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穿越--寡妇的八卦生活第16部分阅读
又见穿越寡妇的八卦生活 作者:
看着两个落荒而逃的妯娌,杨曼第一次不顾形象的瘫在椅子上,欲哭无泪。
这是老天爷第二次对她开的一个玩笑,第一个玩笑是让她在杨小曼的身体里醒过来。
她终于忍不住对着天空,恶狠狠的竖了一根中指。
不顺心的事情当然不止这一件,更让她闹心的是,吴宏自从让砚童传了那一张朱砂白纸过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半点消息,偏偏,她却一天比一天更想见到他。
有的时候,杨曼忍不住怀疑,这个吴宏是不是没有像他平日表现出来的那么正儿八经,看看这手段,简直比后世电视剧里的那些所谓的情圣还情圣,这个混蛋太懂得吊女人的心思了。
如果有什么比吴宏迟迟不露面还让她闹心的,那就要属金家那位更不是东西的十一郎了。
杨曼第二次遇到金胜,是在刘家大姑娘的赏花会上。刘家大姑娘生□交际,所以她邀请的不止是一些名门贵妇和大家闺秀,连同一些有名的才子也一起邀请了。
金胜也在其中,碰上她,也不说什么狠话,就是对着她冷冷一笑,笑得杨曼全身寒毛都倒竖了。
于是,那天她回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拉车的马突然发了疯,拖着车厢一路奔进了运河里。杨曼只听得外面一连串的惊呼声,自己在车厢内颠来倒去,和春桃撞了好几下,然后只听到扑通一声,车厢的门开了,无数的冷水涌了进来,将她和春桃一起淹没。
是死?
还是又一次穿越?
这是杨曼昏迷前,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事后,人们只从河里捞出了春桃和车夫,却没有把杨曼捞上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人说,她已经回到了西方极乐,成为了一名虔诚的佛母;也有人说,她是被何仙姑渡成了仙人,因为那一天,当人们把整个车厢捞上来的时候,里面居然有一个精致的金莲蓬;还有人说,她是被吴寅通过水底连通的黄泉道接入了地府,夫妻团圆去了。
当然,这些传言杨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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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别人,却正是她心心念念牵挂了很久的吴宏。
难道是在做梦?杨曼有些发怔。
一年多不见,这个男人瘦了,黑了,看得杨曼一阵心疼,忍不住伸出手,在那张黑瘦多了的脸上轻轻抚摸了许久。
在被碰触到的那一瞬间,吴宏似乎想躲闪开来,但是又强自忍住,只是脸颊微微发热,却因为皮肤黑了许多,而没有显出红晕来。
“嫂……嫂……”见杨曼抚摸了许久,都没有停手的意思,吴宏终于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
这一声,如惊雷一般,将杨曼震醒,闪电般的收回手,因为泡水而显得发白的面孔刹那间红如云霞。
“原来不是梦……”她低低的呻吟着,死死的把脸埋在被子里,几乎没有勇气再抬起来。
吴宏似乎察觉到她的尴尬,没再说什么,一弯腰走了出去。
杨曼听得身边再也没有半点动静,才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打量起四周来。眼前是个很小的空间,壁上挂着一个竹斗笠,身下还有些摇晃。
是船舱?
这时候杨曼才渐渐想起自己落水时的那一幕,当时心里慌得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是吴宏救了自己,可是……怎么会那么巧合?
难道那马车失事是……不不不,吴宏绝对不会置她于险地,是的,这些日子吴宏一定暗中跟在她身边,也许是保护她,也许是想找机会跟她单独见一面,只是自己一直被人邀请聚会,他找不到机会,而这次的意外,反而让他找到了机会。否则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自己一落水就被吴宏救了。
杨曼慢慢推测着,越想越觉得事实十有八九就是这样,心中不禁一阵感动。
“嫂嫂。”
正在疑惑间,舱门一开,却是吴宏端了一只碗又进来。
“这是刚熬好的姜汤,嫂嫂喝了暖暖身子。”
吴宏小心翼翼的把姜汤放在桌上,然后退了两步,识趣的并不靠近,免得杨曼又尴尬。
杨曼坐起来,端着碗喝了几口,其实她一向讨厌姜味儿,但是吴宏一片好意,实在不好拂却。一碗姜 汤喝完,放下碗的时候,一抬眼,却看见吴宏还站在那里,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叔叔,请坐。”
吴宏看了看她,面上有些欢喜,却不说话,只是依言坐了下来。
杨曼看他坐下,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低下头避开吴宏的目光,不料这一低头,才发现身上的衣服竟然早已经被换了,她不由得一惊,拉了拉衣服,耳根子渐渐红了起来。
吴宏见她突然低头拉衣服,立时便反应过来,面上微微赧然,却还是道:“嫂嫂莫惊,落水之时,恰逢弟经过河边,便请这船上的船娘将嫂嫂救上来,为嫂嫂擦洗换衣。”
杨曼尴尬的抬起头,双手也从衣服上移开,目光游移道:“突逢大难,幸得叔叔相救……”说到这里,她脑子突然清醒了些,“叔叔何时回来的?怎么正好经过河边?可曾将春桃和车夫救上?”
虽然推测出事实,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从吴宏口里得到确认。
吴宏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从容答道:“已归多时,只是不及到府上拜望嫂嫂。春桃和车夫已被他人所救,请嫂嫂勿要担忧。”
杨曼若有所思,果然……她心思起伏如潮,竟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定定的看着他,吴宏也不怯,直直回望。
四目相对,一时间这小小的船舱里,竟然有了某种时光停滞了一般的气氛。
“跟我走吧……”
良久,吴宏的声音才似轻叹般的响起,在这窄小的船舱里,分外清晰。
杨曼心中一颤,眼眶微微发热。
“我不能……”她咬着唇,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吐来的,“你也不能……”
吴宏沉默了,他紧紧的抿着唇,脸部一向柔和的线条,似乎也变得坚硬起来。他不说话,却也没有反驳自己的嫂嫂,这是他对她的尊重。
能与不能,只在一念之间而已,只是他想得明白,而她不明白。
杨曼看着他,心里微微的绞着,有些隐隐约约的痛,让她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叔叔,公公已为你与范家订亲,听闻范家姑娘温柔娴淑,知书达礼,与叔叔极为相配……”杨曼一字一句,似乎是用尽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来,她的心绞得更痛了。
吴宏抬起眼,直直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句:“不求倾城貌,但求知心人。嫂嫂,世间佳人千千万,知我吴宏者,唯嫂嫂一人而已。不得知心,弟宁愿……终身不娶!”
他的声量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是柔和的,但是语气却坚定得如风侵万年而不倒的山岩。
杨曼的脑海中被他的声音震得轰轰作响,几乎就要撑不住身体。
“叔叔……如何断定……我是叔叔的知……知心……”
“若不知心,兄长去后,弟与嫂嫂因何夜夜相会与对雨阁?若不知心,嫂嫂如何看懂弟那一纸朱砂?若不知心,弟为何会……”
吴宏顿了顿,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有微微发红的耳根,显示出他内心的激动。
杨曼怔了怔,这时她才明白,原来陪她度过初穿越时的那些不安与彷徨的日子的人,那个让她渐渐安心、渐渐平静的人,那个让她从最初的绝望迷茫中走出来的人,竟然就是吴宏。
“居然……是你……”她呢喃着,渐渐失了神。
她想起那一段日子,自从知道自己穿越这件事并不是一个噩梦而是现实之后,因为迷惘,因为绝望,她曾经试图再次自杀过,但最终还是没敢下得了手,因为她没有勇气将利器刺进自己的身体里,哪里是刺破一小片肌肤都不敢。
举目四望,没有她认得的人,也没有人认得真正的她,在这个穿越后的世界里,她举目无亲,孤独无依,房间的外面,还设着白幡灵堂,上面供着的,却是她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她不知如何是好,她不知道要怎么在这个完全孤立的地方活下去,她的心事没有对象可以倾诉,没有依靠,没有目标,她就像在沙漠中迷途的旅人,找不到方向,随时都面临着死亡的危险。
她害怕面临未知,但是更怕死。
每到夜晚,凄风阵阵,她吓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直到她无意中发现有个对雨阁,那里风景不错,离院子也有段距离,关键是一到晚上,那里就没有别人。
于是,杨曼就偷偷溜到那里去过夜,虽然还是只有她一个人,但是总比夜夜对着一个灵堂好得多。却没有想到,第一天跑去,就被一个正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少年给吓了一跳。
虽然那个少年的年纪比她穿越后的这个身体明显要大几岁,但是对于杨曼来说,她的实际年龄显然大过那个少年,为了报复少年吓她一跳,于是她一口一个“小鬼”,感受着少年郁闷到了极点的声音,她心中的不安、彷徨、迷茫还有绝望,都奇迹般的减轻了许多。
在与少年交谈的过程中,她渐渐知道了吴府里很多规矩,也渐渐明白了自身的处境,于是,她有了勇气,也有了目标,为了适应这个时代,她在心里规划出新的生活蓝图,正在她准备向少年表达感恩之情的时候,少年却突然失踪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少年,似乎偌大的吴府里,根本就不曾有过这样一个人一样。有时候杨曼会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美梦,那个从来只在夜里才出现、永远都躲在黑暗中不露脸的少年,是她生命中的守护神,在完成了守护的任务之后,回归于虚无。
杨曼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少年……竟然就是吴宏。这不能怪杨曼,因为那个时候,杨曼对吴府了解得还太少,她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吴府里还有吴宏这个人,私生子的存在,本来就是个禁忌,如果不是后来吴宏考得功名,也算为吴家挣了一份荣光,杨曼真正认识吴宏的时间还要往后拖很久。
知心……知心……难怪吴宏能知她心,因为,在整个吴府,不,在这个一千年前的时空里,在这片蔚蓝的天空下,只有吴宏,见过她真正的性情,在那段最绝望的时光中,她是杨曼,不是杨小曼,那时和她在一起的,只有吴宏……他们曾经那么真诚的相处过……不戴面具,甚至没有多少言语,只是以心相交,以诚相待。
心心相印,原来,那段时光,不是她的一场美梦,那个深深的埋在她心底的少年,不是虚无,他一直就在她身边,一直都在,默默的守护着她。
泪水,不经意的就落了下来。
“嫂嫂……”吴宏有些慌,迟疑着伸出手,试图为杨曼拭去泪水,但又恐轻薄了她。
“原来……是你这个小鬼……”杨曼却毫不客气的拉住他的手,抓着他的袖子擦脸。
这才是真正的杨曼,只会在他的面前才出现的一面。
吴宏身体一僵,一动也不敢动,可是脸上却渐渐浮现出几乎可以称之为傻笑的表情。
“我才不是小鬼……”他低低的咕囔着。
相认之后,却是长长的沉默。
吴宏还在等待杨曼的回答,而杨曼却躲开了他的眼神。
“送我回去吧。”
许久之后,杨曼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吴宏轻轻“嗯”了一声,再也没有说什么,一转身出了舱门。船身轻轻的摇晃了起来,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但是杨曼知道,船已经在往前行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船停了,吴宏又走了进来。
“嫂嫂,已经靠岸了。”
杨曼跟着他慢慢走出舱门,河水吹在脸上,微微有些凉意,抬头看去,东方微微露白,竟然已是过去一夜。
船娘低着头从船尾上拿出一根跳板,搭在岸上,然后一猫腰,又回到船尾坐下,看也不看船头的杨曼和吴宏。
吴宏见杨曼多看了船娘几眼,便低声解释道:“别担心,她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很可靠,不会乱说话,回到无锡的这些日子,都是她在照顾我。”
杨曼点了点头,转过眼去,正准备下船,却见吴宏抢在她前面跳下了船板,在岸上踩了几脚,然后站定。
“吴家派了许多人出来寻嫂嫂,差不多就快寻到这里,你就留在船上等他们,弟……先走一步了。”
杨曼一怔,这时才突然明白过来,知道吴宏什么都为她想到了,她若是下了船自行回去,这一夜的事情,无论她怎么解释,都会让人无端猜测,只有在船上等吴家的人寻来,再解释说是船娘救了她,有人作证,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那你……要去何处安身?”她忍不住担忧,吴宏原本一直落脚在这船上,如今这样一来,这船上他便不能回了。
吴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低声回道:“弟在海外置了一些产业,这一次回来本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顿了顿,才又道,“这几日弟自有地方落脚,待事情告一段落,弟再去海外一趟,将那些产业处置了就回来,日后……总不离嫂嫂左右……”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声音才一出喉咙,就几乎被河风吹散了。
杨曼只隐约听得“不离……左右……”四个字,眼睛一酸,心里渐渐发涨,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一般,让她不能自己。
“我……你……”她深深的吸着气,却仍然压抑不住那要冲出口的话,“你若能……让我对吴家再无顾忌,我就……就……”
她闭了闭眼,吐出三个坚定的字:“跟你走!”
吴宏猛的抬头,目光明亮得像刚刚露出云端的朝阳。
“嫂嫂……等我……”
然后他冲杨曼用力的一点头,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吴宏走后没多久,果然有一大帮子人沿着河寻了过来,一看到船头站着的杨曼都是大喜,马上冲了过来,跑在第一个的,竟然是她的另一个小叔子吴宣。
“嫂嫂,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吉人天相。”
杨曼见他是真心欢喜,心中顿时一暖。吴家虽大,到底是还有人情味儿的。又想起自己答应吴宏的事,如果吴宏真的办成了,她终究是要对不起吴家的,又不禁有些惆怅。
这世上,终究难有情义两全的事情,吴家或者吴宏,她总要负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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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以后,杨曼少不得要在高氏和一众长辈面前把事情交代清楚,好在有船娘作证,证明她获救后,一直就在船上,而当时吴家派出来搜索的人,又都亲眼看到,那小船上除了杨曼和船娘之外,再没有别人,因此没有再起什么风波。
杨曼以压惊为名,当天就从吴府出来,回了梅山大宅,顺便还带走了吴顼,她受了这一场惊吓,吴顼做为儿子,自然要侍奉在身边,高氏再也没有理由留下吴顼不放。后续的事情杨曼就再也没管,例如高氏怎么赏谢那个船娘,例如吴家派人盘问车夫,那马怎么会突然发狂等等。
虽然事情的最终茅头指向了金胜,但是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吴家也只好就此作罢,只是吩咐家人此后出门要多加小心而已。
这件事情发生后,杨曼终于有了借口将所有的邀请都推拒了,回复了以往平静的生活,每日里剪花弄草,做做羹汤,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吴宏让她等,她便等着,三日五日,三年五年,不过如此,十年都过来了,她还有什么是等不起的。
杨曼对吴家,只有两个顾忌,一个是吴顼,一个就是范吴两家的那桩亲事。她若走,最先放心不下的就是吴顼,孩子何其无辜,要受流言诽语之害。另一方面,她也不愿吴宏因她而害了范家姑娘,这个时代女人的苦处,她都懂,如果吴宏不能妥善解决这桩婚事,说什么她也不会跟吴宏走的。
她不知道吴宏会怎么解决这两个问题,但是她对吴宏,有着莫名的信心。
只要等着就可以了,一个可以默默守候她十年的男人,必然也是可以依靠的。
能得到这样一个男人的爱恋,也许就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
吴宏一直没有露面,对他生死的传言,在无锡城内的大街小巷里流走着,随着吴坦之从泉州回来,更是尘嚣甚上。
吴坦之没有带回吴宏,也没有对外透露他在泉州寻找的结果,于是,传言从生死未卜渐渐变成了确定吴宏已死,就连死亡版本都出现了六七个,有说是被海匪抢劫杀了的,有说是赚了大钱被同伙谋财害命了的,有说是得罪了海神爷被淹了的,也有说是在海外撞上罗刹鬼被吃了的……总之,什么不可思议的死法都有。
那些日子,吴坦之黑着一张脸,在族中长老多次逼问之下,他才破口大骂不孝子,果断的将吴宏从族中除名,同时严令族中的人不准再提起吴宏,就当已经死了,吴家再没这个人。
虽然明知其中有蹊跷,但是族长大发雷霆,又将吴宏从族谱中除名,让那些长老们心惊胆颤之余,不也再追根问底。就算不合族规,反正是你吴坦之自己的儿子,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只要不损害他们的利益,就不管了。
但是范家的那桩亲事,不管怎么说,吴坦之都要给范家一个交代,就算范家的根基远远比不上吴家,但是范仲淹无论在官场还是在文人之中,都是极有名望的,吴家不是得罪不起,而是没有必要得罪,好在当初定下婚约的时候,因为吴宏没有回来,所以这个婚约只是口头约定,正式下聘原本是要等吴宏回来才办的,如今婚约不能做废,只能换人,将吴宏换成了吴宣。幸运的是当时做口头约定的时候,吴坦之只说是自己的儿子,并没有指明是吴宏,临时换人,倒也不算是违背约定。
当吴宣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要娶妻了,而且自家老爹都没有征询过自己的意见,心里顿时郁闷得跟什么似的。
只不过居中牵线的那位老友,之前曾对范仲淹拍着胸脯将吴家儿子的才学夸上了天,如果要正式下聘了,范仲淹却突然提出要先见一见未来的侄女婿,把那老友给弄得一阵尴尬。吴宏的才学是很经夸的,而吴宣就……不是说吴宣草包,以人品才貌论,吴宣也是不错的,但毕竟年纪还小,为人处事方面远远没有老友夸的那么好,等到范仲淹考校一番以后,发现了真实情况,自己岂不就成了吹牛皮的,这张老脸没地方放啊。
自觉丢了面子的老友在愤愤之下,写信将吴坦之骂得狗血淋头,然后一甩手,表示不管这桩婚事了。
吴坦之只能腼着脸皮,又写信过去千求万求,许了诸般好处,才让老友点头,答应带吴宣往范家走一趟。
然后吴宣只能被吴坦之逼着收拾收拾,动身去相亲了。
这一切的内情,杨曼都不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吴宏都不用露面,这件事自然就有了收场。但事实上,却是吴宏早有计较的。
只能说,原本,吴宏并没有藏匿起来的心思,只是他一回到无锡,就听说了吴范两家要订亲的事情,虽然传言中并没有指明订亲的主角是谁跟谁,但是出于对父亲的了解,吴宏一下子就明白,这分明是吴坦之为了让他对嫂嫂死心而使出的一招釜底抽薪。
于是,吴宏当即就决定隐藏起来不露面,同时让甘大帮忙到处散拨他遇到海难的谣言。他很清楚,三人成虎,谣言一旦传扬开来,就成了真,只要自己一直不露面,这个烂摊子自然会有人收拾。
吴宏一直在找机会想跟杨曼偷偷见一面,他只要一个当面说清楚的机会,一个回应,不管这个回应是他想要的,还是不想要的,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只看她能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当然,杨曼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和她见面之前,吴宏已经悄悄和吴顼谈过了。杨曼深居简出,很难有机会见一面,可是吴顼就不同了,小家伙天天要上学,路上多的是机会见他。
否则,吴宏又怎么能有机会将那一纸报平安的信,送上杨曼手上呢。没有吴顼的点头,砚童可不敢随意传递书信的。
杨曼更不会知道,她把吴顼教育得这么人小鬼大,事实上,早在她下定决心之前,这个鬼灵精的儿子,已经把她卖了。
“宏叔叔,你会对我娘好吧?”
“你也会对我好吧?”
“不许凶我,不许打我,不许骂我,不许吓我,不许整天板着脸,有人欺负我和我娘,你要出手揍他……还有还有,你揍金家那个坏蛋的本事,都要教给我……”
“你都答应了?好吧,我认你做爹……”
可以想见,当时吴宏的表情是怎样一个囧字,他甚至有长期感化这个侄子的心理准备,谁知道这小家伙一上来就给他这么一个惊喜。
当然,搞定了小的,并不表示他就可以顺顺当当将自家嫂子偷出来远走天涯。尽管对吴家有诸多不满,但是吴宏还是不会做出有损吴家声誉的事情,他考虑了很久,才终于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很难。
这一次,吴宏消失了整整三年之久。
杨曼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她只是平平静静的过着自己的日子,看着吴顼一天天的长大,冷不丁也会被小家伙追着问想不想宏叔叔,看小家伙贼头贼脑的模样,她直接就是一个毛栗子打回去。
这三年里,吴宣娶了范家姑娘,别看他去相亲的时候不情不愿的,媳妇娶回家以后,整天昵在一起,也不嫌马蚤得慌。
吴珍容回了一次娘家,怀里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和丈夫也是恩爱得很,只是杨曼问她可有什么新诗作的时候,她沉默了很久,才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久不闻书香矣。”
吴宜还是在苏氏的主张下,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女为妾,讽刺的是,就在他纳妾的半个月之后,王秀娘被检查出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儿子之后不久,那名妾室就被以犯了大错为由,被转卖了。
陆氏倒是没什么变化,她对自己的丈夫根本就不抱什么希望,随他在外面怎么花天酒地,只把一片心思放在儿子的身上。她见杨曼把吴顼教得十分机灵,又孝顺,便也时常上门讨教母子经。
吴家其他几个还没有出阁的姑娘们,在这三年里,都陆续的嫁了,或好或歹,都不用杨曼去操心,唯一让她费思量的一桩事,就是她家的大总管宋仁致,居然和哑女搭上了,让她怎么都没想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么搭上的?
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典型吧。
宋仁致原来是有妻子的,而且还是个秀才之女,知书识礼,可惜吃不得苦,在宋仁致获罪的那段日子里,跟他离婚了。从这以后,宋仁致就是孑然一身,而哑女也是无亲无故,又不会说话,跟人交流都很困难,宋仁致看她可怜,就教她写字,结果一来二去,就看对眼了。
哑女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宋仁致觉得她勤劳忠厚,是个能跟他一起吃苦的。
宋仁致虽然年纪比哑女大得多,但是哑女觉得他为人可靠,心地又好,很有安全感。
于是,杨曼就做主,把哑女许配给了宋仁致。她甚至去求吴坦之出面,将宋仁致的脱籍文书提前弄了出来,让宋仁致脱去贱籍,倒也换来了宋仁致的一片感恩之心,更是卖力为她管好名下的田地产业。
不过哑女嫁给宋仁致之后,春桃似乎极不开心,做事也不怎么上心了,杨曼觉得她年纪也不小了,就将她送还给高氏,请高氏做主为她婚配。高氏倒是没说什么,收回了春桃,一转头又派了个碧珠过来。这个小丫头似乎有些娇气,杨曼用得不顺手,就将她打发给浣娘做下手,自己重新在人牙子那里买了个合心合意的放在身边调教。
一转眼,三年已过,吴顼在弘文馆的学习,似乎已经到了一个不得不更进一步的阶段。这一日,朱老夫子亲自上门拜访杨曼,将吴顼的情况说了一通,然后留下一封推荐信就走了。
杨曼拿着推荐信,看了又看,拉着吴顼谈了许久,却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去了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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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
才下马车,就听到有人喊她,杨曼抬头一看,竟然是吴宣和他的妻子范氏。
范氏是个举止端庄的女子,不像吴宣这么大大咧咧,看到吴宣这么没有礼数的大喊,忍不住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然后才盈盈向杨曼一拜。
“弟媳拜见嫂嫂。”
杨曼有些心虚,虽然范氏嫁给吴宣,明显比嫁给吴宏要嫁得好,但是她终究心中有愧,不大敢受范氏的拜,连忙让了半个身子,又把吴顼拉过来给他们见礼,然后才笑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吴宣嘻嘻笑道:“去拜送子观音……”
话没有说完,又被范氏轻轻扯了一下衣角,他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住了嘴。只有吴顼这小家伙,在一边向吴宣挤眉弄眼,把吴宣逗得直乐。
杨曼哪还不知道是范氏羞涩,当下也不会追问,笑道:“那可要早些准备红蛋才好。”
孩子满月要送红蛋,杨曼这么说,自然是提前恭喜这对小夫妻早生贵子。
吴宣又嘻嘻笑起来,才拱着说了一句“承嫂嫂吉言”,就又被范氏红着脸拉了一下衣角。
只见范氏羞红了脸,把话题转回杨曼身上,轻声问道:“嫂嫂这是来给婆婆请安的吗?”
杨曼叹了一口气,道:“昨儿刚来过,今儿再来请安,婆婆倒要嫌我烦了,我是为顼儿的学业,来向公公请教的。”
“哦?”范氏转了转眼珠,“顼侄聪明伶俐,在弘文馆怕是学不到什么了,可是要往他处求学?”
“弟妹说着了,朱老夫子为顼儿写了一封推荐信,荐他前往东林书院,但顼儿似乎不太愿意,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来向公公求主意呢。”
吴顼在一边插嘴:“我可不去东林书院,一帮子师兄,全是认识的,好没意思。”
“那你想去哪儿?”吴宣好奇了。
吴顼眼白儿一翻,做个鬼脸道:“偏不告诉你,我啊……一定要去最好的书院,拜最有名望的老师……”
“呵,有志向!”吴宣大乐,冲着吴顼直竖大拇指。
杨曼一巴掌拍在吴顼后脑勺上,笑骂道:“看你这样儿,还挑呢,怕是人家先生看不中你才对。”
既然杨曼是有正事来的,吴宣也不好拉她闲聊,笑闹了几句,便和范氏走了。
进了正堂,便有下人去通报,杨曼才坐下喝了半盏茶,吴坦之便出来了。
杨曼连忙站起来,拉着吴顼给吴坦之见了礼,然后才又各自落座,把朱老夫子的那封推荐信给吴坦之看了。
吴顼活泼,在吴坦之低头看信的时候,跑到他身边磨磨蹭蹭,嘀咕道:“爷爷,我不去东林书院,不去嘛……”
吴坦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把推荐信看完,才抬头对吴顼笑道:“顼儿,朱老夫子夸你聪明,举一反三,强过你许多师兄师弟,这才推荐你去东林书院,你为何不愿意去呢?”
吴顼扬扬眉毛,正要把对吴宣说过的话再宣扬一遍,想想却又觉得不对,爷爷跟六叔性子不同,若是自己这么说,准要被骂好高骛远。他眼珠子转了转,就笑嘻嘻道:“爷爷,你不是常说,书当破万卷,行当万里路,那东林书院才几步远,又藏几本书。孙儿不愿去。”
“那你想去哪儿求学?”吴坦之看着他,眼神颇有几分宠溺。
“当然是嵩阳书院。”吴顼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见吴坦之有些发愣,他又讪讪的摸着鼻子,“应天书院也行……要不然,庐山国学也好啊……”
“你的要求倒是不高啊……”吴坦之哭笑不得,叹了一口气,“那些书院若是无人举荐,岂是轻易能进去的,这有资格举荐之人,无不是一方名儒一代大家,你这小家伙,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朱老夫子夸你几句,你就真是奇才不成……”
“爷爷……”吴顼眨巴着眼睛,拉着吴坦之的手直摇。
“别摇了,这把老骨头都要让你摇散了。”吴坦之一阵头疼,看了看坐在一边不吭声的杨曼,“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你这一去,便是三五年不能归家,留你娘一人在家,不妥,不妥。”
他这样说了,便已有了成全吴顼的意思,自己的孙子肯上进,他这个当爷爷的,当然不能打击,只是吴顼年纪还小,一个人离家去远方求学,他也有些十分的不舍,因此便搬出杨曼来压吴顼。
却不料吴顼转转眼珠,又笑嘻嘻道:“孙儿当然不能撇下娘,要带着娘一起走。”
“这怎么成?”吴坦之大惊。
连杨曼也微微吃了一惊,盯着吴顼直看,不知道这小鬼头怎么突然来上这么一出,之前跟她谈的时候,可是一点口风也没露啊。
“那孙儿一人在外求学,无人照顾,好可怜的……”吴顼嘴巴一瘪,可怜兮兮道,“孙儿自小就没了爹,怎么能再和娘分开,爷爷若是不肯,那孙儿就去东林书院,不过是少读些书罢了,反正当初太爷爷给孙儿留了许多田产,孙儿便是这一辈子都没有出息,也不愁吃穿了。”
他这一下子以退为进,倒堵得吴坦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哪有当爷爷的不望孙成龙的,吴顼肯上进,他是一百个安慰,不过若要把杨曼带走,就不能不好好考虑了。
吴顼也不跟他纠缠,就这么委委屈屈的回到杨曼身边,那副可怜劲儿,看得杨曼一脑门子的冷汗。装的,肯定是装的,知子莫若母,这小家伙打小就懂得装可怜,博同情,每试每灵。
“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容我考虑几日。”吴坦之一句话,就将这娘俩儿给打发了。
杨曼也不说什么,拉着吴顼又往后院转了几圈,小家伙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每个长辈那里都洒了一通泪眼,扮了一回可怜,可以想见,这几天,怕是有不少人要为他去吴坦之那里说说情。
不过儿子去求学,把娘带在身边的,这种情况实在少见,恐怕吴坦之也要为这个纠结很多天了。倒是吴宣听说了这事以后,跑到吴坦之那里,说了一通很有分量的话。
“顼儿去求学,带着娘亲,这话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爹爹为何不反过来想一想,古有孟母三迁,后才有孟子之贤,为了能让顼儿顺利求学,何不先让嫂嫂迁往嵩山脚下,再让顼儿前往嵩阳书院求学,传扬出来,嫂嫂岂不也有孟母之风,顼儿岂不有孟子之志。”
这话极有道理,更紧要的是,迎合了古代读书人好虚名的心理,孟子是谁,亚圣啊,在读书人的心里,仅次于孔子,后世都把儒家学说又称为孔孟之说,可见孟子在读书人心里的地位。
所以,吴宣这一通话,不但有分量,而且说到了吴坦之最心痒的地方,吴顼现在年纪虽然还小,但一向聪颖,深得朱老夫子的称赞,只要给他一个合适的学习环境,比如像嵩阳书院这样年代久远又天下闻名的书院,将来即便成不了孟子这样的圣人,至少也能成为一代名儒吧,到那时候,吴家岂不就……
好吧,迁就迁,反正吴顼也已经自立门户了,要搬个家,其实也不难,只要族里都同意就行了,吴家伫立江南几百年,迁出去的吴姓族人成千上万,多吴顼一个也不多。
只有高氏极舍不得吴顼,为此哭了几场,却也不能挽回吴坦之的决定。
既然有了决定,那么事情就要进行到底,迁家倒在其次,关键是嵩山学院肯不肯收下吴顼。为此,吴坦之拉下了一张老脸,让吴宣去求了他媳妇的伯父大人,也就是范仲淹。因为范先生可是在嵩阳书院讲过学的,他的推荐信应该很有分量才对。
吴宣苦着脸,来回跑了几个月,又把吴顼带去亲自跟范先生见了一面,这才求来了那一封最关键的推荐信。
迁家和上次的搬家不同,琐碎的事情更多,更何况要到嵩山落户,还牵扯到户籍的问题,即使是由吴坦之出面,也还费了不小的力气才终于办妥。
虽然户籍证明已经摆在了杨曼的面前,但是她却愁眉苦脸,根本就不想走。吴宏还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这一走,以后他回来,又到哪里去寻她?
为些,她一直拖拖拉拉的,一会儿说家里的那些下人不好安排,一会儿又说名下的田产找不到人托付,一会儿又装身体不舒服,不能上路。
如此这般,大概拖了半年多,终于拖不下去了,她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吴顼走了。走的时候,身边只带了浣娘和吴顼的那个书童,其他下人全部留在了无锡,毕竟都是拖家带口的,不好让他们陪着她背景离乡,也就只有浣娘和砚童无牵无挂的。尽管如此,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都是吴坦之派出来护送她和吴顼的家丁。
难道,她和吴宏,终是无缘?
坐在马车里,杨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引来吴顼的挤眉弄眼。
“娘,你又在想宏叔叔了吧。”
杨曼一巴掌拍过去,真恨不得当场拍死这个小家伙,但是手掌挥舞了几下,终究没舍得。说到底,这小家伙才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啊,但愿以后不要找个刁蛮媳妇来气她。
想到这里,杨曼又开始惆怅了,自己已经老了吗?还没到三十岁,就开始考虑要挑个什么样的儿媳妇了。
马车驶到了运河边,一行人就转而上了船,按照行程安排,他们要先走十几天的水路,然后再转上岸,直往河南。
杨曼闷闷不乐,虽然这是她穿越以后,第一次出远门,但是上了船也无心看两岸风景,只把自己关在房中,闷了两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