她,作讨饶状。

    杨曼轻笑不已,也不再故意招惹她,就此作罢。

    小舟摇啊摇的闯进了荷花丛里,三个女人嗅着清清的荷叶香,越发的放松了,就连向来少语的陆氏,也不禁伸长了双手,一株株的荷梗摸过去,口里也不自觉的哼起曲儿。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知有人来。”

    杨曼侧耳听了听,只觉好,并不知道这诗是谁的,曲调却极简单,她听了两边,就记下了,跟着陆氏一起哼起来。

    一旁王秀娘也来了兴致,杨、陆二人是低哼,她却大声唱了出来,没唱几遍,冷不防前面豁然开朗,却原来小舟已经驶出了荷花丛。远远见岸上有一些行人,闻得歌声,驻足往这边看来。

    王秀娘顿觉羞赧,低下了头道:“怎么出来了,转回去转回去。”

    却不料她头低得太急,簪在头上的一朵含笑花便落入了水中。

    杨曼和陆氏尽皆笑倒,知道她面皮薄,也不好调侃,只挥挥手,让那仆妇把小舟转回荷花丛里。刚刚才转入半个舟身,便听到岸上有歌声隐约随风和来。

    “菱叶萦波荷飐风,藕花深处小舟通,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

    陆氏愕然,王秀娘却大恼,啐了一声道:“哪里来的登徒子……”想骂,却又没骂下去,毕竟是大家闺秀,骂人的话是不会的。

    杨曼忍住笑,道:“罢了罢了,只是碰了巧,人家与你和歌,却不是有意轻谩。”

    她这么说,是因为知道那后一首曲子,出自白居易之手,谁知道王秀娘一低头正好掉了一朵花入水,无意中应和了那诗中情景,倒不是和曲的人有意调戏她。

    如果让杨曼来和,她也想不出什么诗词来,大概只能挤出那一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不过再仔细想想,这句用在陆氏身上倒还勉强贴切,用在王秀娘身上,却不大合适了。

    王秀娘虽然又气又羞,脸上久红不褪,不过也不好找那和歌的人怎么着,只好闷闷的闭口不说话了。杨曼体贴她,便让仆妇驾着小舟在荷花丛里打转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好让王秀娘顺过气。惹出这么一场意外,陆氏也不哼曲儿了,瞅着有一朵还未凋谢的荷花,摘了放在王秀娘手上,算是陪罪。

    嗅着荷香,王秀娘的脸色渐渐转好。

    杨曼这才挥挥手,示意仆妇把小舟划出去,却哪里料到此时天色突变,竟刮起了大风,天上也乌云密布。

    1

    章节79

    夏日午后多雷雨,这时三个女人都有些慌,连声道:“快快快,快回去,莫要让雨淋湿了……”

    只是那仆妇以一人之力撑船,又身在荷花丛中,哪里快得起来,待她们出了荷花丛,那天下的雨点也急急的落了下来,大如黄豆,其势甚急,风又猛烈,吹得小舟左右摇晃,吓得三个女人脸色都发白了。

    “还、还是躲回荷花丛里去吧……别翻了船……”陆氏虚弱道。

    杨曼看看王秀娘,王秀娘连忙道:“是是,还是躲回去。”

    于是,小舟又无比艰辛的驶回了荷花丛内,有荷梗荷叶在周围挡住,风势虽大,但小舟总算摇晃得不那么厉害了,加上顶上的布幔也有防雨的功效,危险没了,一时间三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禁噗哧一笑。

    “雨中赏荷,也算是人生一乐了。”王秀娘吃吃笑着,倒是挺想得开。

    好在雨势风势虽大,却不持久,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风停了,雨也渐渐小了。杨曼连忙让仆妇把小舟靠岸,三个女人上了岸,除了衣角有些湿,却是半点事也没有。

    却才上岸,竟又见一舟靠岸,杨曼打眼一瞧,竟然是宋仁致带着两个家丁,全身都湿透了。

    “幸得夫人无恙。”宋仁致跳上岸,对杨曼施了一礼,“适才见风急雨大,怕夫人在风雨中有所不测,便冒雨相寻。”

    杨曼有些感动,笑道:“让先生担心了,我们躲在荷花丛中,未有不测,倒是先生全身都湿透了,还是快快回去换身干衣,再让浣娘给你们熬碗姜汤。”

    宋仁致又是一礼,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两个家丁把小舟系好,便走了。

    “这个管家果然挑得不……”

    最后一个“错”字还没有出口,王秀娘蓦然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盯着杨曼。

    而陆氏更是惊叫起来,指着杨曼“你、你、你……”,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怎么了?”杨曼拉拉衣服,摸摸头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倒是还没有走远的宋仁致和两个家丁听到陆氏的惊呼,回转过头来,也纷纷露出极为惊讶的表情,那两个家丁甚至双腿一软,对着杨曼跪了下来,连连扣拜。

    就连远处,几个避雨的亭子里,也有人在往这边张望,指指点点,却听不到在说些什么。

    杨曼见了,更是莫名其妙,左右看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后世一些关于湖怪的传说,禁不住毛骨悚然,连忙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向后一看。

    没有什么湖中怪兽,而是……

    “彩虹?”

    眼前一片七彩绚烂,这是彩虹,但又不是,准确的说,是彩虹的尽头。

    夏日雷雨之后,经常会有彩虹出现,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这是常识,相信很多人也曾经见过挂在天空中的彩虹,可是有多少人有机会见到彩虹的尽头呢?

    现在呈现在杨曼眼前的,不是挂在天空中的那一弯美丽的彩虹桥,而是那座彩虹桥落在地上的那一端。无巧不巧的是,杨曼没有转身前,她的后背正好沐浴在这道美丽的彩虹中。

    这……算是什么状况?

    杨曼也愣住了。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八卦的主角。

    自从知道吴宏平安无事之后,杨曼就又有了去茶楼听八卦的闲情,让她愕然的是,那一日她沐浴在彩虹中的情形,已经在整个无锡城内传得沸沸扬扬,而且版本多样。

    第一个版本是转世说,据说,她是天上的佛母转生,行善积德,如今功德圆满,上感应天,于是上天降下佛光,以昭其德。

    附:据说无锡城内的官员正在考虑是不是将此异事上禀朝廷,再给她弄一道表彰下来。

    杨曼哭笑不得,挠着墙思考了很久,认定无锡人被佛教洗脑洗得很彻底。

    第二个版本是成仙说,前有吕洞宾渡何仙姑,今有何仙姑渡吴夫人,为啥是何仙姑呢,因为杨曼身后就是一片荷塘啊,何仙姑就是出身于荷花之中。

    杨曼长叹一声,看来八仙的传说不但已经在宋朝出现,而且还深入人心,唔,这个应该算是道教的,可见这个时候佛道并肩,斗得还挺厉害。

    第三个版本是鬼神说,人们的想像力非常出色,联系到杨曼带着吴顼离开吴家时的那场托梦风波,一致认为是吴寅想念自己的妻子了,借彩虹来传达很快就会来接杨曼去团聚的意愿。

    这个版本在女人中间传得最快,而且深得那些未曾出嫁的少女们的欢心。

    杨曼听到这个版本的时候,脸色一阵发白,虽然那些谈论这个版本八卦的女孩子们一个个兴奋得好像她们才是吴寅的妻子,认定这是世上最浪漫的爱情,羡慕得几乎恨不能取杨曼而代之,可是作为八卦的主角杨曼,心里可就不那么舒服了。

    于是,打从听到这个版本之后,杨曼的手腕上多了一串佛珠,袖子里多了几道符,金刚经绝不离身。

    当然,最让杨曼无可奈何的是,自这天起,她的交际骤然变得多了起来,一天至少能收到十几份请柬,不是左邻右舍,就是这家夫人那家少夫人,或者是谁谁谁家的姑娘。

    今天聚个会,明天赏个花,后天游个湖,再再后天……

    杨曼看着这些请柬直翻白眼,这些闲着无事的女人根本就是好奇嘛,果然,这个世上,没有不八卦的女人。

    不能全部拒绝,当然,也不可能全部答应下来,而且这种邀请,也不能交给她那个万能管家宋仁致去处理,杨曼只好头晕脑胀的拉着王秀娘和陆氏陪她,把必须应邀的请柬先挑出来,能回绝的就回绝,不能回绝的就另外排日期。

    这一排,就足足排到三个月后,连王秀娘都瞠目结舌了。

    “曼娘,你一定是无锡城里最风光的女人……”陆氏开着玩笑。

    “要不,咱们俩个换换?”

    当杨曼把一堆请柬推到陆氏面前的时候,陆氏一下子白了脸,躲到了王秀娘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