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钵罗(女尊)np第23部分阅读
优钵罗(女尊)np 作者:yuwangwen
让天下万物不寒而栗。
然而她却不知为何,在那双眼眸里看见了深深的悲怆,以及亘古的寂寞和哀凉。仿佛那双眼睛的主人已独自等待了数万年的岁月,只为等她一叶轻舟、翦水而来,可惜最后等到的,却是一抹仓惶逃离的背影。
她遥遥抬起手臂,似是要拂去那双眉眼间的悲伤,可是身体却不自觉地颤抖,任凭难以抑制的恐惧和巨大的哀恸瞬间充满了心脏……
朦胧中,有一点金光在她心底弥漫开来,散发着盈盈暖意,将她从泥泞中慢慢抽离。她仿佛听见那熟悉而动听的声音在耳畔低回,如钧瓷开片、雪落空山:“离朱……回来……快回来……离朱……”
“荼靡……荼靡!”她一声低呼,骤然睁开双眼,却见迷雾已不知何时悄然散去,海面湛蓝无垠、月光如瀑。
“阿朱的梦魇便是荼靡吗?”俊美男子面含笑意,甚至比天上明月更增几分清辉。“这迷雾看上去诡异,实则只是一种对鲛人无害的剧毒瘴气,只有历代鲛王知其解药的配置方法。而你未用解药,却能全凭自己的意志清醒过来……”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顶心,继续笑道:“修的王后果然非池中之物。”
“谁是你的王后?”离朱侧了侧头,下意识反驳一句,又摸摸胸口处温热的地方,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何会不畏这瘴气……荼靡曾在她体内下过血咒,护住她的心脉,所以才会剧毒不侵,可是……
她皱了皱眉:“这瘴气只对人类有用么?会不会对神仙有伤害?”
“神仙?”罗修愣一愣,摇头。“须弥海上的禁制虽然传说是天界神族所设,但实际上,鲛国内却从未见过神迹。所以,大概……也有些用处吧。阿朱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离朱连连摆手,内存不高的大脑却在急速运转……但愿真如曼朱沙所说,冥界之神无法擅入鲛国禁制,但荼靡的血可解百毒,这禁制对他却不知有没有作用。
她的心里忍不住狠狠一疼,忽然有些后悔让曼朱沙把簪子带给荼靡。那个傻孩子,到底能不能明白,她宁愿让他难过伤心,也不愿他跟来冒险?他到底能不能明白,她的心,曾经为他而死,现在又因他而活?
离朱微微垂下头,唇角扯出一个柔情似水的微笑……那个红衣如火、巧笑嫣然,却又倔强至极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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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朱可是在想哪一位夫郎?”罗修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明明婉转动听,却让人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离朱打了个哆嗦,木然抬头看向他。“没、没想谁。我……只是在想,不知修公子有没有赐解药给我的副使、侍卫和随从?”
罗修双眉一挑,自然是不信她这种信口胡来的说辞。不过他也没再追问,沉默了片刻,道:“自然是赐了。不过……修还以为,阿朱会先问乔公子有没有服解药。”
“呃,这个……国事、国事第一!”离朱怔一怔,暗自松了口气。若乔灵素没服药,大不了给他喂点她的血……不过殷锐和那数十名侍卫若是没有解药,她一个人的血可不够喝的。
她缓了缓心神,才垂眸看向软榻上的乔灵素,然而一看之下,却是大惊失色。乔灵素紧紧皱着眉,似乎正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身体僵直,清俊的脸颊上尽是泪水。
“灵素……醒醒。”离朱手忙脚乱地把他从蚕丝被里抱了出来,才发现他的衣物早已被冷汗浸透,海风一吹,冰一般扎手。她滞一滞,又以闪电般的速度把他裹了回去。
乔灵素不耐地动了动身体,忽然仰起头,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嘶喊。那喊声仿佛在一瞬间刺穿了云霄,泣尽了血泪。他腰身一弓,随后又重重摔回到软榻上。离朱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他猛然张开嘴,用力咬了下去!
“唔!”她只来得及把手塞进他嘴里,下一秒,已是一阵锐痛袭来,疼得她愁眉苦脸,硬生生掉下两滴泪珠子,却又不敢挪开手。
血腥的味道在乔灵素口腔里弥漫,却不知为何,渐渐平复了他激荡不堪的神智。他低低痛吟了几声,冰冷的身体下意识往离朱怀中依偎,片刻后,气息均匀清浅,竟是睡了过去。
离朱长舒口气,理了理他凌乱的长发,又重新为他系上风帽。她一抬眼,惊见罗修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海蓝色眼眸中郁郁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个……”她被他盯得发毛,清了清嗓子。“夜已深了,修公子玉质贵体,早些回去安歇吧。”
罗修不语不答,而是又凝了她几秒钟,才悠悠笑道:“不急。那房间虽大,却形单影只、枯燥无味,倒不如在月华星光下促膝长谈来的畅快。”
离朱倒吸口凉气,狠狠瞪了他一眼,苦丧着小脸。“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修公子畅快淋漓了。离朱手上的伤还要尽快包扎,告辞……”
她话音未落,刚要起身,却被罗修长臂一捞、困在了身前。
离朱又惊又怒,还没来得及挣脱,却又见他敛了笑容,招一招手,喉咙中溢出一声空灵如幽灵歌唱般的声音。
转瞬间,方才还只有他们三人的甲板上,竟同时冒出五个人影,如鬼魅一般,悄然无声地立在罗修面前。
离朱一时忘记了反抗罗修擒着她的魔爪,只是愣愣看着这五人。让她惊讶的,并不是他们高超莫测的身法。鲛人虽然骁勇善战,但是谁的轻功能比得上她家琥珀?
让她惊讶的,是他们一模一样的相貌。这五人皆是浅灰色长发,面容虽与罗修有别于云泥,却也称得上俊美。然而那彼此间别无二致的眉眼、如出一辙的鼻口、神肖酷似的脸庞、以及整齐划一的身量……竟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罗修周身迸发出强大的气场,发出一连串空濛灵动的音节。那五人齐齐行了鲛人礼,随后四人抽身而去,另有一人弯腰抱起乔灵素,脚下几个起落,消失在了舱门内……
甲板上顿时空空荡荡。
离朱目瞪口呆地瞪着罗修,不知是该愤怒地斥责,还是该哀求他高抬贵手。
“放心吧,阿朱,修只是让人带乔公子回房间休息了。”
罗修垂眸一笑,令人骇然的气息尽数散去。他自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瓷瓶,往离朱手上撒了些清香四溢的粉末,抬眼,见她仍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不由得浅浅轻笑。“我鲛国未来的王后,连面对剧毒瘴气都面不改色,居然会被五个相貌一致的鲛人护卫吓到?”
“后、后你个鬼!”离朱袍子一甩,总算挣开了他的禄山之爪,没好气儿地丢过去一记眼刀。“修公子,我听说鲛人寿命可逾千年,不知公子您今年贵庚啊?”
“阿朱是要与修换庚帖了么?”罗修不动声色地笑笑,眼见着离朱又要发作,忙含笑应了一句:“未遇见阿朱之前,修已在这世间白白荒度了四百余年。”
“四、四百多岁啦?”离朱头上青筋暴跳,唇角却扯出了一个完美到极致的笑容:“那个……承蒙修公子错爱。不过,离朱只喜欢青春少年郎,实在对老人家……”
她顿一顿,似笑非笑地看了罗修一眼,继而长长叹息:“不感兴趣。”
鲛人之国
“四、四百多岁啦?”离朱头上青筋暴跳,唇角却扯出了一个完美到极致的笑容:“那个……承蒙修公子错爱。不过,离朱只喜欢青春少年郎,实在对老人家……”
她顿一顿,似笑非笑地看了罗修一眼,继而长长叹息:“不感兴趣。”
船队通过瘴气禁制后,又全速航行了两日,便进入了鲛国近海。离朱换好一身行头,与罗修并肩站在甲板之上。
天空是近乎于澄净的蓝,没有一丝浮云,阳光温暖明朗,却又不过于毒辣。头顶偶尔有飞鸟掠过,羽毛艳丽,长着尖尖长长的喙,双翅张开足有五尺来宽,声音嘹亮尖锐,是陆地上从未见过的种类。
离朱极目远眺,影影绰绰地看见前方有一线灰褐色的阴影,在阳光下反射着黯黯的光芒。待及近了,才发现那竟是一圈异常坚固的城墙,一块块黑色巨石严丝合缝地层层垒叠,足有六丈来高。
城墙上有负责瞭望的士兵,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同时躬身,向楼船上的罗修行了鲛人礼。
离朱不愿同罗修一起受礼,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却被他悄然制住衣袖,强迫她与他比肩而立。她心里一阵恼怒,却又不能发作,只好借着宽袖的掩护,狠狠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
罗修眉心一动,似是没料到胆小如她也有忍无可忍、露出爪子的时候。只是……她掐得也太轻了些,简直跟小猫挠过没什么区别。他转头微笑,湛蓝色的眼眸如午后的海水,波光粼粼、美轮美奂。
离朱的气息滞了一滞,险些沦陷在那网一般细密交织的目光中。她连忙移开视线,看向船头,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前方,横开两扇城门,一座高逾十五丈的巨型男子雕像立于门后,以一整块白色岩石雕刻,虽日夜受海水腐蚀,表面却光滑如玉。那雕塑的雕工精细独到,可谓鬼斧神工,连衣衫的每一道皱褶、耳后的每一缕发丝都刻画得栩栩如生。
那所雕男子面容俊美无匹、身材挺拔修长、直发如瀑及腰。他一手执着赤金色长刀,一手遥遥指向天际,瞳孔中镶嵌着金色宝石,如朝阳般光芒夺目、晚霞般焕彩纷呈。
离朱看得有些出神,忍不住暗暗摇头……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一度以为罗修的容貌已是这世间最顶尖的完美,却没想到,这座雕塑,居然更胜他几分,比他愈臻极致……
那雕塑中的男子若能活过来,哪怕只是笑上一笑,大概也能惹得天崩地裂、须弥海竭。
只是,这座雕塑的眉眼……为什么看上去有些眼熟?
“修公子,请问这座雕像雕的可是鲛人祖先?”离朱不再负隅顽抗,乖乖任罗修抓着手,压低声音问道。
罗修怔一怔,摇头笑笑。“这座雕塑已有数万年的历史,相传雕刻的是天界上神、须弥海的守护者阿修罗王,不过年代久远,已经无从考证了。”
“阿修罗王?”离朱歪着头,若有所思地喃喃低语。“就是那个传说中,只要笑一笑,须弥海的海水就会巨浪滔天,碧落宫的织女就会漏织尺素,甚至连最高傲的龙、凤二族也会对他顶礼膜拜的上神?”
“修只知这雕塑大约为阿修罗王,至于是不是阿朱所说的那番,修确实不知。”罗修不声不响地松开了她,负手而立,周身骤然发散出强大的压迫感。
他……生气了?
离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终于险险站定。她斜睨着面前那个说风就是雨的霸道君王,忍不住冷冷一笑……别人为帝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他倒好,活了四百多岁,变脸比翻书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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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国为数十个海岛组成,分为内、外两城。普通居民一般群居在外城的几个较大的岛屿上,交通工具以船只为主,然鲛人擅水,因此也常见凫水者。居于内城各岛上的,都是贵族及部众首领,而王宫及神庙则位于鲛国中央,独占一座小岛。
船队一入外城,便排成了一字纵队,最前面是九艘战船开道,随后是九艘仪仗船,接下来是离朱他们所乘的巨型楼船,再后面是九艘宝船,最后又是由九艘战船押尾。
两旁海水中,不断冒出普通鲛人民众的身影,尤以妩媚娇美、身材挺翘的鲛人少女为多,她们看着罗修的目光憧憬而爱慕,仿佛正看着浓情蜜意的恋人。
罗修面色阴郁、不言不语,离朱也不再搭理他,在甲板上好奇地左顾右盼。这些鲛人虽然体貌与凡人无异,然而在水中却真正如鱼得水,身姿优雅得如履平地。她艳羡地看着那些鲛人少女修长纤细的美腿、丰满傲人的胸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天地不仁,以俺为刍狗!
离朱这厢泪眼朦胧地仰天长叹,罗修却忽然一阵轻笑,四周压抑的气场陡然褪尽。她斜眼而觑,却见他也正悠哉悠哉地看过来,海蓝色的眼瞳中一抹调侃,然而更多的却是不加掩饰的柔情。
二人目光相接,竟好似有火花炸裂。
离朱的大脑里刹那空白,反反复复只剩下三个字——被电了!
她慌乱地移开视线,低着头急喘了片刻,才渐渐平复下来……再抬眼时,却忽然感到船体一阵震颤。她猝不及防,踉跄了几步,正要跌倒之际,再一次被罗修抓住手臂,扶正了身体。
耳边一声闷响,船已靠岸。
一条长长的黑石铺成的通道半悬在海面上,以五颜六色的珊瑚礁为基底,直指向岛屿中央的王宫。那宫殿白壁金顶,四周礁石林立,不似一般的亭台楼阁,倒像一座屹立于海边的神秘城堡。
岸上的鲛人贵族、官员、首领及兵士分立通道两侧,齐齐行了鲛人礼。罗修点头示意,又转向离朱,伸出白瓷般精致的手。离朱斜睨他一眼,本想自力更生,可是又想起当初登船时的窘样,只好咬咬牙,将小手放入他冰冷的掌心内,任由他引着下船。
殷锐跟在二人身后一丈远,扫一眼自己身边隐隐戒备的侍卫们,苦笑着使了个眼色,示意众人不用紧张……那鲛人王就算真的心存不轨,也只会欺负她们那个年轻文弱的春风侯而已。
双脚落实的一刹那,离朱几乎想趴下来亲吻那些冷冰冰、黑漆漆的石块,如果不是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也许真的就这样做了。久居陆地的人对于土地的热爱,不亚于沙漠中的旅人之于清水。她偷瞄了几眼在水中与海浪一起翻腾跃动的鲛人少女们,又暗自叹了口气。
“鲛国各部恭迎西蜀春风侯……”
冷不防的,一声轰隆隆的巨雷在不远处炸开。离朱吓得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是岸边肃立的无数鲛人战士在齐声高呼。
她下意识地想要回礼一揖,谁知手腕却被罗修牢牢握着,半分也动弹不得。离朱冷哼一声,料想自己的力道说什么也抵不过那个野蛮人,干脆好死不活地任他牵着前行。只是可怜了她满肚子腹诽,脸上却还要摆出彬彬有礼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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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外,两扇厚重的大门相对缓缓敞开。门面金光闪闪,上面用各色宝石镶嵌成一些离朱看不懂的图案。
她正出神,忽见一个紫衣人影风一般冲来,旋带起的力道几乎要把离朱撞个跟头,她身子一晃,感觉罗修牵着她的手迅速移到腰间,轻轻一托。冰冷的气息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她抖了一抖,以极快的速度站稳了身子,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他的接触。
罗修气息骤冷,斜瞥了她一眼,闪着精光的眸底划过霸道强硬的光芒。离朱心里打了个寒战,咧嘴一笑,随后又仰头看天,直接忽略了他目光中的威胁,挂起一副我是无赖我怕谁的嬉皮相。
“唉……”
一声叹息,若有若无的,自罗修口中溢出。他摇摇头,暗道这世间万物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他身为鲛王,恣意妄为数百年的光阴,却不曾想栽在这个小小的平凡如斯的人类女子手中……
第一次见她,是在岫云寺中,她手执签文,看着那乱哄哄的等待着解签的队伍发呆。清秀的脸颊上挂着一丝迷茫、一抹无奈、一线黯然,却又散发着迷人的光华,让他难以抗拒。她拂袖离开的那一刻,他不知道为何,竟鬼使神差一般地唤住了她,还找了个拙劣至极的借口,请她护送罗潇湘返回都城。
那时,她望着他的眼神,分明很是怀疑,最后却还是应了下来。以致于后来的他一直在想,若她当时拒绝了自己的请求,他会不会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掳到鲛国,每天锦衣玉食、金屋宝厦地囚禁起来……
“哥哥!”
一声娇嗔抽离了罗修的回忆,也震得离朱掉了一地鸡皮。她转眸看去,却见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正腻在罗修怀中发嗲。
离朱又震了一震,方才在路上,她还以为那些鲛人少女已经足够美了,可是若跟眼前的这个美人一比,恐怕都要羞愧到直接自我了断。她到这一刻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天生尤物,才明白了一个女子也可以美得这么天怒人怨。
离朱满目惊艳地欣赏着美女,人家美女却不乐意了,双眉一挑,眼波流转间亦是嗔怨得媚态丛生。她紧紧贴在罗修身上,素手遥遥一指,正对着离朱鼻尖……
“哥哥,难道这个没教养的女人就是西蜀的春风侯?”
逆鳞
离朱满目惊艳地欣赏着美女,人家美女却不乐意了,双眉一挑,眼波流转间亦是嗔怨得媚态丛生。她紧紧贴在罗修身上,素手遥遥一指,正对着离朱鼻尖。
“哥哥,难道这个没教养的女人就是西蜀的春风侯?”
那高傲美丽的女子微抬着下颌,面如皎月,一袭紫色鲛绡长裙完美地勾勒出身材曲线,眼底闪动着显而易见的不屑、张狂、恼怒和冰冷至极的恨意。
在场众人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皆是怔了一怔。殷锐目光凛动,上前一步,似要说些什么,被离朱一把按住了手臂,回眸对她微微一笑,默默摇了摇头。殷锐了悟般地双眉一挑,回了离朱一笑,好整以暇地和她比肩而立,看着那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
“蒂雅,给春风侯道歉。”罗修几乎不可目见地一甩手,摆脱了那叫蒂雅的美女纠缠在他腰间的手臂。他面色沉郁,虽然在跟蒂雅说话,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直直盯着离朱,见其面带微笑,看上去并未生气,才悄然宽了心。
“我不要!哥哥,你帮着外人!”蒂雅目光阴沉如水,冷冷刺向离朱,仿佛不将她粉身碎骨就不能除其心中之恨。
离朱也有些讶异,两人明明是初次见面,又从何而生这天大的嫌隙?她眨眨眼,念想一转,已施施然作了一揖,朗声笑道:“原来这位就是鲛王殿下时时挂在嘴边的蒂雅公主,果然艳惊四座、性情率直。本侯方才无状,唐突了佳人,实在罪过。”
话一出口,罗修和蒂雅的脸色都变了变。前者惊叹于她红口白牙地编瞎话,后者却是面带娇羞地晕红了脸。
一场硝烟湮于无形,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蒂雅,你先回去。”罗修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哥哥……”
“听不懂本王说的话吗?不要让本王重复第二遍。”罗修终于从离朱身上移开视线,转头看向蒂雅,悠悠一笑。只是那笑容却停留在嘴角,半分也没有氤氲到他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眸中。
离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能有人在罗修冰冷的目光中撑过一个回合,果然,颐指气使的蒂雅公主也脸色苍白地败下阵来,狠狠瞪了离朱一眼,便转身离开,挺直的背影仿佛一只趾高气昂的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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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治下不严,让春风侯受惊了。”罗修欺身而至离朱身前,长身一揖,海浪色眼眸中闪烁着灿烂的柔光,别有深意地盯着她看。
“殿下言重了。是本侯一时不察,得罪了公主,还请殿下勿怪。”离朱迅速挂起无懈可击的微笑,还了一礼,尽职尽责地与罗修玩起角色扮演的游戏。
罗修一愣,继而哑然失笑,顺势执起她柔软的手,引着她向大殿中央走去。离朱缩了缩手,未果,只好微微侧身,面带着笑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只有她和罗修才能听见的字:“放手!”
“休想。”罗修也笑吟吟地压低了声音,往离朱耳边凑了凑。“阿朱认识蒂雅么?怎么知道她是公主?”
离朱顿了顿,反问道:“她不是叫你哥哥吗?”
“她只是部落族长的女儿,自小在王宫里长大,修去年刚赐了她公主的封号。”他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离朱。“你刚才也忒大胆,若是猜错了,可要怎么自处?”
“那有什么?”离朱撇撇嘴,似乎忘了自己正在与他斗气,得意洋洋地笑着。“若她不是公主,就说她在你心里永远是最高贵最美丽的公主好了……女人嘛,不都喜欢听好话?”
“哦?阿朱也是女子,莫不是也喜欢听好话?”罗修双眉一挑,又靠近了她几分,温热的鼻息拂过她小巧的耳垂,引得她一阵战栗。“不如……修以后日日夜夜守在阿朱身边,说些甜言蜜语可好?”
日日夜夜?
离朱脑中如有轰雷炸响,瞬间呆滞。她一寸寸扭过头去,欲哭无泪地看着他,脖子像缺了润滑油的机械一般僵硬。
“怎么?阿朱是高兴地说不出话了么?”罗修满意地笑笑,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几许蛊惑的沙哑。“其实不用这么感动。只要阿朱肯对修说一句好话,那么就算让修说上一千一万句也不打紧……”
“你休想!打死我也不说!”离朱恨恨地抹了把眼泪,借着袖子的遮挡,用指甲死命掐了罗修一把,又趁着他吃痛,迅速抽出手来。
这个男人……太无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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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拜会和宴席都不过是走个形式,离朱既要在鲛国官员面前维系着西蜀国使节的威严,又要竭尽全力抗拒罗修明里暗里的调戏,结果一顿饭下来,别人都大快朵颐到满面油光,她却不仅没有填饱肚子,还被累得半死。
宴席一散场,离朱便让含烟带她去驿馆休息。含烟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王位上的罗修一个闪身,硬生生挤进了二人中间。
“本王忘了告诉春风侯,这王宫大得很。春风侯想住在哪间宫殿,都可以随便挑。”
他笑意盈盈,离朱却满脸黑线,恨不得撕碎了那俊美无瑕的笑容。她心情极度不好,半眯起眼睛,甜甜一笑。“既然如此,本侯想要住在殿下您的寝宫,不知可否?”
她话一出口,立即悔青了肠子,正要说些什么圆圆场,却见罗修已俯身下来,笑眯眯的眼眸中闪烁着正中下怀的精光。“春风侯要与本王同室而居,本王自然求之不得……”
他二话不说,牵起离朱的手,往后殿走去,留下一屋子的鲛人官员面面相觑,用鲛人语言大眼瞪小眼地交换着八卦情报。
“殿下四百多年来从没笑得这么温柔,其中肯定有诈。”
“那个什么什么侯居然敢开口要殿下的寝宫,说不定现在已经被骗到后殿咔嚓掉了……”
“不会吧?人家好歹也是西蜀使节,不能这么光明正大地杀吧?”
“以殿下的手段,啧啧……”
“你们不要命了!竟敢议论殿下……”
彼端的鲛人们瞬间安静下来,一个个噤若寒蝉。殷锐却暗自翻了个白眼,同情地瞥了他们几眼,随即又端起自己面前的海螺酒盏,一饮而尽……可怜的人们啊,他们眼中那尊贵无上的鲛王殿下,恐怕此刻正和每个初坠情网的傻瓜一样,围在心上人身边团团转。
然而……更可悲的,却是她们那个清秀文弱的春风侯。人家鲛王明明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她却还是屡战屡败,看起来毫无翻身的余地。
殷锐执杯,长叹一声,眼底泛起暖暖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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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正殿不远的后宫中,却是另一番光景——心情愉快的男子哼着小曲,拉着咬牙切齿的女子一路小跑。
“鲛王殿下,请放开本侯!”
“阿朱刚才不是在百官面前,亲口承认了要住在修的寝宫么?”
“随口说的,不算数!”
“君子言必行,行必践。”
“我是女子,不是君子!”离朱恶狠狠地甩开罗修的桎梏,发现自己想都别想在这个可恨的男人面前维持风度。因为不管她对他如何,他总能轻而易举地激怒她,或是让她陷入极端的恐惧……
罗修双眉一挑,双臂抱于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自古以来,士大夫都最重名誉,阿朱贵为春风侯,娶了风头最劲的卉王爷,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又与失散已久的爱人、亲儿团聚,正是春风得意,应了名号……阿朱,又为何会不为君子,而要甘当小人呢?难道不怕被天下人耻笑?还是说……阿朱根本不在意?”
离朱闻言,脸色巨变。她沉默了片刻,略略偏过身子,留给罗修一个落寞的侧脸。光线泛着淡金色光芒,斜打在她身上,形成一个柔和温暖的剪影。
她低垂着眼睫,掩去了一点破碎的幽光。“我,自小惨遭家变,在别人府上做丫头,没读过什么书,也算不上士大夫。我向来胆小,没有崇高的理想,最大的愿望便是一家人平安喜乐,更谈不上为国民天下抛头颅、洒热血……”
她轻轻叹息,微侧着脸颊,几缕乌黑如墨的长发盘桓在肩头,勾勒出温婉的弧线。“殿下所说的君子、小人究竟有何区别,我着实答不上来。不过我想,君子应是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我虽不愿惹是生非,却也最勇敢无畏,为保自己至亲至爱之人,虽万死而不辞。”
离朱转身,定定看向罗修海蓝色眼眸。“殿下,我怕疼,但我不怕死。然而你若以我的家人要挟我,那大约……我也是不怕疼的。”
罗修一怔,不动声色地看她……没想到一次小小的试探,竟引来她那么强烈的反应。
一直以来,她都像个面团般地任他挑 逗、任他揉捏,以致于他觉得她是一汪温泉水,清澈见底、温暖宜人,可是原来,她也是有逆鳞的,也会在别人触碰到自己的软肋时,亮出她锋利的牙齿和小小的爪子。
至亲至爱之人……
罗修悠然一笑,望着离朱的眼神中多了几抹深意……阿朱,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你的软肋。
情重难返
作者有话要说:俺五一出去玩了,下午才刚回来~
累死俺了~
那个~给亲爱滴们的留言的回复有些晚鸟~
不要介意啊~
谁要是不高兴了~就赠一个俺的香吻~
hiahiahiahia~~(小情儿笑得很ws~~)
至亲至爱之人……
罗修悠然一笑,望着离朱的眼神中多了几抹深意……阿朱,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你的软肋。
“请殿下沐浴更衣。”娇滴滴的女声打断了离、罗二人的对峙。
离朱错眼看去,只见几个美貌的鲛人女子身着宫装,每人手上捧着一只大如托盘的贝壳,莹泽的扇壳半开,里面依次叠放着鲛人衣饰。
“那个……”她提了提衣角,向后退了几步。“殿下您先忙着,离朱告辞。”
“别走!”罗修长臂如闪电般探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冰冷的目光犹如讨命绳索,斜斜扫过几个宫女。“你们不在寝宫候着,私自前来,惊扰了本王与春风侯商议要事,是嫌命太长了?”
“奴婢不敢……”
几乎所有宫女都吓得双膝一弯,瑟缩着跪了下来,却有一人笑意曼妙,上前几步,盈盈一礼。
“殿下,奴婢等在寝宫中久候殿下不至,唯恐您长途跋涉、劳损贵体,这才斗胆前来,请殿下先沐浴更衣后,再行商议国事。”
“哦?这么说,你们倒是一番好意?只是本王的事,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罗修冷冷斜觑着她,直瞪得那女子背脊僵直、汗如雨下,嘴角微微抽搐着,再也挂不住笑容。
“殿下……殿下息怒!”那女子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下,抖得如同狂风汪洋中的小小扁舟。“请殿下看在臣妾自小服侍您,又侍寝多年的情分上,宽恕臣妾一次。”
罗修似是怔了一怔,随即轻笑出声,眼底流露出浓浓的嘲讽和不屑一顾。“你不说,本王还险些忘了。本王不是已遣散了后宫,怎么你还留在这里?”
“臣妾……”那女子方一开口,触到罗修凌厉如刀的目光,忙惶惶改口道:“奴婢……愿为宫女,终生随侍在殿下左右,求殿下应允了奴婢吧!”
罗修不语不答,挑眉看向离朱。“阿朱以为如何?”
“我?”他冷不丁发问,问得离朱一愣,连连摆手。“这是殿下的家务事,离朱是外人,不便多嘴。”
“阿朱怎么会是外人?莫非是生气了?”罗修单手一捞,手臂紧紧缚在离朱的腰间。另一只手却遥遥一探,卡在了那宫女的脖颈上,继而抬高手臂,将她生生悬在了半空中。
“殿、殿下……饶、饶……”那女子的脸色因窒息而变得青紫,双手徒劳无功地搭在罗修手腕上,双脚无力蹬踹。
罗修含笑摇了摇头,无声叹息,眉目中两簇火焰,宛如浴火而生的魔。“你让本王的心上人误会了本王,岂能容你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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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误会!”离朱咽一咽口水,下意识喊了一句,反手扯住罗修衣袖。“你、你放了她吧。”
“真的?”罗修偏头看她,眼眸中的寒光在与她视线交融的瞬间,融化为一线春水。
“是、是真的……”离朱慌乱地点点头,脑子里不断闪过他用手生生挖出鲛人心脏时,脸上那残酷而冷漠的神情。
“既然如此……滚吧!别让本王再看见你。”罗修手一挥,将那女子甩出几米远,转头深深望着离朱。“日后这鲛国后宫的事情,就交给阿朱打理,可好?”
“不……不好。”离朱拂一拂衣摆,只觉有如芒刺在背。她平息下自己的情绪,沉声道:“殿下,您究竟想要怎样?”
罗修一愣,垂眸看她。“修想要怎样,阿朱难道不知道吗?”
“我又不是殿下您肚子里的蛔虫!”离朱挑眉,愈发气闷,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殿下,我西蜀以女子为尊,我不可能入您的后宫,与其他人共侍一夫的。”
“无妨。阿朱刚才不是也看到了?修已遣散了如花美眷,日后这鲛国后宫中,独你一人。”
罗修一脸认真,离朱扶额苦笑。“殿下,人、鲛通婚,注定无法延续血脉,您也不要子嗣了么?那这偌大鲛国,在您身后,交给谁来统治?”
“子嗣……”罗修眨眨眼,海蓝色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郁,又迅速恢复了正常。他想了想,抬眼正视离朱,一字一顿道:“鲛王之位,可传与修嫡亲的胞弟。”
“你、你……”离朱惊得险些闪了舌头,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很久,才结结巴巴吐出句话来:“你、你……你遣散后宫、舍弃子嗣王位,你……为什么啊?”
“自然是为了能与阿朱厮守啊。”罗修诧异地挑了挑眉,丢给她一个“你明知故问”的眼神。
离朱咬着嘴唇,手掌紧攥成拳,垂在宽大的袍袖里。“殿下,您不觉得,没有必要为了离朱一人,如此这般地牺牲吗?”
“牺牲?”罗修收敛了笑容,炙热的眼眸如沸腾的海水般灼烧着离朱的神志。“为什么是牺牲?修想要得到阿朱,当然要亲自拔除横弋在你我之间的障碍。既然内眷、子嗣、王位,都是阿朱拒绝修的理由,修为什么不能舍弃?修想要的,即便是无所不用其极,也一定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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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又满不在乎地扫视着王宫,继而漫然一笑。那眼神清远辽阔,明明将世间万物都映进了眼底,却又没有一事一物,能上了他的心。
他负手而立的样子,仿佛是顶天立地的神魔。
离朱心神一凛,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可以轻易放弃,那些在别人看来难以割舍的东西。
他那样的男子,合该君临天下,合该叱咤风云,合该以星辰为子、天地为盘,合该信手乱弹乾坤、错拨经纬……
所以,他舍弃,因为他不在乎。
离朱恍了恍神,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干涩。“殿下,我……绝不会为你而放弃我的夫君们。”
“那又怎样?”罗修又是悠悠一笑,斜睨着她的眼神仿佛是野兽看着自己利爪下的猎物,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悲悯、几分冷酷、几分狂热。
离朱被他盯地连退两步,险险稳住身形。“你,贵为鲛王,竟会不在乎吗?”
“在乎又如何?”罗修摇摇头,低声道:“修对你倾心以待,而你却不能许以同样的对待,只不过是因为,你对修的感情,没有修对你那样深刻。不过,只要你肯接纳修,那修定会千方百计、竭尽所能地讨你欢心、哄你高兴,终有一日,会叫你像修一样,如痴如狂、欲罢不能……到那时,便是你夫郎成群,又有什么关系?”
“即便如此,我死后怎么办?鲛人寿命有千年之久,而我却只是沧海蜉蝣。若我死了,你又该如何?”
离朱此刻已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反被他牵着鼻子,顺头顺尾地用她自己的嘴,问出他想要她问的问题,再由他亲口说出他想要她知道的答案。
罗修唇边溢出满足的笑意,抬手拂过她乌黑的鬓发,强大的气息如漩涡一般,迫使她陷入、逼着她沉沦。
若她死后,他该如何?
她被他引着,已将二人摆放在同进同退的位置上,自己却浑然不觉……
“阿朱,修不会让你死的。你没听说过吃鲛泪珍珠制成的灵药,可以常驻容颜吗?”
他顿一顿,半眯起眼眸,似乎带着些怜惜和几许狠厉,看着面前那扰乱他生命轨迹的平凡的人类女子。“就算真有一天,你垂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