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钵罗(女尊)np第22部分阅读
优钵罗(女尊)np 作者:yuwangwen
院子里戏耍,此时看见白琥珀,也是心里一阵发虚,呐呐地不敢上前。 反倒是忘川善解人意,与白琥珀低语了几句,才使他脸色稍霁。
“那个……琥珀,你听我说……”
离朱踌躇了片刻,好不容易开口,却忽然觉得脚下一轻,下一秒,已立于阁楼的屋顶上。她闪电般的四爪并用,牢牢吊在白琥珀身上,哭丧着脸,急道:“我不会带你去的,你威胁我也没用,我宁死不屈!”
她准备了满肚子的说辞,岂料白琥珀却只是轻笑,揽着她坐了下来。“我又没说非跟你去不可。”
“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不会……你、你说什么?”离朱的声音戛然而止,愣愣看着他。
“我说,我不是非去不可的。”白琥珀仰头看天,一把把璀璨的星辰仿佛伸手可及,却又明明远在天边。“离朱,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高的地方?”
离朱没说话,柔柔看他。他的侧脸线条刚毅,闪烁着莹泽的微光,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薄唇微抿。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小时候,爹娘为了让我更好的习武,用药物改造了我的身体。那无数个夜晚,疼得撕心裂肺的夜晚,只有天上的星光彻夜陪着我……”他的眼神渐渐迷离,声音也愈发遥远而飘渺。“离朱,我苦练轻功,只是为了,能离那片光近一些、再近一些……”
他转过头,定定看着心爱的女子,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那笑容瞬间柔化了他雕塑般的轮廓,竟将他的脸容衬托得宛如冰消雪融、春草如丝。
“离朱,直到我遇见你,才知道,原来我追了十几年的星光,其实,就落在你的眼睛里……”
“琥、琥珀?”离朱澄澈的目光中带了一丝讶异,没想到白琥珀冷清凌厉的脑子里,居然也有能这样腻死人的甜言蜜语。
白琥珀也微微红了脸,一把将她按在自己怀里。他温热而强硬的气息喷在离朱耳后,却已换了一番光景,仿佛刚才的温柔都是幻觉一般。离朱挣了挣,又如何能挣脱开他有力的桎梏。
“离朱,我可以不跟你去。”他轻叹口气,似无奈、似威胁、又似纵容。“可是,你必须保证自己毫发无伤的回来。你不能,在带给我灿烂的光芒后,又把我扔回到孤寂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本来是应该明天更的~
可是嫩们那么多人讨伐俺~
俺只好今天放上来了~
虽然是过渡章~但是交代清楚了为什么离朱要气走荼靡~
任何人都不希望所爱的人受伤害~
只不过伤害有深有浅~
因此人也会做出相应的选择~
转过身去的,不一定就是不爱~~
很多时候我们都以为是站在对方的角度为对方着想~实际上也许对方想的根本和我们猜测的完全不一样~
但这才是人生~~
没有人是完美的~也没有人的生活是没有任何缺憾的~
最后的结局虽然是皆大欢喜~
但过程却是两个人之间的不断磨合和妥协~~
这就是我想表达的意思~
下一章开始,离朱启程去鲛国~~
星期五再见~
千里之外
他温热而强硬的气息喷在离朱耳后,却已换了一番光景,仿佛刚才的温柔都是幻觉一般。离朱挣了挣,又如何能挣脱开他有力的桎梏。
“离朱,我可以不跟你去。”他轻叹口气,似无奈、似威胁、又似纵容。“可是,你必须保证自己毫发无伤的回来。你不能,在带给我灿烂的光芒后,又把我扔回到孤寂里……”
西蜀历嘉延十二年五月廿八,晴,龙日冲犬,岁煞西,巳时大吉。
出门时,天光熹微。离朱要先入宫请旨,随后才能启程。她着一身深紫色绸缎蟒袍,胸、背、襟、袖上均以金银双线绣了三翎凤凰,衬以彩云日月、海水江牙。她峨冠博带,举手投足间,宽大的锦袍微微拂动,如风行水上。
轿子一早便候在了府门外,她拖着双眼通红的忘川出来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软轿旁,那一袭碧衣、卓秀如竹的俊美男子。
晨光里,他含着笑定定看她,不言不语地为她整好腰带,又抬手将一缕碎发别至耳后。美丽的鹿眼中交替闪烁着不舍、爱恋、担忧、叮嘱……离朱从不知道,那双雾水般旖旎的眼眸中竟也可以同时出现这么多种情绪。
她笑着拉起他冰凉的手,放到嘴边,呵了一口热气,反复揉搓着。罗潇湘面上一红,匆匆抽出手来,在她耳边低语:“快去吧,莫要误了时辰。一路上……”
他顿了顿,眼圈微红,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只轻轻吐出两个字来:“保重。”
离朱点点头,也不管周围有多少双注视的眼睛,竟一把将他揽进了怀里,用力抱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潇哥哥,侯府上下都交给你了。你身子虚……要好好吃饭、多休息,照顾好自己。”
她说完,又转身拍了拍忘川俊俏的小脸,柔柔笑道:“小川也要乖乖的,仔细看着落儿。”
“姐姐……”忘川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齐刷刷流了下来,扑到离朱身上无尾熊抱,柔软的嘴唇在她唇上一触即分,随后迅速松开她,退到两步开外。
“乖,别哭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离朱好笑地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泪珠,眸光一闪,却看见府内高高的影壁顶上,竟立着一道峻拔硬朗的身影。那男子负手而立,衣角飘摇,斜提着一把长剑,笔直的背脊宛如晨风中的青松般桀傲坚韧、雄姿英发。
他没有上前一步,她也站着不动,只是眉目婉转之间,自唇边缓缓漾开一丝笑意。那笑容,一缕缕沁入人心,如春风吹化了冰雪,如嫩柳新抽了枝桠,如万千繁花同时盛放于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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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后,女帝即刻宣旨,遣春风侯出使于鲛国,委派副使殷锐,又备丝绸、药材、茶叶、矿石、铁器、白酒、瓷器为礼,以告两国之敦睦,结万世之表正。
时天下之势,西蜀、东越、南梁、北秦四国分立,其中以西蜀及南梁国力最盛。四国之间并无大规模战争,却时常有边事摩擦。鲛国虽远在须弥海,却因其国富兵强、骁勇善战而尽得四国拉拢。因此数百年间,鲛国竟能以其一国之力,隐隐制衡四国。以往纵使有国事往来,亦是一碗水端平,实无远近亲疏之分。
嘉延女帝励精图治、文韬武略,自是希望有一番作为。而离朱以强国为由,自求出使鲛国,完全是有的放矢,料到嘉延帝万万不会放过此次打破四国之间平衡的机会。果然女帝不仅应得爽快,更御赐了金凤蟒袍和大手笔的随礼,又昭告天下,与鲛国共宣永世安好,盟誓缔结友邦。
罗修、离朱、及女帝三人许是各怀心思,然而在出使一事上却是殊途同归。
离朱恭恭敬敬地接了圣旨,又慷慨陈词一番,便在文武百官、万众瞩目之中上了车辇。她一路赶至城门口,只见随行的车队已排得浩浩荡荡、延绵迤逦,如一条腾云驾雾的游龙。
殷锐正在队伍前方等她,腰间一柄蛇鞘佩刀,一身月白色骑装及鹿皮薄靴衬得她眉眼之间尽是英武之气。她翻身下马,含笑一揖,眼底毫不遮掩地划过一抹戏谑:“下官殷锐恭迎侯爷。”
离朱哭笑不得,也装腔作势地虚应了一礼。“殷将军不必多礼,小侯这一路上还要仰仗将军关照。”
殷锐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眸子里闪过一线精明,抄手打起车帘。“侯爷请上车吧,及时已到,咱们须得启程了。”
离朱点点头,扶着她的手上了马车。
车是西蜀皇室御制的,比以前罗潇湘乘坐的马车还要宽敞华贵。车身以金丝楠木精雕细琢而成,车轮以精铁打造,包了两层厚厚的软木。车内铺着火红的狐皮,随意散放着数只蚕丝软垫,四壁细细覆了层羊毛软毯,车窗上缀着水晶穿成的垂帘,靠里的位置有两只精致的小柜,里面吃穿用度一应俱全。
乔灵素斜倚在软垫上,身上盖了层薄巾,春桥和夏书则跪坐在一旁,隔着垂帘,紧张而兴奋地看着外面缓缓开拔的车队。
离朱苦笑着摇摇头,其实她本意是只带乔灵素一人前往,却架不住罗潇湘的软磨硬泡,只好带了春桥、夏书在身边服侍。后来又想起含烟本是鲛人,就也顺便捎上她回乡探亲。只不过含烟身为女子,不好与男眷共乘一车,被离朱赶出去骑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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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人、车数目虽然庞大,但好在殷锐治理有方,一路上竟从未因车队拖沓而耽误行程。众人一直西行,穿太华山、符禺山,过蔷河、漆水,下竹城、泰冒郡,终于六月十五赶至峚镇,与罗修会合。
鲛国派来迎接的船只早已停靠在峚镇码头待命,殷锐带人连夜装卸货物。
离朱本来也想跟去看看,却因顾着乔灵素的身体,而先行在驿站歇下。这十几日她们虽同屋而眠,却是乔灵素睡床,再置一软榻供离朱休息。有时半夜乔灵素被梦魇惊扰,由着离朱轻哄几句,便又沉沉睡去了。
他眉心微蹙,嘴唇轻抿成一条细线,微凉的身体蜷成一团,陷在柔软的云被中。离朱默默看了片刻,忽然心神一动,眼眸淡淡扫过窗外,随即一笑,起身出了屋。
月光下,白衣男子含笑而立,周身仿佛笼着一层微弱的荧光,绝美面容微隐在庭内的芙蓉树下,却愈发衬出风华无限、琼枝玉树。他乌发如漆,柔顺地垂于胸前,肩头停着一只巴掌大的赤血蝶,正百无聊赖地瑟簌着翅膀。
“曼朱沙……”离朱笑意融融,一步步走到他身边。
他也只是挂着笑,不错眼珠地看着她,直到她单薄的身影盈满了自己的整个瞳孔。
风送来海水的咸腥和湿腻,却全不能亵渎他身上谪仙的气韵。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清淡祥和,如天际浮云,又似夜空皎月,不染半分尘埃。
“我来看看你,阿罗。”他仿佛轻叹了口气,随即缓缓笑开。“荼靡回了医仙居,我还以为……”
离朱怔一怔,自怀中掏出一支白玉簪。那簪子成色不算太好,带着暗黄|色杂质,簪身上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地镶着几圈金边。“曼朱沙,等我入了须弥海,麻烦你把这簪子给荼靡送去。”
“这是?”
“这原是我送给他的,被他砸了,我又找人修了回来。”离朱淡淡笑着,目光悠远而宁静。“我听说须弥海上有鲛人设的禁制,到时候也不怕他跟来了。”
“其实须弥海的禁制是天界神族所设,我未曾封印神力,却也是进不去的。”曼朱沙眉心一颤,波澜不惊的眼底闪过一丝困顿。“阿罗,你不怪荼靡了?”
离朱含笑摇头,低声道:“他只身一人深入险境,为我报了家仇,我本该感激他。可他却从头到尾,都没有问一问我的意愿。我即使说了不怪他,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
“那你又为何……”曼朱沙看了看手中的玉簪。
“因为我不愿欺骗自己。”离朱徐徐一笑,清澈的眼底全无半分阴霾。“我爱他。不论是在医仙居、还是入了琼华城,也不论他是否弃我而去,从此断情舍爱、嫁与他人……在我拾回记忆的时候,我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在想,他这段日子不知受了多少苦,心里不知有多难过……”
曼朱沙滞了一滞,微微侧头,纤密的睫毛如浓黑羽翼般颤动着,却说不清是落寞还是别的什么。
“我曾经许给他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却是要食言了。”离朱抬手摸了摸芙蓉树粗糙的枝干,转头粲然一笑。“这芙蓉花闻着甚香,麻烦你摘些给我。”
她暖若春风的笑容如素手拨弦,在曼朱沙心底撩拨起一曲瑶池阆苑般的仙乐。
清明的眼眸流转,他身形微动,犹如优美翩跹的雪白色蝴蝶腾然一跃。再落回到离朱面前时,手心里已多了几朵粉红清丽、纤细似羽的花朵。
离朱捧在手里,深吸口气,唇角的笑意虽淡,却让身边的人感觉无比惬意舒心。“多谢你了。现在我便是远赴他乡,也不会没个念想。”
曼朱沙愣了愣,凝神想了片刻,柔声道:“我虽不能随意出入须弥海的禁制,阿花却可以。它灵力甚强,不如让它随了你去……”
“阿花?”离朱也是一愣,不经意看见他肩上的那只赤血蝶凛了一凛,才想起那看上去脱俗美艳的灵物竟还有个这么恶俗的名字……最重要的是,那名字还是她给起的。
莫道不消魂
“阿花?”离朱也是一愣,不经意看见他肩上的那只赤血蝶凛了一凛,才想起那看上去脱俗美艳的灵物竟还有个这么恶俗的名字……最重要的是,那名字还是她给起的。
登船当日,碧空白云,艳阳晴好。
乔灵素等人用了早膳,先行上船。离朱随后也离开了驿馆,直接赶赴码头。她特意换上了女帝御赐的金凤蟒袍,乌黑的长发用白玉冠拢在顶心,腰间一条镶玉的金边绢丝博带,纤细的手指上还煞有其事地套了三个明晃晃、金灿灿的宝石戒指……
若不是她面相清秀,肩头还停了只虽然不太情愿、却灵性十足的蝴蝶,乍一看,还真像是个不学无术的贪官污吏。
离朱摇头晃脑地骑在马上……昨夜阿花这名字着实提醒了她,不管多么卓尔不凡的人物,一旦落了俗套,也会让人望而生厌。何况平凡如她?她冷哼一声……就不信凭她今日这一身装扮,还会恶心不到罗修?反正他已答应了为乔灵素换眼,身为鲛人之王,总不能出尔反尔。
那么,就让他尽情地厌恶她吧……
殷锐见了她装模作样骑马的样子,先是一怔,随即爽朗大笑。离朱滞了滞,冷哼一声,无视于周围数十名随从护卫诧异探究的眼神,只得意洋洋地笑眯了眼,一路晃悠到了码头。
峚镇临近须弥海,为西蜀海岸线第一重镇,其规模之大、财力之丰已堪比一般小城,尤其码头一处,更是极尽开阔雄浑之能事。殷锐先前给离朱补课的时候,她本不以为意,总觉得古代码头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千年之后的现代化工业相比,然而直到此时亲眼见了,才知其所言非虚。
延绵远长的码头岸线长达数里,分布着数百个泊位,无数船只交错林立,一艘艘或头尾相连、或并列而锚,随着波浪略略摇摆。这些船大多去往东越或南梁,船身有两层,长逾十丈,宽约四丈,都是时下最普通的货船。
队伍又往前走了一段,远远的,便看见几丈开外,停着一支规模宏大、气势磅礴的船队,共有三十多艘大小不同、体形不一的船只。当中一只船,体式巍然、巨无匹敌,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金光,长四十余丈、宽约二十丈,分上下四层。船上立了9根桅杆,船头拖着粗重的铁链,船壁上还印有一个巨大的半人半鱼的鲛国标记。
离朱暗自抽了口气,这艘巨船虽与现代游轮相去甚远,但在这里却俨然已是航母级别。
须弥海幅员辽阔,除了北秦以外,南接南梁,东、西两边分别与东越、西蜀相接,鲛人虽然只生活在须弥海中的几大岛屿上,但这么多年来为四国所忌惮也是不无原因的,光从其造船业的发达便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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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朱自顾自地失神,已不知不觉走到了巨船正前方。殷锐不失时机地轻咳了一声,总算把她巡游太虚的神识拽了回来。她翻身下马,又近乎膜拜般地瞻仰了一遍这惊世骇俗的巨船,才缓缓收回目光,看向眼前。
烈烈如焰的日光下,罗修金黄|色发丝被海风拂起,如一缕缕金线在身后轻扬。他仍是穿着水蓝色鲛绡袍服,一朵丝线绣成的青莲自长袍右下方延绵伸展,花枝蔓延过腰际,在左侧心口的位置盛放成莲。
他含笑而立,看到离朱一身财大气粗的装扮时似是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正常,嘴角的笑容也跟着加深了几分。
离朱却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脚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他看着她的目光,强大而充满力量,仿佛野兽看着志在必得的猎物。就连那一袭原本清丽淡雅的衣服,也因为穿在他的身上,而变得充满了掠夺性的美。
他的容貌,仿佛是三界中最高深的神匠用千百万年的时间,精雕细琢而成的白玉雕塑,莫说是一般凡人,便是荼靡及曼朱沙这样的花神,也无法望其项背。而他的气势却充满了君临天下的霸气,凌驾于万事万物之上,哪怕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这个男子太过危险,而她天生胆小,只想平平安安地守着夫儿过日子,实在不想招惹、也招惹不起这样的男人。离朱定定看了他半响,愈发感觉他湛蓝色的双眸仿佛两团漩涡,要将她活活卷入、生生溺毙……
“鲛王修致西蜀春风侯安。”罗修微微躬身,脸颊稍偏向左,双手摊开,掌心向上,左上右下地交叠于胸前,行了标准的鲛人见面礼。
离朱连忙收敛心神,也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底。“殿下亲迎,本侯心诚惶恐。吾西蜀女帝特命本侯前往,致鲛王金安,与贵国结礼仪之邦、修永世之好。”她心里长舒口气,罗修主动抬出鲛王及春风侯的名头……看样子,是她的一身穿戴起了作用。
她暗暗笑着,正为头顶高悬的巨石落地而暗暗欢喜,却见罗修上前几步,向她伸出手来,柔声道:“船体摇摆不稳,不知本王可有荣幸,扶春风侯登船?”
离朱愣了愣,讷讷抬头看他,脸上完美的笑容终于崩坏了一角。
罗修的身材修长峻拔、肩挺腰束,虽然不同于一般人类男子的娇柔无力,却又处处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缺陷。此刻他平抬手臂,收敛了霸道至极的气场,又扬起无懈可击的笑容,竟真如教养良好的绅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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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念……都是幻念!
离朱一边自我催眠,一边顺带着退开几步,又行了一礼。“多谢鲛王殿下关照,不过您身份高贵,本侯着实担当不起。况且我西蜀的女子远可冲锋陷阵、杀身成仁,近可锄田耕犁、养家活口,万万不是那般娇贵的。”
罗修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笑容明明风轻云淡,却让离朱心里阵阵发毛。她咽了咽口水,甩甩头,抬步走上与巨轮连接的浮板,然而那浮板却似有灵性般的剧烈一震。
离朱好歹也是坠过崖的,所以此刻竟能一咬嘴唇,硬生生将尖叫憋了回去,总算没有丢失国体。只不过那身子却随着失衡,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入海中。
她手臂本能一捞,正抓在某人匀称好看的小臂上。那个某人正中下怀地一笑,微微用力,扶正了她的身体。
“呃……多谢多谢!”离朱拍拍胸口,看着罗修白玉般的手臂上五个鲜红的指印,心中一阵愧疚。
她抬起头,正要致谢,却对上两道阴谋得逞的目光,不由讪讪笑道:“本侯一时情急,误伤了殿下的玉手,还望殿下大人大量,体谅则个。”
罗修也不气恼,笑得越发畅快淋漓。他反手扣住她正不着痕迹地往回缩的手,紧紧攥在自己掌心里。“本王一时不查,让春风侯受了惊吓,心里着实过意不去。本王手伤事小,两国国体事大。不若就由本王扶侯爷上船,以表本王对侯爷的一片赤诚之心。”
他不等离朱反应过来,已拉起她的手,大步通过浮板。离朱睁大了眼睛看他,甚至于忘记了反抗……
赤诚?
傻子才信他会一片赤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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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修并未理会离朱的满心腹诽,牵着她的手也没有放松力道。离朱扁扁嘴,在众人面前不好发作,只好任他拉着她的手,双双在船头站好。
海风吹起他的发丝,如光线般明媚动人,其中几缕掠过了她的脸颊,引得一阵□。她又抽了抽手,却反而被握得更紧。
“鲛王殿下!”离朱气闷地转过头去瞪他,却在一眼之下,险些丢失了魂魄。
阳光下,他湛蓝色的眼瞳定定凝视着面前湛蓝色的天空和湛蓝色的海水,他的侧脸完美得如同一件最精美的艺术品,从眉梢到下颌,都晶莹剔透得仿佛水晶,流转着惊心动魄的光泽。
离朱的心跳陡然加快了几拍……这样的男子,光彩堪与日月争辉。他理应站在至高之位,让人顶礼膜拜、奉若神明。这样的男子,有什么理由,会对她青睐有加?
他可以在欢 好时,面不改色地掏出下属的心脏,也可以在她即将落水时,不动声色地伸过手臂相助……他做事全凭自己喜好,简单到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却又仿佛是这世间最复杂的矛盾体。
离朱的脑子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再一回神,却正见罗修高高举起了手臂,下一秒,稳稳落下。
“起航!”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沉稳,一字字都如空濛天籁、水滴石穿,在青天碧海间层层晕染开来。
离朱感觉脚下的巨型楼船猛然一震,浩浩荡荡的船队终于开动,渐渐远离码头。
有海鸟从身边掠过,或是伊呀呀呀地叫着,或是叼着一些鱼虾。她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罗修细白如瓷的肌肤,忽然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想要扑上去问问他哪里买的防晒霜……
舟行水上
有海鸟从身边掠过,或是伊呀呀呀地叫着,或是叼着一些鱼虾。她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罗修细白如瓷的肌肤,忽然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想要扑上去问问他哪里买的防晒霜……
离朱的船舱宽敞明亮,全按她的喜好布置,大到家具摆设、小到细枝末节,都被考虑在内,显然经过一番细致入微的安排。她淡淡一笑,把玩着白瓷茶杯……也只有心细如尘、七窍玲珑的罗潇湘,才能远在千里之外,却默不作声地通过罗修之手,把此间一切安置妥当。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茶杯递到嘴边,小啄了一口……罗潇湘向来长袖善舞,再加上武功盖世的白琥珀和人小鬼大的忘川,府内的情况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现在最记挂的人,是那个骄傲恣意、情深如墨的秋彼岸花神,是那个美若骄阳、妖娆媚骨的医仙荼靡,是那个在晨风中翩然离去、又让她爱莫能深的琼华红衣……
离朱又深深叹息,却听得大床上,乔灵素一声微弱的低吟。
“少爷,你怎么样?要不要喝水?”她急走几步,扶起他的身子,顺势坐在床边,让他靠在自己肩头。
船队起航后,乔灵素照例与离朱同屋而居,却晕船晕得厉害,每日里除了呕吐就是昏睡,偶尔清醒的时候,也只是吃一些粥、喝几口清茶。
乔灵素摇摇头,无力地依偎在她身上。他的双目紧紧闭合,极轻地喘息着,过了很久,才低声道:“阿四,我有些闷。想出去,透透风。”
“透风?”离朱看看窗外黑漆漆的夜空,眨巴眨巴眼。“现在是晚上,什么也看不见。不如明天白天再去,景致也……”
她忽然停了下来,惊慌失措地捂住嘴。
乔灵素却无所谓地笑笑,拍了拍她揽在他腰间的手。“没关系的,阿四。白天,还是晚上,对我来说,区别,不大。”
“少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离朱急得满脸通红、语无伦次,眼圈湿了又湿。
“我知道。”乔灵素的声音柔和清逸,瞬间平复了离朱忐忑不安的心。“我知道,阿四,不会伤害我。阿四,会一直,对我好。”
“少爷……”离朱擦了擦朦胧的泪眼,转身出门吩咐了一番,才又折返回来,把乔灵素包裹在温暖柔软的白狐皮大氅里,小心翼翼扶出了房间。
甲板上,离朱一手揽腰、一手托头,把乔灵素放平在早已备好的卧榻上,又在他身上盖了层蚕丝被,才在一旁坐下,抓着他的双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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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温柔和无微不至,总让乔灵素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春风侯,也不是西蜀重臣,而只是多年前,那个在白马寺外、菩提树下,一身血污却又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女童,只是乔府大院内,那个跟着他念书识字、端茶研墨、酿青莲酒的小丫头。
那时的他,宠着她、惯着她,从不拿下人的规矩约束她,他甚至想好了,等他将来出嫁的那一天,也要让她陪着去。可是后来,她跟着爹娘上雪山求医,待所有人马回府,他才发现,她不见了。他着实失落了很久,却也明白她虽与他亲厚,但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个丫头。
哪门哪户也没有为了一个丫头,而任主子生病不医的道理……
再后来,家门不幸、广厦倾倒,他被人抢走、遭人背弃,又被一心爱恋的人毒坏了双眼。他在暗无天日的黑夜里挣扎,受尽欺凌强辱,只一心求死。那是他一辈子都不愿再想起的回忆,可是却又忍不住一次次地想起。
因为在那个肮脏不堪的军营中,他正坚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就要咬舌自尽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团白光,柔和而清澈,缓缓向他靠近……
那时,他听见了全世界最美妙的声音,是她在他耳边,轻轻说:“少爷,阿四来晚了。”
他身体上的伤口,被她拂过,似乎就停止了疼痛。而那些日日困扰他的梦魇,只要感觉到她的气息,也会自动退避三舍。任何事物在他眼前都是漆黑一片,可是,他却能看见她,散发着温暖的白光,如此纯净、如此美好。
最初的那几天,她总是拼命压抑着哭声,他虽然目不能视,却知道她哭得很凶。她一直在责备自己,一直说着若是她早些赶到,他就能免受了那许多苦。他想自己就要死了,想让她别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于是他只好在心里对她说话,说了很多很多,只是她听不到而已。最后的那一句,他说:阿四,你没有来晚。你来的……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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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星辰零落、明月如盘,闪耀着水波般轻柔的银色光芒。海水拍打着船壁,在月光下,溅起一团团白色水花。四周数十条船只,将楼船围在中央,灯火明明灭灭,与九天之上的繁星遥相呼应。
风有些凉,离朱往手上呵了口气,搓热了,才抬手紧了紧乔灵素头上的大红缎子风帽,又重新在他下颌处打了个漂亮的花结。
乔灵素柔和一笑,往她怀中偎了偎,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阿四,给我讲讲,海,是什么样子。”
海的样子?
离朱看了看夜幕下的海洋,黑憧憧的一团,只有月光照到的地方才能看见粼粼波光,一浪又一浪,翻卷了||乳|白色的花朵。
她怔忡了片刻,轻声道:“海……很难形容。温柔时如情人的手,愤怒时似万马奔腾。可以活人,也可以瞬间吞没无数人的生命。看上去风平浪静、空无一物,实际却暗潮汹涌,容纳了成百上千万不同的物种……”
“阿四,什么是物种?”乔灵素侧耳倾听着海浪拍船的闷响,和泡沫在空气中破碎的声音。
“物种?”
离朱皱皱眉,正在默默组织语言,却忽听不远处一个天籁般动听的嗓音倏然响起:“修也很想知道,什么叫做物种。不知阿朱可否为修解惑?”
船舷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个人影。他手执一柄玉骨折扇,深蓝色鲛绡长衫恰到好处地贴合着身体,将他衬托得犹如亭亭玉树。神魔般俊美的面容,被皎皎朗月勾勒出几分柔和的线条。他收敛了强大的气场,一步一顿,含着笑,慢慢走向离朱。
离朱额上的青筋跳了两跳,这个人怎么就是阴魂不散?
她晒太阳,他就端了茶壶来对饮。她极目远望,他就在耳边念叨海中的各种灵兽。哪怕只是饭后散步,也能与他不期而遇……
而她在登船那天刻意塑造的油肠肥脑的贪官污吏形象,他似乎也全没放在心上,不仅不再唤她“春风侯”,甚至连以前的“姑娘”二字都省了,直接唤她为阿朱。
阿朱、阿朱……他才是猪!他们全家都是猪!
离朱心底一阵恶寒,却仍彬彬有礼作了一揖,面色如常地笑笑。“离朱见过修公子。解惑不敢当,简单来说,物种就是动、植物的种类,可以……”她咬了自己舌头一下,生生把剩下的“□繁衍”四个字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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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修大概也猜出了几分,便没有再追问,只是好整以暇地笑了笑,目光淡淡扫过乔灵素。“不知这位是……”
明知故问!
离朱本想对他视而不见,却突然想起乔灵素还指着人家牺牲一条赤鱬换眼,只好忍气吞声地应了下来。“这是我夫侍。”
她顿了顿,又捏捏乔灵素的手。“灵素,这位是鲛王殿下。”
“离乔氏见过殿下。”乔灵素微微颔首,不卑不亢,气度完美得如美玉般温润无瑕。“多谢殿下慷慨赐药,医眼之恩感怀不尽。”
罗修看了看他,没有说话,乔灵素也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四周瞬间冷场,尴尬得有些诡异。
“呃,那个……”离朱连忙干笑几声,打破了死寂。“不知修公子为何漫漫长夜,无心睡眠?”
罗修愣了愣,转眸看向她。海蓝色的瞳孔中翻涌着深不见底的潮水,炙热而浓烈,一波波直要将她吞没。“漫漫长夜,无心睡眠,当然是因为思念心上人,而孤枕难眠了。”
离朱猛抽口凉气,嘴角抽搐了几下……早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鸟,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居然敢在人家夫侍面前,公开调情……
她撇撇嘴,又暗骂自己没事找事,强作镇定地拱了拱手。“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今日皓月当空,正适合遥思佳人,我二人就不打扰殿下闲情,先行告辞了。”
她又紧了紧乔灵素身上的大氅,柔声道:“灵素,夜里风凉,我们回房休息吧……”
乔灵素柔顺地点点头,离朱正要扶他起来,却见罗修忽然扬起一只手臂。他闭着双眼,手掌平伸,对着风吹来的方向,似乎在用心感受着什么。片刻后,他垂低手臂,莞尔一笑。“二位等一下再回房不迟,难得来一次鲛国,不妨亲眼看一看这须弥海上独有的禁制。”
他话音刚落,周围已有一层浓郁的白雾袅袅袭来,氤氲弥漫……
神之禁制
片刻后,他垂低手臂,莞尔一笑。“二位等一下再回房不迟,难得来一次鲛国,不妨亲眼看一看这须弥海上独有的禁制。”
他话音刚落,周围已有一层浓郁的白雾袅袅袭来,氤氲弥漫……
“相传须弥海的禁制为天界中的神族所设,皆因诸山之王、诸神之邸的须弥山就凌驾于这片海面之上。世人皆以为鲛人被神所眷顾,寿命之长、富贵之极,还有天险可依……只是,那又如何?”
罗修的声音悠悠响起,明明近在身边,却又仿佛远隔了千山万水。这一番话,他说得很轻,却有着鄙睨天下的霸气。被神眷顾——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殊荣?千百年来,有哪一个帝王不争相竞称自己是真神授意、真命天女?
然而面前的这个人,轻而易举便能尊享着别人求之不来的无上荣耀,却还淡淡说着:那又如何?
若是一般人说出这种话,离朱大概会报以嗤之以鼻的一笑,认为那人矫情到了极点。可是由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她却认为他是真的这样想,并且,也只有他,才有资本,说出这样的话。
他是天生的王者,他的骨血里流着霸道而又高贵至极的血液,能让人甘之如饴地拜倒在他脚边,唯他是瞻、惟命是从……
离朱有些头疼,强撑着定了定心神,只见眼前的迷雾渐浓,甚至连怀中的乔灵素都看不真切,却又能感觉到他愈发激烈的颤抖,听见他痛苦的低吟。她不由收紧了手臂,身子偏向一侧,用身体将他整个人护在软榻上,抬头看向罗修的方向。“修公子,敢问这禁制,对人体有何伤害?”
罗修似是没料到她的神志还能如此清醒,略微顿了顿,才轻轻一笑。“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能让人看见自己心中最阴暗,或者最恐惧的一面罢了。数千年来,人类无数次进攻鲛国,莫不死伤殆尽,皆是因为这种禁制。不管来了多少士兵,总归是自尽的自尽、厮杀的厮杀,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离朱的呼吸渐渐紊乱,头疼也更加严重,面前的浓雾仿佛变成了一丝一缕的绳索,套在她的脖颈上,慢慢收紧。她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臂,维系着最后的一线清明。“我、我带来的……副使和侍卫呢?”
罗修愣了愣,眼底闪过一抹诧异,随即上前几步,在离朱身边蹲下身来。他冰冷的手掌轻拂过她温暖的眼睑,用柔波般轻软的嗓音在她耳畔喃喃低语:“她们都不会有事。放心吧,阿朱。乖乖睡一觉,修不会伤害你。只不过,修真的很想知道,阿朱心里最恐惧的,究竟是什么……”
离朱皱皱眉,再也抵挡不住头痛欲裂,终于闷哼一声,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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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天空中翻滚着墨一般的黑云,海水中巨浪腾挪,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双赤红色的眼睛撕裂了层层乌云,隔着翻滚的海浪凝视她,眼底狂肆汹涌的恨意足以让